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厉贺又笑了，“这些对我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他慢条斯理道：“看来仲七郎还是没明白你如今的状况。”
“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权力。”
摆在仲七郎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如实交代，或者被沈厉贺收拾一顿后老实交代。
若是他非不说，那便喂他吐真蛊。
从沈厉贺来的那一刻，仲七郎便没有任何主动权了。
仲七郎眼底情绪翻滚，明显是在考量他方才说的话。
说，还是不说？
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给他一种十分森然的感觉，像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幽灵，浑身煞气十分吓人，他会的本事，也都完全压制自己。
这黑衣小公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比方才那男人不相上下。
仲七郎突然释然道：“我说，但总该把我的穴道解开吧，有你们看着，我还能跑了不成？”
沈厉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让顾七给他解开穴道。
仲七郎站了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前面就是这位公子说的那般，不过我真没杀人，是他自己撞死的，我解释也没人听，那群条子像是疯了一般，直接就把我抓起来了。”
“说重点。”沈厉贺不耐烦道。
仲七郎讪笑两声，“这不都是前提吗？小公子别着急啊。”
“我来了这地，找了个空宅子躲一阵，总感觉有人盯着我，我正想着要不找个地方搬出去，有个裹着斗篷的女的来找我，声音装得粗里粗气的，但一听就是女的，她那学得可不大好，还想逃过我的耳朵？我这学的可好了，要不给你们说一段？”
沈厉贺直接踹了他一脚。
仲七郎眼神微闪，这小公子的功夫也比他高上许多。
他拍了拍腿上的灰，“不听就不听，您别动手动脚的啊。”
“她问我是不是仲七郎，那我能是吗？万一她是条子派过来的，那不就全完蛋了？结果她直接给我塞了一千两银票，让我办事，把这小丫头淹死了，然后和这个……楚姨娘表现得亲密一点，事成之后另有重赏，那女的告诉我已经有人盯上我了，让我赶紧走。”
他说话时很有激情，仿佛演讲一般，配以手势动作，不断走动，让人移不开眼。
“说实话，一千两银票我以前是真看不上眼，”腿上又挨了一脚，仲七郎不敢说废话，“然后我就跑其他地方住着了，那天晚上条子还真去了，我查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决定接下这单，这是肯定的，干我们这行……”
沈厉贺皱眉，觉得他废话实在太多，直接问：“找你的那女人是谁？”
“快的年纪，瓜子脸，大眼睛，长得还挺好看，但妖里妖气的，不像是好人，我查过后，是贵府的一个姨娘。”
说这话时，他走到柳洳雨身边，“到我下巴，好像是姓唐，她的丫鬟都叫她唐姨娘。”
“嗯……”他打量着柳洳雨，“大概比这小丫头高大半个头。”
他伸出手，比量了一个高度。
果真是唐姨娘，柳洳雨小脸冰若寒霜。
男人看她正在发愣，眼中凶芒乍现，袖子一动，一枚棱锥形状的暗器出现在他手中，向柳洳雨袭去，面上多了一分狰狞。
这小公子对这丫头不是挺看重的？又是送桂花糕又是出头的，看得人牙都酸。
抓了她，自己还愁走不了？
他正暴起，突然听到了利刃的破空声，浑身汗毛乍起，他行走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他下意识往旁一避，手中暗器跌落至地上，一把匕首从他方才的地方飞过，离少女头发约有三寸高度，直直插在后面的柱子之上。
入木三分。
男人还想动弹，身后顾七突然出现，在他身上点了两下。
这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尘埃落定，柳洳雨这才反应了过来，面露惊吓。
沈厉贺快步走了过来，轻拍她的头发，俯下身子，温声道：“安安，别怕。”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抖。
他一直在提防仲七郎，从他进门开始。
仲七郎行走江湖多年，干过的事不胜枚举，有不少人恨他恨的牙痒痒，这样一个人，会如此简单便束手就擒？
柳洳雨拍开他的手，耳尖通红，“我没怕。”就是被吓了一跳。
不管是谁，一把匕首直接飞过来也会被吓一跳好吗？
“好，没有，是我怕了。”沈厉贺道。
像是在哄人，只有他知道，他是真的怕了。
他早就算计好，那个位置，那个角度，柳洳雨绝对不会出事，半根头发都不会伤到，可看着匕首从她头上飞过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还是错跳了半拍。
他不该将她放在危险之中，假如他失了手……
楚姨娘望着他们这幅样子，明明只吃了一块桂花糕，却突然觉得有些撑。
目光飘在了空中，他们这样，像极了当年的将军与夫人。
这哄小孩的语气算是怎么回事？柳洳雨无奈，“我真没怕。”
“嗯，你没怕。”沈厉贺道。
他望着被点了穴位，浑身动弹不得的仲七郎，淡淡问道：“这么爱作死？”
“小公子，我再也不敢了。”
仲七郎身子僵直，只有一张嘴能动弹，显得十分古怪。
“我一时鬼迷心窍，你就饶了我吧，我刚才所说，处处为真啊，真的是那个唐姨娘让我做的，你摸摸我中衣里面有个夹层，那就是她给我的一千两定金。”
“本来小丫头被你救了起来后我是想跑的，那个管家却喊了我的名字，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让我继续待在这里诬告，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一千两。”
“小公子，我把我知道的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你了，要是我有半句话蒙骗，就天打雷劈，你便饶过我吧。”
这个时候，仲七郎也不敢说废话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生怕沈厉贺不高兴就把他弄死了。
沈厉贺嘴角勾了勾，面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你，我不是那等爱触犯律法的人，杀人偿命，我还是知道的。”
不会杀他……不代表不会罚他。
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还有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