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航被他连珠炮似的一番话怼的哑口无言。
五日后,他被释放出狱,一场闹剧般的牢狱之灾(旅)画上了句号。
当他走出刑部大门,回望那两个铜制铺首时,那位老者抵在门前,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万航赧然一笑,心想,这地方再也不想来了,虽然被好吃好喝伺候着,可耐不住心里七上八下!
到现在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上头的这些人做了什么。
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到他眼前,慢慢停下,秦伯阳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他喊道:
“渡之!上来!”
万航犹豫不决,这厮每次出现,都没好事发生,自己虽然希望搭上他这艘“贼船”,但是被捉弄的感觉太糟糕了。
衣衫内,肋下暗兜里鼓囊的黻纹墨玉,又提醒着他,除了秦伯阳,他想要的答案无处寻。
他揉捏过手腕后,费劲地爬上马车,坐到第一次来时坐的位置上。
茶香袅袅,让初脱桎梏的他嗅到了自由的洒脱,果真,人都是贪婪的呢!
“是不是有一肚子话想要问我?”
秦伯阳眸如鹰隼,甩开玉白色狐裘的动作,给人高翔于雪山之巅,搜索着地上的猎物的错觉。
万航暗叹自己已是被锁定的灰兔,好像动弹不得了。
微微一笑,道:“伯阳兄,高屋建瓴,渡之见识浅薄,实在参不透这些……”
说完,从怀里摸出那块墨玉,搁在黑檀木茶几上。
车窗的白纱处,透进缕缕明媚的光线,万航这才发现这块墨玉黑如纯漆,细如羊脂。
秦伯阳呵呵一笑,“这小玩意儿,不过是送给渡之把玩解闷的,怎么,不喜欢?”
这小子,兜圈子真是一把好手!
“伯阳兄出手阔绰,渡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示下!”万航还不信问不出来。
“吆!真被你说着了,这块正是泰山墨玉,而且是极品聚墨籽粒!”
秦伯阳端起茶盏,小口抿着。
万航哭笑不得,自己要问的是这块玉吗,明明就是上面的字,哪怕这些字刻在茅坑里的石头上,也很有研究价值的。
“渡之,你不会是在怪我吧?”秦伯阳打着手势,示意他喝茶。
“不不不,伯阳兄误会了,我除了在牢房里宿过几夜,一切都好!”万航如实回答。
“那你得感谢赵尚书,他听闻你被关入殿前司狱,就已刑部名义主动要求审理此案呢!
我听闻不久后就有人投案,经刑部调查,才发现此案是一场乌龙。
不得不将错就错,着你去堂上演了一出戏!
如今那贼人已经伏法,被发配千里之外的岭南了!”
秦伯阳对此案了如指掌,只怕那“余二狗”和“隔壁王家媳妇”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不过,“岭南”二字提醒了他。
茶壶被再次蓄满,茶盏中的清汤在马车的颠簸下,涟漪不断。
岭南?岳飞的家眷,被发配的地方不也正在岭南吗!
万航嘴角噙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是吃了一惊,难不成这场闹剧,是专为岳家人做的局?
初来不知局中事,眨眼已是局中人!
好一招瞒天过海!
自己那几日还担心赵煜父子,眼下看来,这一串的计划中,他们也是执行者,这么看来,就不存在秦桧对赵家的猜疑!
想到赵静姝梨花带雨的小脸,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不过倏然间,岳家人当下的处境,又成了重新压在他心口上的一块巨石。
“谢过伯阳兄救命脱困之恩,只是这墨玉太过贵重,我受之有愧!”
万航想了百八十种可能,万万想不到朝堂上下,秦桧俱已染指,再无主战派的立足之地。
他突然明白,当初赵煜为何说,无论为岳将军做什么,都不能暴露自己!
如果你不能征服深渊,那就跳进去,先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渡之啊,你拿着便是,以后会用上的,只是现在还不能与你说太多!”
秦伯阳拉过他的手,掌心向上,另一只手拿起墨玉,放在他的掌中,四只手扣叠在一起,莫名尴尬。
他一脸凝重地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的势力,就是你的!”
“势力?”万航疑惑不解。
“没错!渡之未涉官场,不知其中艰险!朝中哪一位居高位者,不是步步为营,为自己早做打算呢!”
朝堂上的风云诡谲,又有谁不知道呢!
但是万航选择继续扮演不谙世事的呆头鹅,端起茶水,一口咽下,道:“势力都在哪儿呢?”
“各处!”秦伯阳简短的回答道。
“渡之,我曾应你,此事过后,我会保你后世无虞,说来听听,你想做些什么?”
“我……我啊……”所有官职任自己挑?一时倒是没了主意。
“不急,慢慢想!”
他大手抚摸着狐裘领上雪白的毛发,手指弯曲,一缕缕梳着,漫不经心地道:“渡之啊,渡之住哪儿呢?”
“我……”万航竟然被问住了,该说自己住哪儿呢。
若说住在清波门的赵府,那自己与赵府的渊源,说不准会被刨根问底。
范荀的宅邸倒是可以掩饰下,可是秦桧曾与范宗尹交恶,自己贸然说出,岂不是要给范家埋下隐患。
有赵煜为他在保和坊砖街巷置办的家,可是里面住着秦桧要弄死的刘允升,他不得不谨慎些。
他瞪着秦伯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渡之若是暂无住处,不如随我回秦府吧!我已于年前另立宅邸……”
秦伯阳说着说着,忽然嘿嘿一笑道,“不如,我送你去风雅阁吧,为你置办好宅邸后,你再入住!”
万航登时寒毛直竖,心头颤悠悠的,暗道一声造孽啊!
上次与幼幼以那样的方式告别,以为今后都再也不见,看来风雅阁与自己的缘分也还未尽呢!
“昨日,幼幼姑娘还问起你近况如何?”秦伯阳又往盏中续茶,万航口唇润泽,肚子灌满茶,早已兴致索然。
秦伯阳提起幼幼时,总眉飞色舞,话语间多了一丝暧昧的口吻,他自己都未察觉。
“我与幼幼姑娘……并无……”,并无关系……
万航支支吾吾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