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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在扶璃遇虫的时间,无极宗宗掌大殿的静水台边,六位长老同时盯着静水台上浮起的那面镜子。
周边水汽氤氲,唯有那面镜子净如琉璃。
琉璃镜面上照出执事堂门前发生的一幕:一貌美的小弟子被突如其来的大青虫吓得瘫软在地,整个人瑟瑟发抖、梨花带雨,门派那祥和仙气的法袍也被她穿出了脆弱的情态。
一长老咳了声:
“看起来也不甚厉害。”
另一长老煞有介事地点头:“一只虫儿就给吓瘫软了,是不厉害。你说,要不要给博山师叔传个话,让他对女孩子莫要那般粗鲁。
“秋玄,你又犯了你那老毛病,”一长老瞪了他一眼,“你忘了朝云报来时说的什么?那可是菟丝妖,草木怕虫,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这人分歹笋好笋,怎么妖便不分了?”秋玄不认,他道,“照我看,便是只普通妖。我们对她严阵以待,也不过是因千年前那只菟丝妖的缘故,可我听说那只妖当年进入我宗时,也恰逢博山师叔养的那条虫,她却是言笑晏晏、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这只…”
他顿了顿:“可比那只差多了。”
众人聚在这里,也不过是因着无极宗有教无类的宗规,换成剑宗,怕是一个照面就将那妖劈了——
啊,不对,劈也劈不得,另一头还连着他们宗的弟子沈朝云。
沈朝云,可是被众位长老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一千年里,无极宗能不能再出一个飞升的仙人,便看他了——所以,与他性命相连的菟丝妖扶璃,自然也成了他们观察簿上的人物。
“要我说管这菟丝妖好还是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是怕打鼠伤了玉瓶,将这小妖羁押在那功葬狱、好生看管,令其不得自尽不就行了?”说话的是落云峰长老,从来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不可!”
“攻葬狱是罪大恶极之人的去处!不可!”
“宗掌,你说。”
宗掌看着镜中已经在其他弟子搀扶下站起的女子,慢悠悠道:“诸位,不过一小辈而已,何必如此?“
“我宗创派之时无极道人便定下宗规,入我之门,为我之子,有教无类,诸位…”宗掌语重心长道,“以善育之,可得善果;以恶育之,必得恶果,莫要忘了初心。”
宗掌多年修为不得寸进,已现神衰之像,此时眼皮松松垂下来,却看得众人心中一凛,齐齐道了声“是”,连最是不听话的秋玄也垂了头。
“那便散了吧。”
众长老依言出了大殿。
风中传来他们的声音:“太清长老呢?此事事关他最宝贝的弟子,他竟不来?”
“说来当年那契了菟丝妖的弟子,是太清长老他师兄吧?这太清一脉莫不是捣了菟丝子老窝,一个师兄招了菟丝子,再来个徒弟也是……”
宗掌看了眼镜台上已经去了执事堂的女弟子,一挥袖,镜台上显示出一位身姿笔挺的白袍少年,那少年腰悬长剑,迈步往藏经阁去,对着那藏经阁守门人颔首:“清明师叔。”
宗掌闭上眼,两手垂于袖,暗叹一声:多事之秋啊。
而这时的沈朝云确实已到了藏经阁前。
藏经阁前的老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何事?”
“师叔,我请翻阅下无极宗录。”
“有令牌没?”
沈朝云从怀中取出一白玉牌递了过去,老者对了下,颔首,一拂袖,面前就出现一条通道:“去吧。”
沈朝云踏上通道,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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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阁门前。
他到了一间堆满了故纸的房间。
一排排书架依照年限排列,放着无极宗历年来的记录,大约平日也没什么人来,整个房间即使干净,也依然有种故纸堆的气味。
他不以为意地向前,白色丝履踏于木色地板,直走到一排书架前,书架上以铜色铭牌标注“康北年间”四字。
他停了下来。
书册陈杂纷乱,少年却翻得很仔细,阳光透过书架,落到发黄的纸页。
纸页上狼毫小篆一笔笔记录着这些年间无极宗发生之事。
“康北元年…”
“康北二年…
一本本翻过去,直到翻到一本“康北七年”,沈朝云才停下了,他目光落到一行墨色小篆字上:[康北七年六月十一,我宗弟子景粼殒于姚鹤郡,时年四十五。
他想了下,发了个传音过去,不一会一张纸鹤扑棱着翅膀飞来。
沈朝云伸手一揭,那纸鹤就变成了一张纸条和一块玉牌,纸条上书:[十一楼。
沈朝云拿起玉牌,去了十一楼。
比起井然有序的其他楼层,这一楼层堪比杂物间,里面杂物堆积如山。
一位带着副双圆镜的年轻弟子见他来此,匆匆迎出:“朝云公子,你缘何来此?”
“我来寻一人遗物。”
这藏经阁十一楼,便是无极宗储存故人遗物的地方。
若弟子不幸陨落,自有宗门弟子帮着处理后事,并封存遗物,放入这十一楼,只等亲属来取,若无亲属认领,那遗物就会一直封存在此——
当然,也不会一直放着,三千年一理,破了烂了的扔掉,珍惜之物封入宗门府库,成为宗门之物。
“公子要寻的是……“
“康北七年陨落的杜景粼之物。”
“稍等。“
那年轻弟子蹬蹬蹬地跑进去,沈朝云站在门外,看着里面尘土沸反盈天,不一会,那弟子跑出来,递给他一个盒子,盒子上以墨笔写了[杜景粼]三字,旁边标注:太清一脉。
年轻弟子看着他,面色为难,沈朝云问:“怎么了?”
来这驻守的大都无极宗杂役弟子,未进内门,偶然间见这内门中的精英弟子,自然诚惶诚恐,他道:“公子,您并非景粼前辈的亲属,所以只能在这看,遗物却、却…不能带走。”
杂役弟子说完,原以为这宗门里传着冷冰冰的朝云公子会拿他那剑架在脖子上——毕竟宗门中偶或也有内门弟子来此,对待他时很不客气,可谁知这公子却只是一颔首,道:“知道了。”
而后接过盒子,走到一边,果真在那看。
沈朝云翻阅过那盒子。
盒子很小,并未留太多遗物,不过一个剑穗,一把不知何处而来的钥匙,以及一本…册子。
他拿起那本册子,像是记录的手卷,封面上写了一个“粼”字,其字形洒脱磊落,可见这册子主人之心性。
沈朝云翻开一页,册子年代久远,有些字斑驳不清,但也能看出来这是本随记,这人似去过许多地方,遇不同风物偶有所得,便记下几笔。
他一页一页翻过去,翻到中间,突然停下。
这一页上许多字已无法辨析,但也有一些能依稀分辨:“……我遇一妖…名花妩…我欲与她解契,走过千山万水……终从一石心老人那得知,菟丝妖开花不易,但其花开之时便是解契之机……我问他如何让菟丝妖开花,老人却说腾妖要开花,需得宿主细心浇灌除草、常年带在身边,以呵护之心养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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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记录,就没有了。
后半册像是被人从中生生撕去,只看得到残边。
只有最后一页还留着,一整页的“悔”。
大大小小,以血写就,直冲眼帘。
沈朝云蹙眉看着,那年轻弟子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他合上册子,将盒子交还给了弟子,转去一楼,问那馆藏人员借了一堆诸如[教你如何培育一株植株]、[植物花开手册]、[论怎样养出漂亮的花]等等的书册,而后,在馆藏人员奇怪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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