仲七郎望着他的脸,心中一咯噔,背后发凉。
说完这话,沈厉贺便不再看他,望向柳老爷,挑眉道:“这样,可否证明她们都清白?”
事情水落石出,仲七郎全都招了,可柳老爷偏生不想说出那句话,仿佛这话一说出来,他便凭空矮了半截抬不起头来。
安夫人柔声道:“可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呢?”
这也是柳老爷心中的疑问。
唐姨娘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还有管家……他望向管家,他是前任管家的儿子,在家中待了十来年,一向忠心耿耿,处事有度,他为什么要去害楚氏?
柳老爷高声道:“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去害楚氏?无冤无仇,又没有利益冲突,”
像是说服了自己什么,他扯了扯嘴角,“对,这都是你们演的一场戏,就是为了害唐姨娘。”
柳洳雨凉凉道:“那请问父亲,我和姨娘为何要去害她?”
“她与我们无冤无仇,难不成我们就非要与她一死方休吗?您能否解释一下?”
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个五女儿,说话还是这样讨人厌!
他怒道,“你这个野种,谁是你的父亲?”
既然隐瞒多年的事情已经披露,柳洳雨又未曾讲过父女情分,那他还守着这点微薄的亲缘做什么?
柳老爷自顾自地说服自己,仿佛他是天下第一好的父亲,而柳洳雨,便是叛逆不知感恩的养女。
沈厉贺和楚姨娘同时下意识望向柳洳雨,情理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未在她脸上看到半分悲伤。
柳洳雨神色淡淡,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么柳老爷,您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她本来也不是很想要这个父亲,改口,她求之不得。
柳洳雨叫父亲的时候,柳老爷十分生气,可她礼貌地称呼柳老爷的时候,他便更生气了。
“果真是个不知感恩的!怎么说我也养了你十几年,一朝身份揭露,连声父亲都不愿意叫!我这么多年养一条狗,它都知道冲我摇摇尾巴,你呢?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柳老爷面色涨红,毫不留情怒斥道。
柳洳雨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不让她叫父亲的人是柳老爷,嫌她不叫父亲的人也是柳老爷,还借此骂她两顿,这手仙人跳玩得实在是好啊。
看柳老爷的神情,他并不是在强行挽尊,而是义愤填膺。
他觉得自己十分有道理的样子,请问他有什么道理?
“柳老爷养了十几年的狗,对它不理不睬,不给吃不给穿,还让人每日去欺侮它,难道它会冲着你摇尾巴哄你开心?”柳洳雨冷笑一声,“我看它是会直接咬破你的喉咙呢。”
“难不成你以为这样就算是养?”
楚姨娘低声道:“洳儿,别这样说。”
她对柳老爷的感情十分复杂,又感激又恨,感激柳老爷救了她们,这些年给了她们一个庇护,又恨他有意无意嗟磨她们。
柳老爷目红耳赤,“你又不是我的种,我为什么要养你?”
柳洳雨毫不客气地回敬,“既然你承认没养过我,那也别拿着养恩随意指责我。”
柳老爷高吼道:“既然现在你不是我柳家人了,马上就给我滚!还有这个贱人,你们全都给我滚!”
柳洳雨跪在地上,朝老夫人磕了个头。
“我占了柳五小姐的名头这么多年,终究是我的不对,以后我定然会报答柳家还有祖……老夫人恩情。”
既然要断,那便只能断个干干净净。
柳老夫人闭上眼,眼皮不断颤动。
事情怎么便发展成这样的境地了?
理性是,她是该埋怨这个孩子的,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瞒着她,可情感上,她讨厌不起来。
两边都是亲,两边都有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只能闭上眼,选择谁都不帮。
柳老爷直接将桌子都给掀了,“赶紧给我滚!管家,给我把她那破院子直接拆了,呸,什么金玉院,以后改名叫败絮院吧。”
柳洳雨自顾自地起了身。
楚姨娘扶着她,低声道:“洳儿,我们走吧。”
声音中带着些不舍,哪怕柳府没有给她留下美好的回忆,但这也是她待了这么些年的地方,那个小院子承载了她与洳儿的温情回忆。
柳洳雨摇了摇头,“不,现在不能走。”
她看向柳老爷,“现在把唐姨娘和管家给我,我立马就走。”
柳老爷想都不想,直接质问道:“凭什么?”
柳洳雨语气平静,“他们险些害了我的命,你说凭什么?”
柳老爷怒吼道:“你这个搅事精就非要把柳府搅成一团浑水,闹得谁都不安生吗?”
怎么还成她的错了?
柳洳雨冷声道:“是我逼着唐姨娘请人把我推进河里的?是我逼着管家给钱让仲七郎说姨娘与他通奸的?我和姨娘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要是论起搅事精,我是万万不能与他们比的。”
柳老爷张口,还想要再争执两句。
柳老夫人拍了下桌子,眼皮子轻颤,“平儿,你闭嘴!”
她吩咐下人,“把唐姨娘带上来。”
“不准去!”柳老爷斥道。
他们二人意见不统一,那就苦了这下人。
不听老爷的话?他不敢。
不听老夫人的话?他更是不敢了,谁不知道老爷是个孝顺的。
下人左看右看,低着头不敢言语。
“平儿,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柳老爷的声音立即软了下来,“母亲,她们联合起来陷害唐姨娘,我怎么能中了她们的奸计!”
她这儿子……偏见实在是太深了。
柳洳雨经常来她这里坐着,那孩子是个敢爱敢恨的,怎么会用这样的阴损手段陷害人?而且方才要不是那沈公子赶到,洳儿方才晕了过去,楚姨娘就被活活打死了。
这也能是陷害?
这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吗?
柳老夫人望向他,“平儿,唐氏做了错事,便该受罚,若是她没有做,受人冤枉,那就更该叫她过来澄清真相,这样算是什么?”
“你实在是太糊涂了啊。”柳老夫人喟叹道。
她这儿子怎么越大越不会办事了。
瑜儿那事办得就很不地道,找了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今日洳儿这事办得更是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