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博克的福, 张素商不仅没有被人报警带走,甚至还被拉到了医院参与了对阿诺德老先生的救治。
真就是离离原上谱。
其实那些医生也不知道针灸到底是依据什么原理在救人,甚至他们是排斥张素商的, 只觉得用针扎六十多的老人家实在是没天理的恶毒行为。
张素商:我这么恶毒真是不好意思啊。
但老阿诺德还真就挺过来了,在这个年代,中风以后还活着就是胜利,醒来以后眼歪嘴斜加偏瘫都是好的, 起码命还在, 而在这个年代,西医对于中风后遗症的治疗效果大家都懂, 那都不是有限, 而是压根没有。
为了深爱的父亲, 博克决定带着老婆孩子和他们一起去俄国求医,目标就是张素商和尼金斯基交谈时的蒋静湖。
他做下这个决定也不是没有依据, 众所周知, 卡尔夏菲已经在俄国训练了半年,连带着尼金斯基都算他这个赛季节目的半个编舞, 可见关系之好。
于是在日常相处中,尼金斯基的病由蒋静湖治好这件事也就瞒不住了, 何况他们本来也瞒得不好, 君不见张素商和他的学生们一有个头疼脑热就去找小蒋大夫治疗。
卡尔甚至还目睹过一次绝症患者求医不成的医闹。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蒋静湖十分无奈的表示:这病我真治不了。
病人绝望:那你就和我一起死吧。
在隔壁接受拔罐治疗的张素商背着一身罐, 拿砖冲过来一挥, 第n次救下了蒋静湖。
事后据张素商说,他打架时看到身板不好的人都不敢下死手, 怕把人脑浆子打出来, 卡尔觉得张素商是高看了自己的战斗力。
他自然不知道, 张素商来自未来, 而且幼年喜欢看篮球比赛,并因此得知了nba曾经有个叫华盛顿的球员,一肘把一个叫汤姆的球员脑浆给打了出来……汤姆后来回忆说他倒下时尝到了咸咸的东西,完全没想到那是自己的脑浆,但经过抢救,这位倒霉蛋还是活了下来,后来还混成了教练。
综上所述,一个经过专业力量训练的运动员,真的战斗力不会弱。
而博克和卡尔又是关系极好的前后辈,两人在欧锦赛重逢后好好聊了一场,卡尔笑哈哈的说了他在俄国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人和事,蒋静湖就这么在博克心中留下了“神医世家出身的小神医”这么一个印象。
于是他们的回程路上又多了博克一家子,张素商在心里对蒋静湖说了抱歉。
而有关冰演的事情,则被他们推到了赛季结束以后,至少要等奥运和世锦赛比完,他们才有心情再去巡演。
回程路上,已经恢复对轮船、火车部分抗性的张素商状态还可以,也是托博克、罗斯贝克周转的福,张素商首次坐上了二等舱——以老阿诺德这位滑联官员的随行医生的身份。
虽然如果不是依附于一个老白男,作为黄种人根本购买不到超出三等舱层次的船票,但张素商只能先适应现状。
此时的航运业已经非常发达,船只也造得极大,上船的第一晚,他靠在船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以及海上的月影,莫名的想家。
不止想21世纪的那个家,还有阿列克谢所在的家,好在他很快就能回去了。
身后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张素商转身,看到米沙坐在栏杆上,以一种潇洒的姿态吹着口琴,娜斯佳在旁边唱着一首俄语民谣,卢卡斯则用响指为他们打节奏。
曲调是柔和动听的,歌词的大意则是一个少女对于农场丰收无比喜悦、并和喜欢的少年喝酒庆祝,带着浓烈的俄国风情。
张素商接过尼金斯基递过来的果汁,就听马克西姆问他:“在想什么?”
张素商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在想啊,如果有一天,那些与我同一个国家的朋友也可以与我登上一艘这么漂亮的邮轮,住二等舱甚至是一等舱,然后在一个月光温柔的夜晚,我们一起喝着果汁唱着歌,最后还能……”
尼金斯基接道:“一起跳舞?”
张素商:“一起扭秧歌。”
见过张素商喝醉后扭秧歌的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喝彩,他们看过去,才发现一个吉拉伴着娜斯佳的歌声在跳舞。
她的母亲是杰出的舞者,父亲是舞神,连姑姑尼金斯卡都是舞蹈界大师级的人物,从记事开始就接受了当前世界上最好的舞蹈教育,这让她在进入花滑领域后从未愁过肢体表现力不够的问题,需要弥补的仅仅是滑冰的技术。
少女年纪不大,身材却已玲珑有致,虽然臀腿较纤细少女要更加有力些,比例却很好,跳起舞来别有一番健康的活力,精致的眉眼间满是笑意。
就连老阿诺德先生都坐着轮椅,被博克推出来看着年轻少年少女们的歌舞,看起来情绪轻松愉快。
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
尼金斯基看着女儿的身影,轻声说道:“我以前真的错过了很多,秋卡,我不知道你在思念什么,也不知道站在你的位置上要面对多少烦恼,但对我而言,现在这一切,已经美好到无法言喻了。”
在他为了生存第一次躺上贵族的床时,在他在一战的烽火中濒临崩溃时,在他于虚空中浑浑噩噩时,尼金斯基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能迎接白昼来临的时刻。
马克西姆很an的拍拍尼金斯基的肩膀,请他吃了块巧克力,现在带甜味的糖、糕点等都还是稀罕物,不过他们有米沙和卡尔,平时都不缺甜点吃。
尼金斯基满脸珍惜的将巧克力塞嘴里嚼着,也忍不住笑出来,嘴角是时光留下的纹路,却无法折损他的魅力。
张素商凝视着这一幕,突然说道:“如果有一天,你们活过了四十年代、五十年代,随着时间推移,世界一定会越来越美好,无数的科技会喷涌而出,改善人们的生活,更多的艺术作品也会面世,丰富我们的精神,人们对于那些苦难中的人抱有更多的同情与包容之心,说不定你们还会看到火箭技术成熟,人们前往星空的一天。”
马克西姆怪叫:“你说的那是什么天堂吗?而且你说的火箭该不会是佩斯、超人他们用来炸寝室的那玩意吧?”
张素商回道:“纠正一下,火箭不是炸寝室的玩意,之所以炸了寝室只是佩斯和超人的技术还不好,还有你口中的天堂,是一定会发生的真实。”
两位19世纪末出生的大叔都只将这句话当做一个作家对于乌托邦的美好幻想,但这不妨碍他们因此产生更多对未来的向往。
尼金斯基忍不住想,他和马克西姆都出生于1889年,现在他们都是39岁,努努力活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不是问题,他的女儿身体健康,说不定能活到九十年代,甚至是下个世纪。
那个时候,世界会不会真如张素商所说,变得美好如天堂,并且包容痛苦的人呢?
他喃喃:“未来那些跳舞的孩子知道我的故事时,会包容我的过去和疾病,对我给舞蹈界的贡献一个公正的评价吗?”
张素商听到这句话,肯定地说:“他们会如我一般崇拜你,将你视为了不起的传说。”
从未听过的旋律,鼓舞人心的歌词。
1927年底,张素商在欧锦赛卫冕的消息传回了国内,虽然年初还有不少人就这位冠军不肯回国的事吵得鸡飞狗跳,但知道他再次夺冠时,不少人还是高兴不已。
张素商本人不知情的是,此时能在国际赛事上出赛的人太少,所以在他夺冠后,许多人都将期望寄托于他身上,吹他厉害的人也挺多,以至于在比赛开始前,一些报纸调查舆论时,发现许多人压根没想过张素商输了怎么办。
也幸好他不知道,所以他出门比赛的时候没什么压力,甚至还能带上纸笔在路上写更新。
张素商的老朋友云岩就是特别担心万一张素商没拿到冠军而被舆论攻讦的人,就算张素商不知道国内的言论情势,身为友人也会不由自主的操心。
这一天,他在上早班的路上听到了报童的喊声。
“卖报卖报,张素商在德国巴伐利亚花样滑冰欧锦赛卫冕冠军,娜斯佳小姐终于击败索尼娅小姐夺冠。”
云岩停住脚步:“给我来一份报纸!”
报纸的第一版面就是张素商和学生们的合影,尼金斯基和马克西姆作为编舞和副教练站在两边,而张素商、娜斯佳、米沙都戴着奖牌,大家脸上带笑,可见此行收获颇丰。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秋璞还是笑得这么明朗。”在这个年代,张素商的笑也很稀罕,很多人都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能笑得这么开心,仿佛活得无忧无虑似的。
而在这篇报道的末尾,还写着一行字——张素商在接受赛后采访提及《女飞行员》的故事已经进入尾声,目前已经在准备新书的大纲。
且不说为什么记者在花滑比赛结束后找冠军询问“书写的咋样了”这件事有多少糟点,光是得知《女飞行员》即将完结这件事就够不少人惊讶的了。
无数读者在看到这个消息时都忍不住失声叫道:“要结束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作者是个拖拖拉拉、兼职一大把、时不时开天窗的周更党,但《女飞行员》在这一年的连载中已经积累了巨大的人气,是一本在数个国家都具备巨大影响力的通俗,尤其是女读者前所未有的多。
有些男人甚至惊呼“我们从不知道女人居然这么喜爱”。
哪怕在男主祭天、女主进入军队后,大家就感觉到了故事进度有在加快,大家依然舍不得结局就此到来。
然而在船上的时候,张素商不仅写好了结局,甚至还搞出了不止一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女主战死结局,这么写是为了表示作者本人的反战意志,讲述战火对人类的损伤。
看,好好一个数学天才,就这么没了。
看完这个结局的尼金斯基、娜斯佳、安菲萨等人纷纷表示作者要是真把这个结局发出去,作者也要没了。
张素商十分委屈,只好拿出了第二个版本。
“那这个呢?女主所处的那支飞行大队只剩她一个活到战争结束,然后她带着女儿、已逝男主的妹妹一起走向新人生。”
他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如果是这个结局的话,可能之后还要补几个番外呢,比如说已逝男主妹妹开工厂、奔富强的女厂长奋斗史,还有珊珊长大后成为化学家的故事,现实里不是有居里夫人吗?珊珊也可以向她看齐啦。”
至于女主凯瑟琳娜的话,她
安菲萨吐糟:“教练,您一定要让女主所在的那支部队死完吗?就算是描写战争也太残酷了。”
张素商挠头:“诶?可如果是真实的战争的话,只会比书里写的更残忍哦。”
接着大家又看了看“女主所在国家战败,女主驾驶的飞机落到海岛上,女主被食人族吃掉”、“女主缺胳膊少腿的活到了战后,但女儿在战争中失踪”等结局,一致认为还是最完满的那个版本比较适合人类观看。
其他版本看完以后只让读者想说一句“秋卡,我的神经病人”,马克西姆大叔甚至有点担心张素商的精神状态。
他说:“我有几个老战友在战争结束后一度脑子不正常,秋卡你看起来和他们有点像。”
尼金斯基都感叹了一句:“你写这些剧情的时候,感觉病得比我还重。”
通过张素商,大家也算见识了一把作者在写作时到底能有多少离谱的脑洞。
顺带一提,女主被食人族吃掉的灵感来自阿妹利肯大统领老布x早年的经历。
吸纳了读者建议后,张素商拍板:“那就这个吧。”
他将确定好的那个版本的稿纸塞自己的大衣内袋里,和装热酒的瓶子存一起,打算回去后拿这个交稿,然后拿起药箱,准备去给老阿诺德先生做针灸和艾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