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生长在冥暗星夜里的玫瑰丛林,饥馑已久,花叶逐渐枯败凋零,渴盼着得到一场神明的甘霖。
终于,神明降临了。
将他鲜甜的血浇落在即将枯落的玫瑰上。
每一片花瓣都被滋养血红,重新为之重新绽开,散发出甜蜜浓烈的玫瑰花香。
在这样断断续续缭绕的梦境中,蔺烟终于睁开了眼睛醒来。
清晨的日光被窗帘遮蔽住了,只漏了少许的光从缝隙透进来。
意识还混乱着。
朦朦胧胧间,蔺烟倏地呼吸一窒。
看清楚了此时此刻的眼前状况——
她跟时渡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但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竟然跟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猫崽似的,黏黏糊糊地窝在时渡的颈间。
一只手紧紧圈着时渡的脖子不放,另一只手竟然还伸进了时渡后衣领里。
嘴唇还抵在时渡颈侧的一小块皮肤上,要嘬不嘬的。
蔺烟红着脸咯噔一下,赶紧松开了嘴。
紧跟着就看到,时渡原本干干净净的雪白颈部,已经变得血迹斑斑的。
拜她所赐,上面全都是被她糟蹋留下的痕迹。
肌肤表皮还有新的伤口,很显然是刚被她啃过不久的……
蔺烟越看越羞愧、无地自容。
也就是说,她竟然抱着时渡啃了他一晚上吗?
而且,看这场景,时渡昨晚根本就没有挣扎,就……就这么由着她发病胡来嘛……
蔺烟一边想着,偷偷抬起眼皮,往上觑了一眼。
她先是看到那修长清隽的下颌线,视线再往上一点,是时渡的眉尾,鼻梁,嘴唇。
冷峻的侧颊透着一些病态的白。
让昨天本就气色不好的时渡状态看上去更差了。
蔺烟看着看着,抿了抿湿津津的唇。
动作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她挂在时渡脖子上的两只手。
但就在往回收的过程中,蔺烟指尖一不小心扯到了时渡上面被她扯坏的衣领。
这时,蔺烟余光隐约瞥见,在那一截的衣领底下,好像有一抹诡异的黑色纹理。
理智让蔺烟收回手,本能却鬼使神差的,轻轻扯开了那一片衣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纹身。
就在时渡心脏上方的位置。
纹了一片黑色的烟火。
时渡的皮肤是白皙的,烟火如坠落夜幕的黑色流星。
美得妖异。
这样明显的,专属于她名字的烙印。
难道……也是她过去逼迫着时渡纹的吗?
蔺烟屏住了呼吸,手指不自禁地摩挲着烟火纹身上面的每一寸肌理,微微失神。
直到头顶上冷不防传来一声——
“殿下摸够了吗?”
蔺烟呼吸一抖,慌乱抽回手从他身上起来。
转头又看到了一床的玫瑰花瓣。
想也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她昨晚哭落的……
蔺烟更是尴尬至极,一时之间眼神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只能假装没看到那一床被她哭落的花瓣,微微抬着下颌,绷住脸强作镇定地甩锅:“我,我昨晚不是让你锁好门了吗?”
时渡从床上坐起来,平静垂下眼,一颗一颗扣好纽扣,一边不疾不徐地顺着蔺烟的意思回答。
“嗯,是我让殿下进门的。”
他这样顺从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蔺烟更加心里难安,僵了一会,只好老老实实道歉。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会突然嗜血发作的……”
最上面一颗扣子被蔺烟扯崩了,时渡扣不上去,只能这样微敞着衣领,随口说了声“没关系”,正准备下床。
这时,蔺烟的手突然又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时渡身体略有停顿,淡静抬起眼帘:“殿下还没喝饱?”
蔺烟被他这样一说,有点窘迫似的,只好缩回了手。
犹豫着,小幅度动作指了指他完全遮不住的颈脖那里,“我是想说,你这里受伤了……”
时渡仍然看着她,不为所动。
像是不太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
蔺烟被他盯得呼吸作乱,最终还是眼神躲闪开,先一步下了床,“那你先去洗漱吧。”
说完,蔺烟几乎是从这间充满了她和时渡的气息交混在一起的房间落荒而逃。
蔺烟回到自己的卧室刚洗漱更衣好,加尼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合时宜地跳进了耳边小声提醒——
“殿下,这个时候您应该体贴一点帮先生找找药什么的……”
蔺烟:“……用你说?”
好不容易找佣人拿到药包,蔺烟正准备折回时渡房间,却被佣人告知,“殿下,先生在两分钟前已经下去了,现在正在一楼餐厅等您一起用餐呢。”
于是蔺烟直接抱着药包下了楼。
正如府里佣人所言,蔺烟下楼的时候,时渡已经穿戴整齐,换上了一身行政西装,本就肩宽腿长的身材更是被修饰得禁欲挺括。
领带系得整洁严实,让人无法窥探到他衣领底下的旖旎痕迹。
时渡坐在餐厅外侧的座位,一边等待蔺府的主人下来就餐,一边和管家对照着今日的行程。
正常得……就好像昨晚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反而让蔺烟更是心虚,带着药包过去坐下以后,先是跟候在一边服侍的陈安说——
“陈叔,你先去忙别的,有事我再叫你。”
陈安察言观色,看得出蔺烟殿下是有意要支开他。
便只得放下了手中托盘,应声带着佣人退下。
等陈叔他们一走,蔺烟这才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时渡。
欲言又止片刻,拿出了桌底下的药包,“我拿了药,你要不要先擦一下……”
时渡喝了口咖啡,语气仍旧是温温和和地:“谢谢殿下关心,已经擦过药了。”
蔺烟只好收起了药包。
看着时渡苍白冰冷的面庞,到底还是于心不忍,“那,你要不要多休息两天,你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可以跟行政部那边说一声的。”
据之前加尼的阐述,时渡是在两年前被她应允去行政部大楼上班的。
当然,不仅有专门接送时渡上下班的车,行政部那边也有蔺烟的人时刻监视着时渡的一举一动。
所以,表面上看似给了时渡一定自由,实际上时渡不过是被换了一个囚笼继续监视……
蔺烟这几天以来一直在休息养伤,也无暇顾及这些,她打算等她今天回联盟军基地后,便重新处置这些相关事宜的。
时渡听了这话,凝视她须臾,给出较为合宜的答案:“不用了殿下,我没事。”
被接连拒绝过后,蔺烟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能郁闷地开始动餐。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蔺烟总感觉时渡今天溢出的气息浓度要比往常高出许多。
冷冷淡淡的木质香气围簇在周身,让蔺烟微微失神。
终于,在用餐结束后,忍不住看向桌对面的冷漠男人:“时渡,你今天是不是忘了贴颈贴?”
时渡目光暗了暗,回答:“贴了。”
闻言,蔺烟用力耸了耸鼻尖,还是觉得周身香盈盈的。
同时感到更加羞愧了。
也就是说,时渡颈部在贴好封贴的情况,冷杉木气息还是这样高浓度地萦绕在她周身,这只能证明一点——
昨晚她把人咬得忒狠了。
以至于即使时渡现在贴了封贴,还是没有办法遏制封堵住全部的气息扩散出去。
可能是骨子里来自高契合度配偶的占有欲作祟……
蔺烟一想到时渡要这么散发着异常浓烈的气息去上班,就觉得哪里都很不适。
犹豫半晌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那你等下要不要多贴一层?”
时渡亦是刚放下餐具,用餐巾轻轻擦拭一下浅淡的唇,答应道:“听殿下的。”
好像于他自己而言,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自己也并不在意。
行政部和联盟军基地并不顺路,因此蔺烟是自己乘坐星舰回联盟军基地中心的。
抵达基地后,蔺烟第一时间便带上两名副官去会议中心开会了。
毕竟她车祸休养了好一阵子了。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有时渡帮她处理一些事务,但一些重要的决策及政事还是需要她亲自回来处置的。
等她开完会回到办公楼后,又把堆积的文件一并审批了。
章一瑾送了一份资料进来,“殿下,陈欣已经去排查azu星座的全部星系信息了,初步排查要一两天才能有消息返送回来。”
“好。”蔺烟应了一声,目光还停落在光屏上的文件内容。
得亏她这四年没有发疯到连自己所学专长都浪费了,所以即便丢失了四年记忆,蔺烟也能游刃有余处理这些她在联盟军校上基本都学过的军政事件内容。
“另外就是,昨天殿下让属下去查的时晏庭副教的事情,太空记忆检验站那边的看守很严格,属下暂时还没能拿到时副教仿制的气息试剂,属下会再找时机的。”
“不过属下暗查了一下时副教的行程,发现时副教最近这半个月频繁入境第三星系。”
蔺烟抽空翻了一下章一瑾递过来的行程表,略一沉吟:“接着查下去。”
这件事毕竟跟时渡有关,她不能就这么含糊其辞过去。
想到时渡,蔺烟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停顿,很快抬起头跟章一瑾说:“对了,你和行政部大楼那边的人说一声,以后不用再刻意盯着时渡的动向了。”
章一瑾稍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蔺烟殿下。
显然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从蔺烟殿下的口中说出。
不过章一瑾作为一名合格的副官,自然不会多问什么,便颔首称“是”。
等忙完要紧事项后,蔺烟低头一看光表,刚好是时渡差不多要下班的时间。
盯着跳动的联盟时间看了好几秒。
鬼使神差似的,蔺烟突然起身从办公楼离开了。
并没有叫上随行人员,蔺烟自己开了一艘星舰启程。
等回神过来的时候,蔺烟已经把星舰明晃晃的开到了行政部大楼楼下。
蔺烟殿下的专属星舰突然驾临行政部,这可让整个行政部大楼都跟着动荡了一番。
要知道蔺烟殿下这几年恶名在外,睚眦必报,谁都明白惹了蔺烟殿下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
因此,蔺烟的突然驾临,谁也不敢怠慢。
一拨政官第一时间下楼来赔笑迎接,另一拨人则赶紧去找时渡。
行政楼会客厅里,时渡和别区人员谈完工作,刚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准备下班,就被慌忙赶过来的前台堵了个正着。
“时先生,蔺烟殿下来了!”
听到那四个字,时渡挂在唇角的弧度几乎是立刻消失了,又恢复回冷漠的冰封雪川。
并未像其他人员那样惊慌失措,也没有问蔺烟来这里的原因,时渡只是面色平静驱动了轮椅,跟着人下楼。
到了大门,正好看到几名政官在外面的星舰舱口下边和蔺烟赔礼。
“殿下真的不进来观摩一下吗?您也不提前让章副官说一声,好让我们提前准备准备……”
蔺烟说“不用”,然后就像是野兽敏锐地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视线越过那些人,立即捕捉到了时渡的身影。
时渡的轮椅不紧不慢来到蔺烟身边,恭谨淡然地看她:“殿下怎么来了?”
蔺烟顿时感觉自己的周身一瞬间被这一股寒峭清冽的香气包裹住了。
郁躁了快一整天的感官仿佛一下子得到了纾解松弛。
她这才深深体会到,这%的契合度有多致命的蛊惑着她。
盯着面前坐在轮椅上这个气质清微淡远的男人,眼眸微微地动。
脑袋混乱了好几秒,终于找到了一个生硬蹩脚的理由。
一本正经回答他。
“我……顺路过来接你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