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秦制,入殿见君,必须除履,解剑,不然就会视为君前失仪,乃至谋刺皇帝,所以樊世在宫门口非常熟练的解下佩剑就想递给一旁站立着的校尉,校尉并不收剑,只是笑着将樊世递过来的宝剑推了回去,然后拱手说道:“君侯,陛下的旨意,君侯劳苦功高,不必解剑入见,请直入便好。”
樊世闻言一愣,苻坚何时对他这么恩宠过?不过他素来狂傲,自诩功高从来不把他人放在眼里,苻坚不让他解剑,他倒是也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于是将宝剑重新系上,昂首走进了未央宫,随后到了的王猛则规规矩矩的将宝剑交给了校尉,校尉也没有阻拦,只是顺理成章的收下了王猛的宝剑,王猛还不忘问一句:“姑臧侯至否?”
“至矣”校尉拱手说道。
“可佩剑?”王猛接着问道。
“上特许之”校尉一五一十的说道,王猛闻言却没有丝毫不满,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樊世带着宝剑进去,这命也就算是丢掉了。
很快王猛就进入了未央宫,樊世早已经落座了,看到王猛深为厌恶的冷哼一声,然后别过脸去,不想看王猛一眼,王猛却不以为然,依旧笑吟吟的对樊世见礼:“君侯。别来无恙。”
樊世则装作没看见,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苻坚坐在龙椅上将手中的酒爵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对着樊世说道:“朕知道姑臧侯跟王相有些过节,今日便是特地来调节你们的矛盾的,姑臧侯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不想给朕面子?”
樊世还是不敢忤逆苻坚的意思,只能一脸晦气的对着王猛见礼,口中老大不情愿的说道:“相国也安好。”
王猛不以为忤,只是轻快的坐在了苻坚右手的位置上,苻坚见两人落座,当即拍了拍说说道:“这羔羊,当是云中的羊羔为最上,前几日刘卫辰给朕送来一些云中的羊羔,今日与两位爱卿共分之,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相互攻讦了”
王猛闻言恭顺的拱手说道:“陛下这是什么话,臣从来没有想与姑臧侯为敌的意思,只不过是朝廷的法度不能违逆,只要姑臧侯恪行律法,臣哪里会跟他为难呢?”
樊世闻言更加不快了起来,王猛有意无意在暗指自己为非作歹,他整治自己反倒是变成捍卫法度,偏偏他又有口难辨,因为他确实经常纵然手下行不法之事,于是只能恶狠狠的看着王猛仿佛要将他吞下去一般。
苻坚饶有兴趣的看着王猛跟樊世,他能看的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可他不打算拉架,气氛这个样子刚刚好,很快烤熟的羊肉便呈了上来,苻坚下令将烤熟的羊肉一分为二,分给王猛跟樊世享用,但是故意将羊身上肉比较少的部分给樊世,而将肥美的部分给王猛,王猛倒是笑着谢恩,然后用手撕下一个羊腿啃了起来。
而樊世看着盘中的羊肉,再看看王猛盘中的羊肉,他不是傻子的,当然看的出来苻坚这是在有意让他难堪,不过他此刻也只能将怒火窝在心里,埋头愤愤的吃起盘中的羊肉,只是举动就粗俗不堪了,看着一旁伺候的内侍直撇嘴,因为心中郁闷不快,樊世的酒倒是一樽一樽的喝,苻坚也不吝啬,不住的让内侍为他上酒。
很快樊世喝的就有点大了,满脸通红,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苻坚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樽,对着樊世笑着说道:“姑臧侯,朕听闻卿的女儿要订亲了?”
樊世喝的迷迷糊糊,被苻坚问起这事,倒是难得打开了话匣子,于是晃晃悠悠的拱手说道:“回陛下,是杨家的小子。”
“杨璧啊?”苻坚装作惊奇的问道。
“嗯,就是那小子”樊世将酒杯中的酒倒入口子,含含糊糊的说道。
“杨璧这孩子怎么样?”苻坚笑着缓缓的问道。
樊世其实对杨璧还是满意的,虽然杨璧这个时候还小,才几岁,但是已经颇能看出举止不凡了,也正是这个原因樊世才选他做女婿,可是在苻坚面前总是要谦虚几句的,于是开口说道:“那小子,愚笨的紧,将我家女儿许配给他,当真是他的福气”
苻坚闻言顿时惊愕道:“坊间不都传言道杨璧这孩子是神童吗?怎么在姑臧侯口中如此不堪?”
“哼,徒有虚名罢了。”樊世哼哼着说道。
“那姑臧侯还把女儿嫁给他?”苻坚盯着樊世笑着问道。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是杨氏求的紧罢了”樊世素来目空无人,想要他看的起杨氏属实是想多了。
苻坚闻言顿时大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姑臧侯如此看不上杨璧,不如把这个婚事暂停了吧,张夫人的肚中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朕想在反正姑臧侯看不上杨璧,若是张夫人生下女孩,朕便纳杨璧为驸马.....”
“不行!”樊世突然怒吼一声,这一声直接把苻坚都吼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樊世,“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跟臣夺婿吗?”
“卿这是什么话?不是卿自己说的看不上杨璧吗?”苻坚盯着樊世面露不悦的说道。
樊世闻言一时语塞。
这时王猛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姑臧侯!你怎么能跟陛下竞婿?陛下看中的女婿,作为臣子便应该遵从,难道姑臧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此话一出彻底把樊世给点火了,削自己的权柄,抢自己的部曲就算了,现在连女婿都要抢?!他再也忍不住了,张云娥肚中的孩子尚且都不知道是不是男女,皇帝居然就要自己放弃联姻,这种羞辱他再也无法忍受,当然他不敢向苻坚放肆,猛的指着王猛大骂道:“匹夫,敢再言否?”
王猛却丝毫不惧,大声说道:“陛下,臣弹劾姑臧侯樊世君前失仪,目无君上之罪!”
这话一出,樊世再也绷不住了,猛的起身一脚踹翻了案几,直接扑着王猛而去,王猛倒是也不逃跑就是站在原地,硬生生的挨了樊世的一拳头,打的王猛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苻坚见状,猛的将酒樽丢在地上,大声道:“来人!还不把他们拉开!”
几个内侍这次上前将王猛跟樊世拉开,樊世虽然被拉开,却还骂骂咧咧的咒骂着王猛,苻坚这个时候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王猛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对着樊世不屑的说道:“难道你能打烂秦国的律法吗?匹夫无用,只能逞拳脚功夫,既然佩剑,何不以剑击之?”
樊世闻言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现在在什么地方,暴喝一声从腰间拔出宝剑,就要冲向王猛,这个时候王猛却笑了起来大声道:“樊世刺王杀驾,还不速速拿下!”
殿外顿时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羽林卫冲了进来,瞬间就将醉醺醺的樊世给按倒在了地上,羽林校尉拱手问苻坚道:“陛下,已经捉拿凶徒,请陛下发落。
苻坚冷冷看着被压制在地上的樊世,嘴里冷冷蹦出几个字:“刺王杀驾,君前逞凶,不必交付有司,拉出去处决,念他功勋卓著,有战功,赐全尸。”
“诺!”羽林肃然领命,拉着樊世就到了殿外,然后将麻绳往樊世的脖子一套,猛的的拧了起来,不多时还在震惊之中的樊世就被糊里糊涂的绞死在了未央宫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