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营地之中，草草包扎过的常茂和房宽抬着一根木头，费力地走向工匠营。
从营地的规模中可以看出，北元再次准备出兵袭扰北平。常茂他们跟其他被掳掠来的百姓和明军士卒一起负责给工匠营运送材料。如果不是元军中缺少劳力，他们恐怕已经被元人斩首示众。
“小……王忠”
后面的房宽轻呼一声。
“说话小心点，别暴露身份。”
自从有了狙击手，明军中的将领都爱穿普通士卒的服装。虽然常茂使用一杆名贵的马槊，但他以亲兵百户的身份蒙混过关。而他所用的化名，也的确是常遇春身边的亲卫百户的名字。
“王……兄弟，俺已经观察过了。西边的防守不是很严。等到了晚间，咱们可以尝试从那逃出去。”
“知道了。”
常茂点下头，不再言语。
寒风凛冽，冻得二人直打哆嗦。
元军为了防止奴隶逃跑，扒掉他们的棉袄，只给他们留下中衣御寒。
到了工匠营，常茂二人按照元军士卒的指示，将木头放到指定地点。
“借机转一下。”
返回的时候，常茂碰了一下房宽的肩膀。两人心照不宣地故意在工匠营中绕行。
“王兄弟，他们怎么会有步枪？”
工匠营是元军重地，数百名元军背着崭新的步枪来回巡逻。
常茂心中一凛，轻轻摇了下头。
“你们两个，乱跑什么？”
一名蒙古百户发现他们，举着马鞭冲了过来。
“大人，俺们是新来的，在营里迷了路。”
为了避免无端挨打，房宽赶紧躬身行礼。
“啪！”
马鞭依然无情地落在他的肩头。
“凭什么打人？”
怒火中烧的常茂抢上一步，死死盯住蒙古百户。
“打你怎么了？懦弱的南人！”
蒙古百户嘲讽地一笑，再次举起马鞭。
“大人，他年轻、不懂事。您千万别生气！”
房宽一把抱住对方，苦苦哀求。
“哼！”
被房宽死死抱住的蒙古百户试着挣脱一下，却发现对方臂膀有力，如铁箍般让自己无法动弹。
“赶紧干活！再敢乱走，要你们的狗命。”
自觉丢人的蒙古百户扔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
“小公爷，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等咱们出去，您再率军前来。”
房宽拉着怒气未消的常茂迅速走出工匠营……
傍晚时分，元军送来可以照出人影的稀饭和变质的杂面饼子。即使是这样，奴隶营中的人们还是蜂拥而上，瞬间围住盛饭的木桶。
从人缝中看了一眼长着绿毛的饼子，常茂和房宽觉得一点食欲都没有。
“吃点吧。吃饱才能活命。”
旁边走过一名明军老卒，从人群中抢出几块饼子递给他们。
“多谢老哥，可咱一点胃口都没有。”
常茂客气地拱手道谢。
老卒轻轻一笑，拉着他们离开人群。
等到了僻静之处，老卒向左右看看，冲常茂作了个揖。
“人多眼杂，老哥哥就不以真实身份称呼您了。不过，俺知道你是谁。”
常茂和房宽相视一愣。
随后，房宽绕到老卒身后，随时准备灭口。
“俺是随常将军一起在和州参加破虏军的，跟着他好多年了。将军见俺年岁已大，特意安排在粮仓负责守卫。谁知……”
老卒叹了口气，垂头不语。
原来是粮仓守卒，难怪会出现在这里。
常茂想细问一下具体情况，却被房宽用眼神制止。
“俺以前见您，所以知道你们是谁。只是在这里，你们最好不要暴露身份，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老卒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常茂。
“敢问老哥哥如何称呼？”
不顾房宽的阻拦，常茂拱手询问。
“俺叫常六，也是山寨中人。”
那还真是老人。
常茂知道父亲最早带着一批山寨中人在和州城外投奔陛下。
只是自己怎么没有见过他？
“少将军，将军麾下人马数以万计。您没见过俺实属正常。”
似乎看出他的疑问，常六咧嘴一笑。
“老哥哥，咱现在叫做王忠，是父帅身边的亲兵百户。您可要记牢喽！”
怕对方无意中说破真相，常茂赶紧嘱咐。
“知道。”常六嘿嘿一笑，“俺早就注意到你们，只是不敢上前相认。听这位兄弟称你为王忠，俺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到这里，房宽总算松了口气，绕到他面前问道：“老哥哥，您可知道如何能逃出这里？”
“难！”
常六重重叹息一声，“之前不是没有人试过，可都被元人逮了回来。而且，凡是逃跑之人都被元人以战马裂之。从此以后，再没人胆敢逃跑。”
怪不得营门外挂着残肢断臂，原来……
想到这里，常茂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少将军，俺知道你们观察过西侧营寨。可你不知道，那是元人故意布下的陷阱，就等着有人从那里逃跑！”
常六提供的重要信息，令常茂和房宽同时泄气。
“除非有人来救，否则咱们只有在这里等死。”
房宽诧异地问道：“老哥哥，他们难道不会带咱们去草原？”
“哪有那种好事。”常六摇头叹道：“只要元人开始进攻北平，咱们就会被他们用来祭旗。”
那可如何是好？
常、房二人下意识地搓起双手。
“先吃口东西吧。俺知道这里的饭食不好。可您要想逃出去，不吃饭可不成。”
常六将长着绿毛的饼子递给他们，率先撕咬起来。
“吃吧！”
常茂闭着眼睛啃了一口，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吃！”
房宽也狠命撕咬起来，仿佛将手中的饼子当成了敌人……
夜色已深，三人挤在一起，和衣而卧。
“少将军”
黑暗之中，一人从西侧寨墙翻了进来，低声寻找着常茂。
听到声音的常茂捅醒身边的两个人，凝神向前看去。
人影逐渐清晰，提着刀的谭渊猫腰跑了过来。
“小潭，咱在这里。”
常茂挥手招唤对方。
“可算找到你们了。快跟某走！”
惊喜交加的谭渊拉起他们就往西侧寨墙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