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冲上去的那一瞬间,沈厉贺的心跳都停止了,血液凝固。
这女人怎么这么蠢,为了一个路人,连命都不要了?
柳洳雨犹有些惊魂未定,面色苍白,掀开眼看着他,抿唇,“我也不知道。”
身体的动作远比意识要快上一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真蠢。”沈厉贺骂她,捏着她下巴的手冰凉。
柳洳雨赞同,“我是挺蠢的。”
她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右臂一大片擦伤,衣服都剐烂了,火辣辣地疼,柳洳雨皱眉看着这伤口,想站起来,腿上却没多少力气。
她仰头看着沈厉贺,“沈小爷,搭把手呗,我腿软,站不起来了。”
“呵,不是避着我的时候了?”
话虽是这样说,他还是伸出了手,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
柳洳雨起身,拍了下身上的灰尘,“那个小孩儿呢?”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沈厉贺皱眉看着她右臂的伤口。
那小孩儿被她保护的极好,身上一点伤口都没,只是受到了惊吓,在母亲怀中放声大哭,妇人垂着泪,母子相拥,其乐融融。
沈厉贺脸色阴沉,冷声道:“你救了他又如何?险些把命搭进去了又如何?那对母子还不是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沈小爷,”柳洳雨叫他,“我图个心安罢了。”
方才反应过来的她的确因着自己的本能有些懊恼,但细想,倘使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鲜活的生命流逝。
不能是不能,没做是没做,她的后半生可能都在愧疚之中度过。
沈厉贺抿唇,还是有些生气。
气她不珍惜自己,气她将别人看的过重。
冷硬吐出几个字,“那你躲着我的时候不会于心不安吗?”
柳洳雨心虚地看天,“我没有躲你。”
沈厉贺坚持,“你躲了。”
柳洳雨道:“我真的没有躲。”
沈厉贺不依不饶,“你就是躲了。”
昨日的场景颠倒过来。
柳洳雨拖长声音,“我真没有躲你,只是时间不凑巧,阴差阳错而已。”
“是吗?”沈厉贺冷笑,“那现在凑巧了吧。”
柳洳雨眨眨眼睛,掉头往回走,“啊,医馆里那么多病人,我该回去了。”
沈厉贺嗤了一声,“巧了,我今日有空,去医馆看看。柳老板不会忘了,这医馆还有我一半吧。”
两人说着话,到了那惊马前。
马车中的女子爬了出来,面容苍白,额上大片的汗直往下落,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都靠在丫头身上,秀眉蹙起,张着嘴,大口用力地喘气。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后倒去。
“小姐。”丫头惊慌失措,在舌尖上轻咬了一口,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与那车夫说道,“小姐心疾犯了,快去请杜大夫过来,快去快去。”
她手抖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掰开小姐的嘴,塞了进去。
手在小姐鼻子旁探了探,呼吸微弱。
眼泪控制不住,直接掉了下来。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柳洳雨声音冷静,“先将她平放在地上。”
许是她语气太过笃定,丫头下意识便按照她说的去做,将小姐放到地上。
女子平躺在地上,眼紧闭着,面上没有人色,仿佛一具死尸。
柳洳雨跪在地上,趴下去听她的心跳声。没有,女子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去探颈脉搏,依旧没有。
柳洳雨深吸一口气,将女子胸前盘扣解开两颗,左手掌根贴紧女子,右手覆在左手上,双臂伸直,用力快速按压,一连按了一百来下,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看会了吗?”柳洳雨看向那丫鬟。
丫鬟眼睛含泪,喏喏点了点头,柳洳雨便挪了挪道,“那你来,像我刚才那样做,速度和我刚才差不多,力道要大,不然没有作用。”
丫鬟跪在她身边,伸出手,学她刚才的模样,柳洳雨指导她,“手臂放直,不能打弯,左手手指翘起来。”
见她学的有模有样,柳洳雨使女子抬颌,掰开她的嘴,将舌放正,使她气道畅通。她捏着自己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朝女子口内吹气,复又如此。
沈厉贺捏紧拳头,站在一旁。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救人,但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想把她拉起来,然后重重吻上去。
但他知道,这也只能是幻想。
倘使他真的阻碍了柳洳雨救人,他一点都不怀疑,柳洳雨会毫不犹豫地与他决裂,再也不搭理他,哪怕他强逼着她露出笑颜,她眼中也绝不会有半分辰星。
那是他不想要的结果,沈厉贺深吸一口气,只能忍耐。
在二人的合作下,女子逐渐有了心跳,胸廓有了微小起伏,眼皮微微掀开。杜大夫珊珊来迟,见此情景,在女子身上施了银针,女子半坐起来,靠在丫鬟腿上,神情十分痛苦。
一片冰凉掉到了她脸上,女子有气无力道:“行了,我这不是没死吗?”
丫鬟拿袖子捂住眼,哭得更加厉害,袖子浸湿了一大片。
女子不耐地闭上了眼。
杜大夫叹了一口气,“我今早诊脉的时候还和您说过,您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宜出来。”
女子没有作声。四个大汉抬着轿子过来,女子被人搀扶着坐了上去,她身子虚弱得厉害,腿都在发抖,可背却挺得笔直,她挥了挥手,在丫鬟耳边说了些什么。
柳洳雨自杜大夫来了,便起身,给杜大夫腾出了位置。
这一上午过的属实惊险,又是惊马又是心疾,幸运的是结果还算不错。
见女子无事,柳洳雨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在实处,四肢后知后觉有些瘫软,沈厉贺虚扶住她,手虚虚拖在她腰上。
心钝痛,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无关之人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那对母子过来,不住地点头哈腰,“多谢柳大夫救了我家狗子一命,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都记住了,来世给您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叫狗子的男孩儿也怯生生道:“多谢柳大夫,您不是母夜叉下方,是天仙在世。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柳府做小厮,报答您的恩情。”
柳洳雨摸了摸他的头,“狗子。”
没忍住,嘴角勾了勾,这名字可太草率了。
轻笑一声,柳洳雨继续道:“做小厮能有什么出息,你要好好读书,成为有用的人,便能报答我的恩情了。”
狗子歪了歪头,“什么是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