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适也没想到, 许清竹什么都说。
一点儿都没拿赵叙宁当外人。
或许只是单纯地揶揄她。
而赵叙宁也配合,或是乐于看她出糗, 先短平快地啧了声,尔后拉长语调道:“原来这样啊。”
梁适:“……”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小姐,需要给你开点药补补吗?”赵叙宁含着笑意地问。
梁适:“……”
平日里的赵叙宁脸臭得很,对谁都没个笑脸。
观察她心情是否好,需要从她的语调、眼神等细微之处来看,特难。
这会儿倒是一直笑,从进包厢以后嘴角便没落下去过。
却不是因为梁适醒来, 单纯只是揶揄梁适比较快乐。
人的快乐总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梁适瞪她一眼, 看了眼自己和她面前的酒杯, 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比比?”
赵叙宁挑衅:“哦?比什么?”
梁适:“……喝酒。”
“我还当你要和我比一些其他的。”赵叙宁耸耸肩:“我就说你不能把那些荤素不忌的玩意儿拿到我这儿来,不然你就离死不远了。”
梁适:“……今天你别想竖着走出这个房间。”
赵叙宁挑眉:“这么横?”
梁适:“我得给你看看, 我到底……行不行。”
最后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听上去颇为愤愤。
赵叙宁笑了, “哎,又不是我说你不行, 是你老婆说的。再说了,这事儿你们两个人互相证明一下就行了,跟我有屁的关系。”
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中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感觉。
摘掉了眼镜的赵叙宁是很勾人的类型, 寻常高高在上地摆着臭脸, 任谁看都觉得难以接近。
但这会儿她竟显出了几分风情。
分明还没喝太多酒, 说话也比平时粗鲁许多。
大抵是放开了。
梁适拍她一下, “喝不喝?”
赵叙宁:“……赌注?”
梁适:“你输了就打电话给沈茴, 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赵叙宁:“……烦不烦啊你。”
坐在一旁的许清竹侧目看向梁适, 包厢内的灯光很亮, 把她照得温柔而美好。
赵叙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游离地看着杯子,“换个赌注,不要带别人进来。”
“那不是别人。”梁适说:“那是你心上人。”
赵叙宁:“……梁适。”
赵叙宁很认真地喊她:“你现在真的很婆婆妈妈。”
梁适抿唇:“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
她顿了下,原本温柔的声音忽地变得哽咽,“就感觉再也见不到了。就是那一刻你愿意拿很多东西来换,包括生命,但你没有任何办法,你做不到,也见不到那个人,比天人永隔更可怕……”
梁适说着眼眶便红了。
刚经历了一场分别,和那个世界的分别。
也是真的把赵叙宁当朋友,不愿意她再这么别扭下去。
梁适现在感性到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按照这个世界的身体构造来说,Alpha远不及Oga感性,天生缺少一种共情力。
但梁适是在另一个世界长大的,虽然身体是Alpha的身体,可她的心理上共情力很强。
尤其是刚刚经历的事情。
在她说着的时候,许清竹的手落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手背被凉意侵袭,梁适却觉得温暖。
赵叙宁低敛着眉眼,安静地听她说。
片刻后,赵叙宁道:“可我们之间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
赵叙宁又一杯酒下肚,“她在恨我,非常恨我。”
“我做错了很多事情。”赵叙宁苦笑,“她那么骄纵一大小姐,怎么可能再原谅我?”
梁适和她碰了个杯,“那你总要说出来啊。”
梁适说:“你如果不说的话,她是不是就永远不知道?你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是恨你还是在爱你。你把所有的一切都说给她听,就相当于把选择权交给她啊,她来决定你们这段关系,你就是被动的,这就是你做错了事情的代价。”
赵叙宁:“……”
“你是去上了情感培训课吗?”赵叙宁不解,“怎么就……”
“不。”梁适说:“在生死面前你会恍然大悟。”
赵叙宁:“……”
她也不知道梁适从哪总结出这么多歪理,但她并不是很想谈这些。
她和沈茴之间的事儿,在分手以后无论谁问,她都没有提起过。
赵叙宁只拿起杯子,苦笑一声:“好了,喝酒吧。”
梁适:“……”
“赵叙宁。”梁适说:“你就是爱面子。”
赵叙宁:“?”
“你怕被拒绝。”梁适轻嗤:“像你这样的天才,这辈子就没被人拒绝过吧?”
赵叙宁:“……不是。”
梁适忽然化身成为情感导师,开始给赵叙宁出主意:“你喜欢一个人,肯定是放低姿态的,你把选择权交给她,而不是在这里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很讨人厌的。”
赵叙宁:“……”
“闭嘴。”赵叙宁冷静道:“跳过这个话题。”
梁适嫌弃她:“你就很烦。”
不过也再没说。
终于成功跳过了两个话题。
而坐在一旁的许清竹看着屏幕上发出去的那两条语音。
随后又道:【这个人喝多了,口无遮拦,你别在意。】
许清竹:【我会再次教育她的。】
许清竹:【主要是赵叙宁这儿,我觉得你得知道。】
沈茴很快回复:【嗯?我为什么要知道?】
许清竹:【建立防御机制。】
沈茴:【哈哈.jpg】
沈茴给她发了条语音来。
许清竹转语音,说的是:“妹妹,你也太可爱了。”
许清竹:【都是为了赎罪。】
沈茴又发语音来:“这次她倒说得挺对的。”
许清竹:【……啊?】
沈茴这次发来一个长语音,许清竹正要转文字,结果手滑了,直接点了播放。
而她手机通话音量很高,打断了那边儿还在聊天的两个人。
沈茴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显得轻佻又散漫:“赵叙宁那人吧,就是装。她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从小到大谁都捧着她,包括当初我俩谈恋爱也是我主动的,她整个一假正经,用一词形容就是——闷骚。”
包厢内顿时安静。
梁适和赵叙宁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看向声音来源地。
许清竹低咳一声,“那个什么,我在和沈茴聊天。”
赵叙宁:“……”
这下赵叙宁可没话说,拿出了一定要喝倒梁适的架势。
两人饭没吃多少,喝的酒不少。
原主的身体不太能喝,但梁适可以。
尤其梁适今天心情好,喝起来一点儿不带怵的,跟赵叙宁两个人你来我往。
最终赵叙宁趴在了桌上,临醉前还骂了句:“梁适,你今晚真的烦。”
梁适轻笑,眼尾泛了红,带着几分醉意地说:“都说了我能喝,我行。”
说完之后听见包厢里响起一道笑声,清冷声线里带着点儿温柔,很低的一声。
却让梁适耳朵发痒。
梁适捏了捏耳朵,带着几分迷离的眼睛看向许清竹。
“你笑什么?”梁适问。
许清竹搓了搓鼻子,嘴角扬上去,“笑你啊。”
梁适:“……”
“你好烦。”梁适跟赵叙宁学了个新句子便用了起来,只是语气嗔怪,听上去像撒娇,她凑近许清竹,在她脸上捏一把,“是不是嘲笑我?”
“没有。”许清竹反驳:“怎么会?”
梁适:“那你笑?”
“看你可爱啊。”许清竹也喝了不少。
坐在那儿听她们闲聊,甚至两人也不聊,就碰一下杯端起来喝掉。
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她们内心是有多苦闷。
其实应该是一个不服输,一个心难过。
许清竹则是单纯因为高兴。
这么多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
真好啊。
许清竹自饮自酌也觉得很有意思。
外边的雪下得很美,包厢里的灯也很好看,所有的所有都充满了生机。
这个世界在她眼里就像是带了一层柔光滤镜。
许清竹那双眼和小鹿似的,带着水润之感,看得人心神荡漾。
梁适盯着她看,片刻后凑近,在她水波潋滟的唇上亲了一下。
顺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梁适轻笑,声音很低,“没你可爱。”
许清竹手落在额头上,笑容在脸上绽放,却轻轻推了她一把,“都哪儿学的?”
梁适:“和你学的。”
许清竹:“……”
许清竹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不学好。”
“你这么好。”梁适明显喝多了,跟赵叙宁两个人喝了一晚,旁边的空酒瓶都数不清了,她这会儿说话眼睛便忽闪忽闪,显得认真又可爱,“怎么是不学好呢?”
梁适的手落在许清竹腰上,却没舍得掐她,只是指腹轻轻地摩挲。
她语调微扬,听上去烧耳朵,“我跟你学,学的都是好的。”
许清竹架不住她无意识地撩,心软得一塌糊涂。
正在她思考要不要在包厢里亲梁适的时候,接到了沈茴的电话。
这个点儿已经很晚,毕竟她们都快喝到这家点打烊。
而沈茴打电话来单刀直入:“她是不是喝多了?”
称呼却说得隐晦。
喝多了的许清竹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沈茴顿了顿:“赵叙宁。”
“已经趴桌上了。”许清竹也没隐瞒:“我们正打算把她送回去。”
“你们也喝酒了吧。”沈茴问:“怎么送?”
“喊代驾。”许清竹说。
梁适忽地在一旁喊道:“沈茴,你要是放不下就来接她吧!我想和竹子回……唔……”
说到一半被捂了嘴,梁适挣扎两下无果。
浅褐色瞳仁显得她无辜又可怜。
许清竹却瞪她一眼,意思是她说错话了。
而梁适被她这力道捂得快出不过气来,她下意识舔唇,结果却舌忝在了许清竹的掌心里。
湿漉漉的。
许清竹顿时瞪大了双眼,手却没拿下来。
梁适却像是贪玩的小孩儿似的,喝多了,便总想着惹人生气。
见许清竹表情不友好,她便继续。
而许清竹短暂地晃神,还是沈茴说:“我在你们吃饭的地方附近,我去接她吧。”
许清竹还以为她是因为梁适的话而改变主意要赶过来,立刻道:“不用……你别听梁适瞎说,我们能把赵叙宁带回去。”
“没事。”沈茴说:“我到了。”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已经被推开。
许清竹立刻收回手,掌心里很湿,像是她出了一层虚汗。
她紧紧掐着掌心,内心还闪过一丝紧张。
沈茴一进包厢便皱了皱眉:“什么味儿?”
“酒味吧。”许清竹说。
“不止。”沈茴鼻子一向灵,但现在是太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她有些难以分辨。
“有茶味,还有酒味。”沈茴一边扶赵叙宁,一边说:“以及那么点儿很腻的草莓味。”
她扶起赵叙宁往外走,而赵叙宁在看到她的那一秒,忽然勾起唇,一个特满足的笑在脸上绽放开来。
赵叙宁声音迷蒙:“老婆~”
脑袋埋进沈茴肩窝,沈茴在她脑袋上拍了下,特用劲儿。
许清竹和梁适同时缩了下身体。
沈茴斥道:“闭嘴!”
许清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们能把她送回去的,还麻烦你……”
“没事。”沈茴仍是冷冷清清的,低头瞟了眼喝得烂醉的赵叙宁,“以后别跟她喝酒,她酒品特烂,喝醉以后……反正一言难尽。”
“我先走了。”沈茴说:“趁她还没开始发作把她扔回去,你们也回家吧。”
在她快出门时,梁适忽地问:“你不在意她的话,为什么还过来啊?”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良久,沈茴冷声道:“怕她死外边。”
沈茴说:“我得让她活着,让她永远痛苦。”
沈茴和赵叙宁之间的纠葛,梁适确实搞不明白。
她也放弃了。
和许清竹回去的时候,她们喊的代驾。
在路上她就和许清竹絮叨地认错,说她不应该跟赵叙宁说那些话的。
念叨了一路,连许清竹有些难受都没发现。
回到久违的家里,尽管这里面积小,但很温暖。
梁适和许清竹手牵着手回去,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开灯,许清竹就差点跌倒在地,幸好梁适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梁适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半,扶着她问:“怎么了?”
“我……”许清竹的眼神迷离,清冷声线染上几分蛊惑意味。
家里没开灯,只有微弱的光源。
却也足够让梁适看清楚许清竹的脸。
许清竹感觉喉咙像被火燎,她能闻到很清晰的白茶香味,还有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的味道。
她的发情期……迟到了大半个月。
这次似乎来势汹汹,刚开始就快要吞噬掉她的理智。
被Alpha信息素勾动发作的发情期比以往都要凶猛,许清竹感觉自己腿软的快要站不住。
梁适伸手开了灯,也只打开了玄关的灯。
灯光昏暗,却看到了媚眼如丝的许清竹。
许清竹的脸色驮红,身体似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背靠在门上。
闻到了空气中弥散出来的草莓宝利甜酒香味,让人有微醺感。
几乎瞬间,梁适便知道了,“你发情期到了?”
许清竹点头。
梁适着急地道:“抑制剂呢?放在哪里?”
许清竹看着她,忽地勾唇笑了,“姐姐~”
梁适喉咙微动,吞了下口水。
她喊姐姐的时候,梁适顿时想起之前的记忆。
是那个娇气包妹妹啊。
梁适低声应:“嗯?”
许清竹的胳膊攀在她脖间,“你是不是……”
她顿了下,之后声音更加蛊惑,几乎是附在梁适耳边说的,“还、不、行?”
梁适抱住她,甚至是拖着她,怕她沿着门滑下去。
“我都记起来了。”梁适凑近她,在她耳边呼出一口热气,“娇气包……妹妹。”
许清竹一时哑然,懵怔两秒。
“你的抑制剂呢?”梁适问。
许清竹盯着她看,片刻后叹气,“姐姐~你还要我说多明确?”
梁适:“……”
“不后悔?”梁适问。
许清竹垂下眼睫,声音委屈:“姐姐~我难受。”
梁适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时,俯身吻了下去。
空气里是白茶和草莓宝利甜酒混合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