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吏部郎中,谢永福还是与尸体打过几次交道的。
刺客的死因很好判断,毒杀身亡。
至于所中之毒药,极为罕见,谢永福曾在一本西域古籍中见过,应是西域的断肠草。
但也不太能肯定,还是要请郎中过来瞧一下。
刺客手心有着极厚的茧子,应该常年拿刀的,他武功不说不弱,但若是想要从他几个弟弟手下逃走,也是轻而易举的。
谢永福问向谢永佳,“你与他们交手的时候,他们果真逊色于你们?”
谢永佳略微思索,“大哥是怀疑他们故意放水?”
谢永福点点头,“或许这个人是故意被你抓到的。”
未过几时,太医过来,肯定了谢永福的猜测。
而秦王领地西通西域,是最能接触到断肠草的地方了。
刺杀公主的人选似乎已经很明了了。
但谢永福觉得这是栽赃。
谢永福将自己的判断使人告诉了皇上。
此时秦王长孙陆川与晋王次孙陆蕴已来到了皇帝的面前。
二人年龄相仿,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陆川身形要远比同龄人更加魁梧,同瘦弱的陆蕴站在一起,对比越发明显,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至于陆蕴,个子倒是不低,但就是太瘦弱了,面色虚白,好像有病一样。
皇帝闻言不由关切问道:“你身子可有不舒服?”
陆川与陆蕴来到国都已经三日了,太后只派身边女官将他们给安置了下来,皇宫中无人召见他们。
皇帝这也是头一次见到两个侄子,不由惊讶。
这两个侄子简直就和秦王与晋王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他倒是听父皇说起过,秦王勇猛,替父皇在前面冲锋陷阵。
晋王擅谋,在后出谋划策。
换言之,便是晋王指哪儿,秦王打哪儿,最终才有了大周的天下。
但无论是秦王亦或是晋王,俱都臣服于他的父皇。
陆蕴闻言一怔,回道:“臣这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羸弱之症,自来身子便不大好,需要精心调养着。”
刘公公在旁提醒皇帝,“晋王一脉与先皇略有相似,一代单传,是真正的一代单传,这位晋王世孙更是早产,在晋王世子妃的腹中不过七个月便出生,是晋王生生用药给救回来的。”
这些细枝末节,皇帝没空关注,但刘公公却是必须知道的,以便在皇帝感兴趣的时候说给皇帝听。
皇帝闻言对陆蕴不由生出几分同情之心。
他打小身子也很羸弱,也是因为身子羸弱,不能有自己的儿子。
于是皇帝大手一挥道:“往后你但凡需要什么,且同御膳房里说一声就是。”
陆蕴忙低声道谢。
“只是我父晋王其实并不想让我国都久居。”陆蕴想了想还是道:“一来我身子不大好,恐水土不服,二来么,我也确实是我祖父膝下唯一的孙子。”
陆蕴上头还有个姐姐,也是身子虚弱的主。
皇帝闻言微怔。
皇帝乃九五至尊,储君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底下不想做储君的人极少。
叔父晋王难道不想让自己这一脉的子孙成为储君吗?
皇帝对此很是怀疑,他看向陆蕴,只见陆蕴一张煞白的小脸上极是坚定。
或许是吧。
或许晋王就是那样想要祖孙陪伴在身边的人。
此时陆川笑嘻嘻的说道:“也是,陆蕴身子不好,若因水土不服出了什么意外,于晋王一脉也是得不偿失。”
“这个再议。”皇帝威严的目光扫视向陆川,陆川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在此之前,皇帝并没有让人告诉他们公主被人追杀的事情。
但看他们的反应,也像是不知情。
一个笑嘻嘻的,一个平静无波。
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应该不会伪装的这样好。
不是寒王,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皇帝的目光直视向他们,尤其是陆川。
据谢永福传来的话说,刺客用于自杀的毒药是秦王属地才有的。
陆川察觉到皇帝的视线,连忙收起笑嘻嘻的面容,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先前公主出宫逛街,被歹人追杀,这事你们还不知道吧?”皇帝目光一一扫向陆川和陆蕴。
陆川吃惊的张大嘴巴,连忙问道:“那皇姐人没事吧?”
陆蕴只有些微惊讶,他整个人都是异常平和的,就好像不会有什么事情能牵动他的心神一样。
皇帝道:“公主人没事,追杀公主的刺客也有了漏网之鱼,那人指认......”
陆蕴蓦然抬头,看向皇帝道:“那人应该是指认我和陆川其中的一个吧?”
皇帝讶然。
“皇上将我们给唤过来,也是因为怀疑我们吧?”陆蕴面上这才有了些微的笑意。
皇帝就觉得这小孩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帝王目光直直的看向陆蕴,但陆蕴没有一点儿害怕。
“只是我和陆川初来乍到,即便听闻一些风言风语,但对长安城中的形势半分都不了解,贸然针对公主,我们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陆川也嘿嘿一笑:“我真要是派人刺杀,也是去刺杀陆蕴。”
话语如此直白,但又很有道理。
问题又丢给了皇帝。
皇帝就觉得,这两个小孩,真有趣。
一个看似大大咧咧,但一语中的,显然并不傻。
另一个,少年老成,若将来长大,恐怕也是如晋王一般老谋深算之人。
陆蕴如此聪慧,也不在他面前掩饰他的聪慧。
“罢了,朕晓得了,你们且回去吧。”
皇帝心中大致有了判断,诚然,陆川和陆蕴都不是蠢人,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便是舅父和寒王,不满自己绕过寒王,接藩王之子来都的事情,故而来搞事。
虽然无论舅父亦或是寒王,都表现得很平常。
做完这一切,皇帝有些疲乏,他揉了揉眉心,问刘公公道:“你认为这事是谁做的。”
刘公公道:“依老奴看,寒王殿下是看着公主长大的,他不可能会对公主不利,倒是这两位小殿下。”
皇帝饶有深意的看向刘公公,“是吗,朕倒觉得是你过于偏袒寒王了。”
刘公公浑身一僵,赔着笑道:“皇上觉得这事是寒王殿下做的?”
皇帝反问道:“你觉得呢?”
刘公公腿一软,立马跪下道:“老奴就是阉人,哪里懂得这些事情,不过是瞧着皇帝待寒王亲厚,看您的意思行事罢了。”
“是吗?”皇帝似笑非笑,“你传话给沈国公,就说朕知道此事是他所为,但朕看在他是朕的舅公,并教导朕长大的份上,朕愿意原谅他这一次,但倘若有下次,朕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