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阿列克谢乘一辆牛车到火车站,准备迎接爱人的归来。
由于天气太冷,车夫还专门给牛披了件厚厚的披风, 整头牛除了脑袋和尾巴露在外面,其他地方都被盖住了,牛尾巴还一甩一甩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即使是这样的天气, 附近也有不少人声,工人们吆喝着号子铲掉轨道边缘的冰,几个女工跟在后面撒盐化冰, 还有不少工人扛着包裹送到车上。
在未来人看来,这一幕充满了陈旧的时代气息, 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这却是新时代新气象。
大概是受《女飞行员》的影响, 阿列克谢现在看到女人们工作的场景总会觉得很骄傲,因为如今只有他所属的国家给予了工人包括女工人这么高的社会地位。
但等接到张素商以后,他就发现情况不大对。
他那强悍的、身材高大的恋人被所有人围在中间,表情十分郁闷,氛围十分凝重, 而且队伍末尾还有一个被轮椅推着的老爷爷。
阿列克谢迎上去:“秋卡, 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张素商:“呃,我的稿子丢了。”
阿列克谢睁大眼睛:“什么?”
张素商连忙挥手:“不过丢掉的不是最重要的那份啦, 是其他的稿件丢了, 呃,虽然那些稿子其实更不适合流传出去就是了……”
由于冬季港口结冰的问题, 而从德国出发的轮船往摩尔曼斯克开会走更多冤枉路的关系, 他们是坐船到了陆地上, 就转而坐火车回俄国的,张素商确定好大结局版本后,就去给老阿诺德治疗,顺带着给他念念《女飞行员》的最新故事。
老先生也是他的书粉,有故事听总会情绪状态更好些。
等张素商和阿诺德说完故事,两人又聊了聊天,还喝了半壶酒回船舱的时候。
阿列克谢:“你发现稿纸不见了?”
众人异口同声的说:“这时候还没丢。”
事实上当时的张素商喝酒喝得整个人都high了起来,于是他先在走廊上扭了段秧歌,又召集大家一起玩牌,他在出发前就找伍夜明手搓了uno,这会儿正好能玩。
大家闻到他身上的酒香也乐了,都是毛子,谁身上还没带点助兴的酒精饮料啊?于是他们一边喝一边玩,玩到最后都有点醉了。
阿列克谢又说:“小偷就是趁你们喝醉的时候偷东西的?”
马克西姆不好意思:“这时候稿子也还好好的,没丢呢。”
打完牌以后,大家又一起比赛掰手腕,也不拘性别年龄,只两两一组,谁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胜者可以坐人轿,嗯,就是所有人手搭到一起,把他架起来然后一边唱歌一边晃。
阿列克谢完全听不明白这种游戏有啥意义,但看到张素商十分骄傲的举手表示他是最终赢家时,他还是应道:“嗯嗯,真厉害,然后呢?”
然后赢下所有人的张素商就坐着人轿上甲板上唱歌去了,他们甚至还去厨房找水手要了几条鱼烤着吃,尼金斯基那时也喝得有点醉,还站在船沿的栏杆上表演了一段舞蹈,引来阵阵喝彩。
娜斯佳眼角瞥道一个满脸泪痕的中年妇女趴在栏杆上表情不对,又扑过去把人拉开,其后大家和该妇女的家人发生了争执,最后他们和妇女的家人一起劝妇女想开点,然后张素商才发现不对,将尼金斯基从栏杆上拉下来。
阿列克谢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的旅程十分精彩,夜里的娱乐活动更是无比丰富。
等这群醉鬼终于闹够回船舱的时候,张素商的包包被翻得一片狼藉,那些充斥着作者蛇精病脑洞的致郁系稿子也不
张素商还懵呢,诶?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从没刻意瞒过自己作者的身份,照片也登上过不少报纸,但他从没想过会有人偷他。
首先他穿得大衣由阿列克谢亲手所制,口袋特别多,衣服内侧也有大号的袋子,像钱、证件、镐子这些重要物品都穿在身上,睡觉时大衣则盖身上,怎么都没有丢失的可能,他本人的包里也就放了衣物和洗漱用品、冰鞋。
这些东西偷了也不值大钱啊,谁知这年头居然还有雅贼来偷稿的。
找遍整艘船也没找到贼,反倒是张素商被众人保护了起来,根据马克西姆的说法,主要是怕看到了食人族结局的小偷一时按奈不住,过来给他一刀,而这一保护就保护到了圣彼得堡火车站。
阿列克谢面无表情的听这群人说完了前因后果,总觉得有很多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就满腹糟点不知吐哪个好。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最重要的那份稿纸至今还躺在张素商的大衣口袋里,与张素商的酒壶一起享受着主人的体温。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张素商手里接过行李箱:“走吧,旅途劳累,先回去休息。”
熊大这么一说,熊二也察觉到了疲惫,他伸了个懒腰,和朋友们道别,接着回家,家里早就有备好的热水,锅里也炖着汤,热一热就能喝。
泡了个热水澡,再有热汤热饭下肚,他就开始揉眼睛,然后从善如流的被阿列克谢推到卧室里去补眠。
由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速度太慢,大家也没有要倒时差的问题,路上慢慢就适应过来了,一般只有劳累。
这一跤睡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第二天起来还要立刻赶到大学里和教授报到,并回答教授的问题,以表示自己出门这阵子没有荒废学业,叶甫根尼教授还是那副老得不知道有多少岁的模样,说话倒是中气十足。
老教授似乎也有点想这个学生,便难得用温和的语气和张素商说:“你一个月后就要出发去比奥运了,这阵子便抓紧时间在我边上学,如果和训练的时间有冲突也要提前和我说,我好给你安排。”
叶甫根尼教授如此贴心,张素商都感动了,他用亲昵的语气说:“教授,谢谢你,我一定好好学,对了,我带了个中风偏瘫病人回来,他一路上过来挺累的,现在有点胃炎和发烧,希望能入院治疗。”
老教授还挺懵逼:“啊?那个马克西姆中风了?”
张素商:“不是不是,是一个滑联官员,他听说静湖的针灸对中风后康复有不错的疗效,就跟我一起回来啦。”
如果是年轻人生病的话,自己吃点药在家里挺一挺,一般也不会死人,但老人的体质就没这么好了,所以是不是在医院里安排个床位给老人家?正好蒋静湖在圣彼得堡第一医院实习,老人住院也方便他去治疗。
对叶甫根尼教授来说,这不过是学生提的一件小事,他挥挥手就应了。
很快,张素商就再次投入到了学习、训练的生活之中,蒋静湖很利索的收治了老阿诺德,顺带着检查了一番张素商给人把脉和针灸的功夫,对他的进步十分满意。
“不错,学中医要天赋,秋璞的天赋就很好,如今扎穴位已是很准了。”
由于张素商在出发前还给阿列克谢开过治过敏的方子,效果同样好,蒋静湖干脆开始带他开方。
也是通过蒋静湖,张素商得知了他离开这段时间,圣彼得堡的同学们过得怎样。
伍夜明和他的米娅依然腻腻歪歪,目前手头已经有了三个学士学位,正在忧愁该主攻哪一科的硕士,据说他心里比较偏向机械工
李源依然在化学的道路上奔跑,前阵子在学校划分给他们的仓库里又来了一次爆|炸,幸运的是无人死亡,只是李源和另一个同学同时住院,伤势不重,预计本月结束前可以出院。
莫斯科的东方溯还是和土地为伍,听说最近自己给自己搭了个沼气为能源的灶台,用起来很方便。
以及,俄国境内目前没有《女飞行员》丢失稿件的消息,大家依然翘首以盼着张素商早点把结局发出去。
张素商讪笑:“等我写完番外一起发,放心,就在下周,很快哒。”
然而他口中的下周还没有到来,那丢失的稿件就先彰显了存在感。
那是在张素商一行人回来的第三天,张素商正给伊万c开补肾良方:“你这个肾不太好啊,我给你开个人参一钱半,牛膝一钱,巴戟一钱,杜仲两钱,枸杞两钱,回去以后用热水泡着喝。”
伊万c就是曾和张素商同班学习的病弱美男子,他闻言连连点头,就在此时,住隔壁病房的李源一瘸一拐的冲了进来:“秋璞,不好啦,圣彼得堡西街趣闻上突然登了《女飞行员》的结局!是丢失稿件里的女主缺胳膊少腿、女儿失踪的版本!”
张素商抬头,惊喜的叫道:“他们没发食人族版本吗?”他也知道最阴间的就是这个版本。
伊万c抱着药方满脸疑惑:“食人族版本?”
李源则跳脚:“那一版在莫斯科的报纸上发啦!”
那个不知名的贼本是住三等舱的几个学生,对很感兴趣,对张素商这个闻名俄国境内的家兼花滑世界冠军也有所耳闻,在得知张素商所住的舱室后,他们几个就动了点心思,想要提前看剧情。
于是他们小心观察,把握时机,在张素商喝醉了玩闹的那一晚潜入他的舱室偷走了稿件,并被其中的剧情刀了个后仰。
年轻人嘛,做事本来也是靠一时冲动,等水手们被委托着到处找稿件时,他们也感到了后悔,生怕被抓到以后拉到甲板上暴揍。
为首的那个学生灵机一动,将稿件藏在了裤裆里,未眠夜长梦多,待下船后,他们又将稿纸当作废品卖给了路边一个报童,却不知报童是识字的,而且张素商等人下船后也找了一阵稿子,所以附近不少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有个家丢了东西。
这报童家里贫穷,他本人又想买件厚点的衣服过冬,便干脆将稿纸通过正在读中学的哥哥,以邮寄的方式将几个不同的结局卖给了几家报社。
于是等张素商知道这些稿纸的最终下落时,它们已经登上了报纸,开始“发光发热”。
李源和张素商自然不知道这些稿件如何在各个人手里交易,但人类看到阴间剧情后的反应大体相同。
当天晚上,就有雪花般的信件寄往这几个报社的编辑部,主要内容就是骂人。
还有一部分读者则发出质疑——《女飞行员》的稿件为何会出现在你们的报纸上?为什么剧情会这么神经病?你们确定这是秋卡的作品吗?
就在此时,圣彼得堡晨报也插了一脚,他们是张素商的老东家,也是《女飞行员》连载的杂志,在叶戈尔编辑的主导下,他们报了警,将另外几个杂志告上了法庭。
一桩稿件遗失案就此名气大振,且以轰轰烈烈的气势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