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世被杀的消息次日才被传出来,苻坚下旨要求有司议论樊世刺王杀驾的大罪,以谋逆论处,很快长安的府衙就行动了起来,派出士卒封锁了樊世的住宅,将樊世一家老小都控制了起来,等着苻坚的指示,奇怪的是苻坚却没有了指示,反而忘却了这件事一般。
苻坚此刻在着手办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兴修宫殿,张云娥怀孕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苻坚已经明显偏向张云娥,而苟皇后已经近乎失宠的状态了,不少投机分子都想着干脆去巴结张氏,等张氏上位他们自然能谋得富贵,哪里知道张云娥并不领情,将所有前来投效的人全部赶走,并且明白的跟张轸也划清了界限,整然在后宫中看书修订乐谱养胎,一点也不关心外面的事情。
苻坚却坐不住了,他看着后宫中的宫殿,尤其是皇后的宫殿,内心居然不快了起来,皇后又没有子嗣凭什么住这么好的地方?但是皇后毕竟是正妻,自己不敢逾越礼制,那样落下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可不太好,于是苻坚心生一计,他下令要在后宫兴修一座跟皇后宫殿样子一模一样,就是稍微小了些的宫殿,命名为“盼娥宫”。
此议一出,满朝哗然,远在匈奴的李威闻讯大惊失色,他当然知道皇帝把他打发到匈奴就是方便干这些事情,无奈之下他去信给王猛,写的言之凿凿:“宠妾灭妻国之大忌,非为一家计,乃为秦国,若是陛下如此施为,祸患不远矣。”
王猛看到李威的信也深以为然,他是强烈反对苻坚冷落皇后的,于是在朝会上,王猛直接对苻坚说:“自陛下娶苟氏起,妻妾名分就已经定了,如今陛下不宠幸正妻,反而偏宠张氏,这是取祸之道,还想要动用财物修建宫殿,这样的行为跟桀纣有什么区别?臣请陛下三思!”
苻坚闻言倒是没有生气,王猛他是绝对信任的,只是尴尬的开口道:“张氏诞下皇嗣,于国有功,丞相为什么就不能体察呢?”
“陛下!”王猛加重了语气“自周公以来,定分嫡庶,国家才没有动乱,如今张氏诞下庶子,陛下又有偏爱之心,这难道不是大秦的祸患吗?臣请陛下即日疏远张氏,亲重皇后,这样才是国家稳定的做法啊。”
其实苻坚想要修建宫殿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张氏,关中流民四起,大量破产农民云集长安附近,这些人要么落草为寇,要么沦为佃户,再或者直接被饿死,苻坚当然清楚这些情况,所以便想借助着兴修宫殿的方式来以工代赈,即完成了建设又救活了百姓。
于是苻坚开口说道:“兴修盼娥宫,可以招揽关中流民,让他们有所工作,这样省得他们到处游荡,凭增不安,这也是为了解决百姓的生计啊。”
王猛其实也知道苻坚有以工代赈的意思,但是苻坚疏漏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以工代赈的前提是国家要能拿的出钱来雇佣民工,再让他们工作从而来刺激消费,这样促使经济良性运转,现在秦国国库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而且粮食减产,导致物价正在上升,购买力增长速度根本抵消不了物价上升的速度。
所以王猛也不多说了,直接给身后的薛赞使了一个眼色,薛赞自从讨伐并州回来过后就被苻坚拔为户部尚书,治粟都尉,负责财政以及粮食问题,薛赞见了王猛的眼神立马站了出来,拿着笏板兢兢业业的说道:“陛下,府库存粮已经不足二十万石了,其中还要发往并州支援前线,并州战事不息还会误了耕种,只怕往后粮食会更紧缺,洛州,司隶,并州官员的俸禄已经拖欠了三个月了,各地催粮催钱的奏折已经堆积成山了,臣请陛下慎思,此刻大兴土木绝对不是国家的福气啊。”
这话一出苻坚也沉默了,财政糟糕的情况出乎了他的意料,真是一点好转没有,他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他率先出台了《纵商令》减免商人赋税,提高商人社会地位来促进商品经济发展,然后又几次减免各地赋税来刺激消费,但是结果是,商人哄抬物价,反而让市面上的物价飙升,还不得不让户部单独拿出钱去补贴百姓才让他们吃的起饭,而减税也没能刺激百姓的购买力,百姓更乐意把钱存起来,这使得秦国的经济问题雪上加霜。
苻坚沉吟了片刻,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宫殿修不修还是其次,流民必须得解决啊,物价必须得平抑啊,不然才是真的祸患,王猛何尝没看出这一点,王猛的主张就酷烈的多了,直接掠夺商人的财富,将这些哄抬物价的商人全部法办,抄没家产,这样物价自然就会掉下去了。
苻坚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磋伤了商人的积极性对以后秦国的发展非常不利,他不能开这个坏头,他还是得鼓励商业的,王猛的奏疏都被他视为了“古代人的局限性”留中不发了。
好在这时张轸开口了:“陛下,丞相其实这事不难。”
王猛闻言一愣,疑惑的看向张轸,苻坚也好奇的看向张轸,这个寒门子弟以苻坚的鹰犬闻名,素来不干涉朝政,如今突然开口倒是让所有人惊讶了,张轸看着他们的眼神倒是没有畏惧,只是开口说道:“臣昔日在南朝经商,家中多有积蓄,如今臣既然是陛下的臣子了,家中的财物自然也就是我大秦的,臣愿意捐献出家中资财,来帮助我大秦度过难关!”
苻坚闻言倒是一愣,王猛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捐出家财?一个人不图钱,不图名,那他图什么?王猛意味深长的看着张轸,这个一脸坚毅的年轻人不简单,其所谋不小。
苻坚倒是大笑了起来,击节赞叹道:“秦有张卿,秦国之大幸也!朕准了!另外将桃李楼赐给张轸作为其回报”苻坚太高兴了,张轸居然主动投献金钱了,这简直不可想象啊,而且这就让满朝文武难受了,张轸交钱了,他们能不交吗?不交会不会被陛下猜忌?所以朝堂瞬间便卷起来了,大臣纷纷捐出钱粮来表示自己的忠诚,只有王猛不动如山,冷眼看着张轸。
而张轸这时也注意到了王猛,笑眯眯的看着王猛,一脸恭敬,王猛无法从他脸色看出什么,只是心中一阵警惕,这个人不简单,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个人就像是一匹蛰伏在草丛里的恶狼随时会上来给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