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起她的脸,拇指帮她蹭着,他笑道:“好姑娘,这样才美嘛!”
赵静姝破涕为笑,旋即侧过头往他怀里靠过来,两只手臂环住他的腰,小手在他背后紧紧箍着。
“说过的话不能反悔,我等着你回家!”
她带起面纱,一步三回头的走,满眼不舍。
万航送她走到门前,站定了望着她,微笑着说:“回吧!”
直到她的身影拐过长廊,万航才转身回到牢房。
毛破军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朝他眨眨眼,笑着把铁门一把带上。
三天光景,眨眼而过。
好吃好睡的万航,越发浅眠,门外一有动静,就会惊醒。
不只是哪个牢房传来大声地呵斥声,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哀嚎。
他睁开眼,山墙的小窗透进来一点点光亮,整个牢房里都蒙上了一层墨蓝色。
他摩挲着黼纹墨玉,经过白日里的参详,他猜测那个字大概是个“柴”,但是又无法确定。
按照文字演变来看,“柴”字的整体结构变化不大,都是上下结构,但是墨玉上的这个字,是左右结构。
万航暗想,会不会是刻字之人有意为之,既想明确此玉主人,又不想为不知情之人察觉。
“柴”姓在历史上是被记录在册的姓氏之一,最为人熟知的就是周世宗柴荣,
如果这块墨玉真代表柴氏家族,那会是谁呢?
然而,柴荣登基为帝,还是接近两百年前的事,难道他的后人现在依然活跃吗?
万航知道的是,柴荣本出身名门望族,不仅擅长骑射,还通史书和黄老之术,因家道中落,被姑父郭威收为义子。
郭威称帝建立后周,三年后封柴荣为晋王。
不久之后郭威驾崩,柴荣登基称帝,致力于统一大业,立志: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
对内实施一系列积极整改措施,对外南征北战,西败后蜀,南摧南唐,北破辽国……
六年后,柴荣在商议攻取幽州时突发疾病,一代神武雄略的英主就此陨落。
跟随郭威致身行伍的赵匡胤,此时已升为殿前司最高统帅。
在柴荣的第四子柴宗训即位后,奉命北伐,拥兵自重趁机发动“陈桥兵变”,不日回京逼迫年仅八岁的柴宗训禅让,自己称帝建宋。
据传登基之后的赵匡胤,曾立碑发誓,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实际上,作为这场皇权之争的胜利者,赵匡胤并没有善待柴氏后人,把后周最后一个皇帝柴宗训降封为郑王,却在十三年后,他竟得病而亡。
其余三子却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们隐姓埋名,只为躲避赵匡胤的追杀,有的姓宁,有的姓潘,还有的改姓卢。
从赵匡胤称帝前,着手撤换殿前司将领的举动来看,这夺帝之举是蓄谋已久的。
一百八十多年间,柴荣的后世子孙若在世,也已传承十代左右了,如果有祖训,是不是真有可能代代承袭遗志呢!
门外想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昏昏欲睡的万航猛然清醒,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那扇幽暗的小窗,神游四海。
往前推算,大概八十年前,赵祯曾经下令找来柴氏族谱,从柴氏家族的旁支诸房中找一人负责供奉后周宗庙。
这些举动,能为柴荣的后人带来什么呢,不过是当局者借此博得些许虚名罢了。
万航攥了攥手中的墨玉,塞回里衣的暗兜中,仿佛从乱糟糟的毛线团中找到了头绪。
他是被一阵锁链的碰撞声吵醒的!
人还没反应过来,牢房的铁门已大开,两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旋风似地走至炕前,把他架起来拖到了廊道。
其中一人拿过枷锁,分别给他束在颈上和脚腕。
那人松手,合上一道铁片的时候,他只觉两肩一沉,好家伙,起码得一二十斤重。
锁则是一条长约八尺的铁链,束在脚腕处。
廊道里的灯只留了一盏,站在这头往另一头望去,顿觉自己将要通往一条晦暗不明的路。
万航探头探脑,眯眼瞧向二人,确定不是黑白无常,才渐渐放下心来。
“万公子,只管跟我们走便是,无需多言!”
许是看他满脸疑虑,其中一个瘦高个说道,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更为深刻的含义。
仔细观察他们的着装,不像是大理寺狱卒,难道自己被转移的目的地真是刑部?
秦伯阳的一石三鸟之计,布局够严密的呢!
万航不得不好奇,赵煜这个刑部尚书的职位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如果经过秦党的提拔,秦伯阳何故这般试探,那就是被秘密提拔?提拔他的人会是谁呢?
连秦伯阳都要兜着圈子寻找答案,这很不正常,难不成是……赵构?
都说秦桧早已把握了赵构的命脉,朝官的罢免权几乎集中在一人手中,赵构秘密提拔某个人也就不奇怪了。
如果事实如此,藏书阁盗窃案就只是个引子,自己不过是摆在明面的饵,那人一定躲在暗处窥探。
万航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便跟着他们像门外走去。
在风中摇摆不定的火苗,把三人的影子打在墙壁上,地上,扭曲着暗淡之后,便不见了。
出了殿前司狱,万航看到一辆简陋的囚车候在一旁,排排大腿粗的木桩上,暗迹斑斑,他站在那儿瑟瑟发抖。
两人拉着他往前走去,并没有将他塞进去,而是齐齐望向另一个方向。
马车在他面前停下时,万航的心跳突然加速,仿佛一只受惊的野兽终于寻到了藏身之所,恨不得立即就钻进去。
赵泽川身着便服,跳下来,迅速扫过万航的脸,天色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万航猜测他定是非常不高兴的。
稀里糊涂地成为别人手里的棋子,搅动地赵府不得安宁,他还能隐忍不发作,万航已经暗自庆幸了。
“你二人来驾车!”赵泽川声音冰冷,似刮在脸上的风。
他拉过万航,将他塞进马车,还没等他坐稳,自己也抬脚迅速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