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食客们都在谈论“二东家”,他只道是什么绯闻轶事。
直到伙计在他耳边,把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他的眸色越来越冷。
竟有这等事?
那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万航怎么会是细作?
隐隐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但当前却又想不通其中缘由。
向伙计叮嘱了几句后,他直奔秦府方向而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万航被捕入狱的消息不到一天时间,就已经传遍了临安城。
人们边翻看报纸,边摇头叹息,纷纷猜测他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
更有甚者,把他与赵府那起案子都关联到了一起!
瞧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谁都不会把他与“杀人魔头”划等号吧?
可是人们的思维,就是这么奇特!
当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别人身上,他们就会无比兴奋,并且急切地想要捋清其中的故事。
不久之后,万航可能是赵府灭门案凶手的消息,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楼外楼二东家,印刷工坊的东家,“临安一号”报纸的创办者,长恩书馆的创始人,致富投资的创始人……
竟然是背负五十多条人命的凶手!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被带进大理寺的万航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他只是被关押在单独的监舍,连手铐脚镣都没有戴。
已是春末夏初,天气暖融。
但是大理寺狱内,到处都充斥着冷冰冰的气息。
作为万航此生的起点,大理寺在他的心中,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存在。
他没有初来时的义愤填膺,也没有后来时的新奇,只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
原本,他就是要让自己曝光于某些人眼中的,凑巧,有人就这么做了!
倒是为他省了些许筹谋!
盘腿坐在稻草堆上,他阖上眼睑,纹丝不动地端坐着,他不像个被关押的罪人,倒像个心无旁骛的修行之人。
隗顺从小窗处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万航的那样一副尊容。
他嗤然一笑,又倏地敛了敛情态。
这个万渡之,看来是真混得不错,都入了大理寺狱了,从内到外还散发着一股清傲的姿态。
没点底气的人,谁遭遇这些,还不得坐立难安?
瞧他稳坐如钟,隗顺也没有打扰他,沿着长廊挨个监舍巡视了一遍。
天色暗下来,万航睁开眼,看到不知何时送进来的餐食,他只扫了一眼,并没有开动的意思。
防备些,总是好的!
隗顺是在,但晓不晓得自己被关押在此,尚未可知。
左右熬两天,是没问题的!
他挪了挪坐麻的双腿,扶着墙边站起身来,轻轻甩动着缓解不适感。
——
他没想到的是,大理寺外,四面八方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国子监的一帮监生首先呼吁释放万航,他们言能在民间不计报酬,开设书馆者,怎么可能是恶人!
他们是坚决不相信,万航能杀人的!
当然,他是细作的传闻,并没有传开来。
取而代之的是罪名,是杀手。
这与他形象相去甚远的罪名,若无确切证据,当真是难以信服的!
接下来的声音,便是来自己于书馆的常客。
自打长恩书馆开办以来,一些家境贫寒的书生们,都有了一个体面的去处。
带头写文呼吁的便是陆游了!
他怎么能忍心好兄弟就这么被人诬陷呢!
这些呼声就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虽然声音不响亮,却掀动了一场惊涛骇浪!
谁是细作谁心虚!
尤其是当秦伯阳气势汹汹回到秦府的时候,秦桧也愁眉不解起来。
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对此人稍作利用,就引发这样一个即将失控的局面。
“爹,请你赶紧收回成命,将他释放出来!”
“他不过是挖空心思谋财,怎么做得了细作?”
“我与他像是日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了!”
听到儿子苦苦哀求,王氏有些不落忍。
她推搡着秦桧的肩头,“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那指定就是这样,便就此作罢,别再生出旁的事端来!”
原本随便找个由头,悄悄将他释放,也不是不能的。
可是一牵扯到赵府那起血案,刑部就沸腾了。
刑部尚书李九云亲自奔到大理寺,与寺丞协商要把人带回刑部衙门审问。
秦桧差来的人还没说出口,李九云的人就要冲进去把人带走。
瞧见这形势不妙,那人当即折返,向秦桧汇报去了!
得知万航被抓捕进大理寺这个消息后,柴奉一就料定此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编排个理由就抓人,此事不是先例。
他需要搞清楚的是,是谁,给他安的什么罪名。
如果能借着此事,加以利用最好,如果不能,那就需要把他完整地捞出来!
入夜,一辆豪华的马车,沿着西湖边一路疾驰,穿过御街,直奔清河郡府!
张俊身披大氅,见到柴奉一的时候,老态龙钟的身躯一怔,随即与他客套攀扯。
“郡王,晚生只有一问!”
柴奉一面色恬淡,不卑不亢,“朝中之人,可有急于晋升者?”
一时难以摸不透他此话的用意何在,便知捋着胡须,沉吟不答。
见他仿佛真不知此事,便把万航一事和盘托出,当然他只说万航是一个相熟的朋友。
“奉一啊,你也知道,我离开那朝堂之后,是再也没想掺和!”
他打着哈欠,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假若朝堂上议及此事,万望郡王着人为挚友辩白!”
张俊点点头,大概是想起了年前那件“莫须有”的命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人他是有的,自己的孙子张宗元就在朝中,说句话而已,倒不是难事。
“何人将他拿下的?”
“只道是大理寺!”
“如此,便要再去询问详细些!”
柴奉一哪里敢再劳烦他,想到这绝对是朝中之人的“杰作”,这才迫不及待,先寻倚仗之力!
离开清河郡府的时候,他特意拐去了西湖边的楼外楼。
端的是新晋第一楼,都什么时辰了,依然人声鼎沸!
自己的风雅阁与这里相比,倒显得冷清了不少。
那小子,真是有些能耐的!
无论想个什么点子,总能促成推广开来,不消多少时间,就能做的有声有色。
秦伯阳真是个慧眼独具之人,不然也不会比自己先发现万航这个妙人了!
一度以为他早已经死了!
没想到再见他时,竟然换了个身份,活成了自己没想到的样子!
坐在马车里,他微微一叹,放下车帘,示意马夫绕到离去。
他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竟有些昏昏欲睡。
……
深夜,一只手送门上的小洞什么进来,竟然是一只油纸包裹着的烤鸡。
还没打开,就闻到了香喷喷的肉香。
原本,他是不饿的!
但是经不住这样的诱惑,他咽着口水,伸手接过。
抬头就看到了隗顺那张憨厚的笑脸!
他接过烤鸡后,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又递了进来。
看看,不管走到哪里,关键还是得有人啊!
不然,谁能在森严的大理寺监狱内吃到烤鸡?
“怎么进来的?”
“还不晓得!”
“你安心待着,我会帮你打听!”
万航嗯了一身,席地而坐,吃的满嘴都是油。
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躺回稻草上,他枕着手臂,暗道:是时候该收网了!
深入敌腹的宇文虚中,应该知晓自己的意思吧!
只要他能拿出一份切实的证据来,一切便可水到渠成了!
终究是有些不适应,他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个舒服的姿势。
索性坐起来,继续盘算后续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