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丁琎集中了小分队的队员, 最后再训了下话就让他们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热黑和四马仍然跟着他和周轶,等小分队的人全副武装出发后, 他们也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车兹, 准备往玉城方向去。
域城南部有一片极大的流动沙漠, 玉城在域城的最南端,可以说是沙漠中的城市, 虽然经济发展的不太景气, 但它所产的玉石却是闻名遐迩, 否则这座城市也不会以“玉”命名。从车兹去往玉城要先到车台县,之后要沿着近五百公里的沙漠公路前进, 保守估计也要用上两天的时间。
仍是热黑开车,四马坐在副驾上, 丁琎和周轶两人坐在后座, 太阳初升的时候, 他们一行人离开了车兹, 一路东行。
从车兹县出来,公路两边尽是戈壁, 灰茫茫的漫无涯涘, 路边偶有成排的杨树, 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鱼鳞般银光闪闪。
周轶降下车窗, 把脑袋搁在窗沿上,被风吹得半眯的眼望着外面荒凉的风景,这种开阔单调又别具魅力的景色和南方是不同的。
“听说在戈壁上可以捡到玉?”周轶回头看丁琎。
他只说了一个字:“难。”
四马闻言回头解释:“‘戈壁玉’在我们这儿也叫‘金丝玉’, 往前个十‘连’还好捡些,现在可就不好找了。”
周轶以前也听说过域城的捡玉狂潮,也不知道是哪家媒体带起来的风潮,说域城戈壁上遍地是玉,因此前几年很多内地人争先恐后地来域城拾玉,那阵仗就和美国“淘金热”那段时期一样。
四马说:“其实‘籽料’不值几个钱,真正说得上有收藏价值的还是‘昆山玉’。”
昆山是荆国的一座大山脉,它的南段就在玉城边上,这座山上有丰富的玉矿资源,从那里采出来的“山料”很值钱,顶好的玉石更是价值连城,据说古代很多君王的玉玺材质就是“昆山玉”,也因此在玉石市场上它向来是个香饽饽。玉矿这种东西不是可再生的,这几年采矿业肆滥,昆仑山脉的玉矿被过分开采,国家紧急立法控制,现在仅有几个背景过硬的采矿公司才有资格承包一段山脉进行适度的开采,源头被把控,玉石的价格自然就炒上去了,不过现在市场上的“昆山玉”真假参半,以次充好的居多,不是玉石专家没有一双“火眼金睛”是很容易被忽悠的。
周振国喜好收藏,周轶曾跟着他去过一次拍卖会,那次会上拍卖了一个由“昆山玉”打磨而成的玉镯子,价格奇高,他眼睛都不眨就买下了,没过几天她就在周晞的手上看见了它。
周轶升上窗,她听四马这么一介绍就明白陈淮景为何要往玉城去了,她想到分别时候他的一句“缘分未尽”,现在看来他们还真极有可能会再碰上。
晌午时分,他们抵达了车台县,丁琎让热黑把车开进了县城里,他们正好吃个饭稍作休息。
车台县比起车兹,最大的不同就是沙尘很大,周轶一下车就吃了满嘴的沙子。
丁琎拧开了一瓶水给她漱口:“车台临近沙漠,沙多。”
热黑熄火下车望天一看,苍穹是淡淡的蓝色,浮云蹁跹:“这个月份来天气还是不错的撒,要是早春的时候,这边‘下土’,隔了两米人都看不见撒。”
因为下午还要赶路,他们没多停,在县城里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把午饭解决了。吃完饭,丁琎让热黑驱车去附近的加油站把油给加满,沙漠公路五百多公里,虽然中塔那儿有个小型的加油站,但是为以防万一,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去往加油站的路上,在经过一家药店时丁琎叫停了车,只身去了店里买东西。
他刚下车热黑和四马就交换了个眼神
“走吧。”丁琎上了车,从兜里掏出一管药膏来。
周轶低头去看:“买了什么?”
“止痒的药。”丁琎拧开盖子,挤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出来,示意她,“手。”
周轶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上都有红色的小包,车台县边上有一条绵长千里的塔河,河边种满了胡杨林,现在又是仲夏季,故而这边蚊虫较多,丁琎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时不时挠挠自己的手,总是分神去赶蚊子,不胜其烦的样子。
他和热黑四马皮糙肉厚的蚊子不爱咬,她细皮嫩肉的很招蚊子,一顿饭下来,两只手多了数十个包,也得亏她今天穿的是长裤,不然车台的蚊子能把她的血吸干。
周轶伸手,丁琎把药膏给她抹上,药膏冰凉凉的,抹开后倒感觉没那么痒了,她又指指自己的脖子:“这边也被咬了。”
丁琎抬眼瞧了瞧,她白皙的脖颈上的确有两小块皮肤微微发红。
他咳了声,四马和热黑立刻坐得笔直,目视前方,再不敢往后视镜里看,彼此心里都暗自反省着自己,原来他们误会丁队了,瞧他现在这无微不至的贴心样,哪还有以前钢铁直男的半点身影。
是他们猥琐了。
抹好药,加油站也到了,他们进站加满油后就没在车台县里再转悠,驱车直接往沙漠公路走。
上公路前他们沿着塔河开了一段,道路两旁长着千奇百怪姿态各异的胡杨林,从树干的粗细程度看,这些树都很有些年头了,攀枝错节的不像笔直的杨树,自管肆意生长。都说胡杨林是“沙漠英雄”,生而不死,死而不倒,倒而不朽,真称得上是“活化石”。
热黑边开车边说:“现在还不到季节,等十月份秋季的时候,胡杨林的叶子都黄了,那才真的好看撒。”
沙漠公路穿过域城最大的流动沙漠,国家为了修建这条公路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这才把南域和北域沟通了起来,在以前要去玉城,只能绕远路先去苏恰再开车或坐火车去玉城,早前谁也没敢想能在这么大的一个沙漠里修一条路,毕竟难度太大,沙漠又是流动的,大风一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容易把路给埋了。要解决风沙唯有种树,沙漠公路两旁各种着几排固沙植被,像是梭梭树,黄沙里还长着芨芨草、骆驼刺,连绵的人工种植绿林就像是万里长城,守护着这条公路。
公路上每隔四公里就有一个深水井房,每个水站都由一对夫妻守着,他们主要负责此段公路的维护和树木的浇灌。中途经过一个水站,热黑看到门口坐着的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还特地停下车和他们聊了下天。看守者的工作很枯燥,除了十平米的小房子,他们无处可去,就连水和食物也是要等人送来的,因此碰到人愿意和他们说说话,他们就十分高兴,还极力邀请他们一车的人喝水吃东西。
周轶也下车和他们说了说话,期间房子里的泵水机器一直在响,她呆了会儿就觉得耳朵难受,可那对老夫妻却没什么感觉,想来是已经习惯。工作内容无聊,工作环境恶劣,看守者的工作没点儿奉献精神和耐得住寂寞的人是做不来的,周轶打心底佩服这些人,要是没有他们的付出,这条“奇迹公路”根本没办法通行。
渺小的伟大,莫过于此。
傍晚的时候,前方有一小段路被风沙掩埋了,有许多工人正在清除路上的沙子,热黑把车往路边一停,他们仨男人都下了车,周轶也就不太愿意一个人坐在车上。
丁琎想去前面帮下忙,走前不放心地叮嘱周轶:“就在附近看看,别往腹地走,容易丢。”
周轶应了声好
金乌西坠,虽说天还未黑,但时间已经不早了。
周轶穿过几排矮树往沙漠里走了走,他记得丁琎的话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绿植好确定自己没走远。
她攀上了一座小坡,极目远眺,黄沙漫漫,一望无垠。
沙漠里还有很多已经枯死的胡杨树的残骸,它们的枝干早已干涸,躯体却还没腐朽,远看着像是为保家卫国而亡的将士,不甘倒下,就算是死也要守住最后的荣光。
夕阳摇摇欲坠,它的薄辉洒下,整片沙漠似是由黄金沙堆砌出来的,此时还冒着灼人的热气。
周轶心头震撼,手指一动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如果此刻她手中有一支画笔,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幅震撼人心的场景画下。
太美了,她想。
丁琎寻来的时候就看到周轶站在高处,她背着光被切出一道婀娜多姿的剪影,沙漠上的风带起了她的裙摆,她怔怔地站定不动。
他朝她走去,到了她的位置才发现她在看落日。
周轶余光看到他的身影,问道:“路通了?”
“嗯。”
周轶略觉得有些可惜,仍是说:“走吧。”
“不急。”丁琎拉住她的手,“休息站快到了,太阳落下了再走也不迟。”
周轶展颜,回握住他的手依在他身边,他们一起看着太阳敛起光芒,点点逼近沙漠尽头。
坡底下,四马拿着手机疯狂拍照,末了他还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都不知道丁队还有这一面呢,训我们的时候他可从来不心软,啧,真‘铁汉柔情’。”
热黑看着上头并排站一起的两人也觉得稀奇,最后还若有所思地嘀咕了句:“看来下次我也要带玛依努尔来沙漠里看落日。”
夜幕完全拉下后,他们一行到了中塔,这是整条沙漠公路上唯一一个休息站,供往来的人休息补给,地方虽小,但设施还算齐全,宾馆饭店加油站甚至还有足浴店。
丁琎示意热黑把车开到警务站前,带着他们一起进了站。
警务站里有几个警察在值班,他们正在吃饭,听到开门声后其中一个抬头问:“有什么事——”
他看到丁琎好似愣住了,片刻后才站起来,默默地从腰上拔出一把枪,热黑和四马见了立刻变了脸色,手上欲要拔枪反击,却看到那名警察将枪往桌上一推,手.枪直接滑向了丁琎,稳稳地停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那警察问:“比比?”
丁琎回视他:“再比一百次你都赢不过我。”
“嘿呀,还是这么狂。”那警察问同事借了枪,挑眼示意丁琎做好准备。
热黑和四马见丁琎和那人认识,遂放松警惕站好,四马到底脑子快,一下就看出了他们要比啥,主动上前要给他们当裁判。
“开始!”
四马一声令下,丁琎和那警察同时拿起手.枪,64.式的自动手.枪,丁琎闭着眼都能拆卸组装,他手上的速度很快,周轶都没怎么能看清那些细微的动作,就看到他把枪支零件拆下后又花了不到十秒的时间把它组装完毕。
丁琎装好弹匣把手一抬,枪口指着那名才把弹匣装好的警察。
“我操。”那警察骂了句,“是丁琎没错。”
周轶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打招呼的方式真是有够特别。
四马瞅着那个警察和丁琎相熟,主动问:“丁队,这位是……?”
警察看着热黑和四马问:“你队员?”
丁琎点头。
“我是赵雷,和
丁琎抬起一脚踢过去:“谁是谁哥?”
赵雷一躲,又笑了两声,目光落在了一直没说话的周轶身上:“这位美女不会也是你们‘雪豹’的吧?”
热黑先答了:“她是我们丁队的女朋友撒。”
“女朋友?”赵雷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下周轶,最后捶了下丁琎的肩,“可以啊你。”
他又开玩笑说:“你这约会还带俩灯泡,保驾护航?”
丁琎没接茬,他就是想既然到了中塔顺道过来打声招呼。
“宾馆订了没?”赵雷问。
四马答的:“还没呢。”
赵雷手一挥:“走,我带你们先去找住的地方,这地儿就这么点大,每家店的老板我都认识,有我在还能给你们打打折。”
他和几个同事知会了声,拿上车钥匙随着丁琎他们走出了警务室。
赵雷从警务室旁推着自己的“坐骑”出来,热黑和四马的眼睛立马看直了。
“怎么样,帅吧。”赵雷坐在自己的摩托上,一脸傲娇,“四驱的,排放量六百,跑沙漠完全没问题。”
他嬉笑着问周轶:“怎么样弟妹,坐上来哥带你兜兜风?”
丁琎斜眼乜他,声音凉飕飕的:“等你什么时候拔枪的速度比我快了,我就让你带她去兜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