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戴着耳机,和贺迟保持通话。
贺迟正和李浪绿毛还有一群哥们在网吧打游戏,刚才听到苏星说有人要闯进他家,倏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耳机拉倒了电脑屏幕,水杯砸到地上,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苏星听着电话那头贺迟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凝神盯着门,发现门锁微微动了一下。
他们家用的是老式的球形门锁,锁身本来就有些松动,一张硬点的塑料卡片就能打开。
旋转扶手来回动了一会儿,锁舌发出“啪”的一声响,门缝里冒出一张银行卡的一角。
“锁开了。”他对贺迟说。
“你他妈还敢待门边!给我躲进床底下藏好了!”贺迟朝他大声吼。
这还是贺迟第一次对他这么凶,苏星笑了一下,轻声说:“有插销,他们暂时进不来。”
电话那头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贺迟语气森冷:“藏好,等我。”
“行,”苏星说,“开车小心。”
两个人都没挂电话,苏星隔着听筒听见外头呼啸的风声,贺迟应该在他们常去的那个网吧,离这里不远,十几分钟就能到。
他从猫眼里看出去,王哥应该是发现了门打不开,和另外两人比划着说些什么,苏星不确定楼梯下面有没有其他接应的人,他不敢轻举妄动。
苏红在沙发上睡得不安稳,她头在靠垫上蹭了几下,嘴里咕哝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电话那头,贺迟的呼吸略显急促,掺着机车引擎声和风声,他还隐约听到李浪的声音,让贺迟再开快点儿。
苏星迅速冷静下来,头脑出奇的清晰。
苏红很有先见之明地加固了房门,三个插销很牢固,他们就算要硬闯,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
结合苏红这段时间的反常,他知道这些人是冲他来的。
他没钱没势,这群人盯上他干什么?
苏星口袋里揣着那把圆头钳,手指在大腿上轻点着,倚在门边仔细回想。
对这群人渣来说,最普通的beta没有任何价值。
beta......
--最近我听说有一伙人在诱拐beta......
几个月前的小巷里,那个叫陈平安的Omega少年去戒毒所之前提醒过他,让他万万要小心。
苏星停下手指的动作,冷冷一笑。
王哥在楼道里给人打电话,面色焦急,看口型语速很快,挂了电话后怒气冲冲地往墙上踹了一脚,墙皮哗啦啦掉了一地。
三个人低声商量着些什么,其中一个人看样子还很年轻,面上露出了几分犹豫和退缩,王哥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下,突然拔高声量吼了一句:“绝对是好货!这票干了就发了!怂你妈个几把蛋!”
旧楼隔音不好,苏红朦朦胧胧间听见吼声,猛地惊醒,直起身子警惕地问:“谁?!”
“没事,我。”
苏星走回客厅,苏红见是他,才松了一口气,骂他:“你大半夜去厨房不开灯干嘛?刚吼什么吼?和谁说话呢?”
苏星扬了扬手机,说:“我打电话。”
苏红鼻子里哼了一口气,说:“和你那个小男朋友?”
“嗯,”苏星点点头,“吵架了。”
“哟!”苏红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说,“先前谁说他很好是个好人呐?一转眼就吵架了?”
“你回房间睡,”苏星对她说,“没事,我小点声。”
苏红确实有些困了,她披着毯子站起身,还没绕过
外面那些人开始砸门了。
苏红吓得浑身一抖,苏星抓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房里带,说:“没事,我叫人来了,你在里面待好,别出来。”
苏红哆嗦着嘴唇,问苏星:“是不是有人要抓你?”
“没事,没事。”苏星小声安抚她。
砸门声越来越大,王哥在门外破口大骂:“臭婊子开门!”
“有人要抓你......有人要抓你......”苏红一边嘟囔着,一边六神无主地在电视柜上胡乱摸索着,她摸到一把小剪刀,紧紧攥在手里,喘着气道,“操他妈的我和他们拼了!”
苏红那么瘦小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爆发出那么巨大的力量,她一把推开苏星,瞪着眼往外冲。
苏星被她推的踉跄一下,赶紧冲上去,架着她的腰把她整个扛起来。
苏红挣扎个不停,嘴里骂着难听的脏话。
苏星把她扛进房间,往床上重重一扔,苏红侧趴在床上,长发乱七八糟地盖住整张脸。
“你想干嘛?冲出去让他们打死你?”苏星冷冷地说,“然后呢?我他妈父母双亡你就开心了?”
苏红把脸埋进手掌心,背脊弯出一道弧,她很瘦,脊梁骨把睡衣撑出一个突兀的形状。
铁棍重重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苏红吓得抖了一下。
“你好好待着,没事。”苏星捡起掉在地上的小毯,盖在苏红背上。
-
贺迟开摩托车载着李浪先到一步,其他人打车还没过来,他一路上听着耳机里苏星这边的动静,门板被砸的声响惊得他心惊肉跳,一想到苏星可能出什么事他就浑身冒冷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另一边,贺迟反复告诉自己不能乱,他要是慌了,那苏星怎么办?
有砸门的声音,说明那群人还没闯进屋,他还有时间。
引擎声由远及近传来,苏星到厨房窗户边一看,是贺迟到了。
贺迟下了车,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苏星,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总算松了一些,他紧抿着唇,大步往楼梯口走。
转角蹲着三个接应的人,手里拿着麻绳和巨大的黑色布袋,听见有人来了,鬼鬼祟祟地想溜,恰好撞见从另一条路赶过来的李浪他们。
贺迟三两步跑上了楼,王哥一伙人操着几根铁棍正在砸门。
“婊子养的狗杂种,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和你妈跟我这儿立什么贞洁牌坊,老子操死你!”
“你骂谁?”
骂的正起劲,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王哥愣了一下,停下动作转头一看,楼梯上站着一个人,半边身子沉在阴影里,勾着唇角,一颗虎牙抵在薄薄的下唇,眼睛里一片森冷。
这位不速之客的眼神过于瘆人,王哥突然觉得背脊一冷,但他不能在小弟面前丢了面子,冷哼一声,硬着头皮说:“你他妈谁啊?关你屁事!”
贺迟笑得更明显,重复了一遍:“你刚刚骂谁?”
“我骂你妈了个逼!赶紧给老子滚!”
贺迟手里还拿着摩托车头盔,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头盔在手上抛了两下,往上重重一抛。
王哥脑袋被头盔砸中,他急退两步靠在墙上,两个跟班吓了一跳,他晃了晃脑袋,大手一挥:“看你妈的戏呢?!还不给老子上!”
两人操着铁棍朝贺迟冲过去,贺迟站在楼梯上,抬手抓住一个人的胳膊,抢过他手里的棍子,使了一个利落的过肩摔,那人直接从楼梯滚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苏星
贺迟侧身,把铁棍另一头搭在栏杆上,这人下意识伸手扶着铁棍缓冲了一下,贺迟趁势扣住他的后脑,把他整张脸往铁栏杆上狠狠一砸,他发出一声惨叫。
贺迟看也不看他,两步跨上台阶,捧着苏星的脸,终于放下心来,深深呼了一口气,闭着眼在他额头上重重吻了一下。
苏星轻拍着他的后背,说:“我没事。”
王哥现在知道怕了,双脚一软,捂着脑袋蹲在墙根,嘴里说着“我错了”。
贺迟放开苏星,见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把自己的皮衣外套脱下来搭在他肩上。
他走到王哥身前,神色狠厉,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站起身子。
贺迟五指收紧,王哥脸涨得通红,就快要喘不上气。
“我刚才问,你、骂、谁。”
他几乎是贴在王哥耳边一字一字地问,王哥双腿打颤,声音抖得不像话:“我骂、骂我自己......”
贺迟轻笑了一下,王哥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皮,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肚子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他连叫都叫不出来,喉咙里发出类似干呕的声音。
贺迟的拳头一下一下、毫不收力地砸在他肚子上,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顶在墙上,他动弹不得又叫不出声,只能徒劳地瞪着眼眶。
“你他妈连他也敢动?”贺迟一身的戾气终于收敛不住,他出拳又快又狠,眸色阴沉得吓人,“你他妈连他也敢动!”
王哥额角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双手紧紧扒着贺迟卡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嘴唇张的很大,活像一条上了岸濒死的鱼。
贺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红着眼在他耳边低吼:“你他妈能耐啊?连他都敢动!”
李浪和苏星说过,贺迟打起架来很狠,不要命的那种狠。苏星以前一直不相信,贺迟在他面前会撒娇、会耍赖、会装乖,就是没有狠厉的那一面。
直到今天,他亲眼见到这一幕,贺迟毫不掩盖身上的暴戾气息,他才知道李浪说的是什么意思。
“学霸!这杂碎说三楼还藏着俩人!”
绿毛脚踩着一个跟班的脸,在楼下仰头喊了一声。
“你去我去?”贺迟转头问苏星。
苏星把肩上搭着的皮衣脱下来扔进屋里,冲贺迟挑了挑眉,说:“衣服贵,别弄坏了。”
贺迟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一下,问:“一打二,行不行?”
“滚!”苏星说,“你哥哥我一打七都不输。”
苏星上了楼,三楼楼道拐角里果然还藏着两个人,这两人听见楼下的动静,同伙被打得稀里哗啦,他们不敢下去。
见有人上来,他们主动扔下棍子,对视一眼之后,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我们、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姓王的说有笔生意,我们就跟来了。”
苏星扭了扭脖子,问:“不打架?”
两人飞快摇头:“不打!”
苏星笑了一下,说:“我要是不打,我弟弟会笑我的,对不住了。”
-
等苏星把两个人从楼梯上扔下,王哥已经被打的眼神涣散,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口水,连呼吸都困难。
苏星怕再打下去要出事,于是出声叫住贺迟。
听见苏星的声音,贺迟才冷静了一些,他甩开王哥,走到苏星身边,拧着眉问:“没事吧?”
“
“真乖。”
贺迟长叹了一口气,紧紧抱住苏星。
楼下,李浪他们十来个人把五个跟班制服,连着王哥他们三个人一共来了八个。
李浪和绿毛还是老一套,把他们衣服扒的精光,拿手机全方位无死角拍了套写真集。
王哥老老实实把所有事儿都交代了。
邻市有几个大老板出于猎奇心理,想换个口味搞搞beta。名下几个夜总会不择手段,到处搜罗长得好看的beta,他还听说有些人贩子直接拐了beta少年卖过去,皮相好的话能卖不少钱。
王哥嗑药的时候听人说了这个事儿,他见过苏星几次,看他长得漂亮,又觉得他们家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于是起了歪心思。
“操你妈!”绿毛气的一脚踹上去,“老子被你这逼恶心的三天都要吃不下饭!”
“接着怎么搞?报不报警?”李浪问。
贺迟靠在墙上,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吐出一口烟圈,半眯着眼,问苏星:“怎么说?”
苏星原本不打算报警,怕报了警会带来更多麻烦,但他想了想,蹲下身子拍了拍王哥的脸,问他:“你刚说的人贩子,知不知道是谁?”
王哥说:“知道,知道,告诉我这件事的那个人肯定知道!他是......”
“行,”苏星打断他,“别和我说,和警察交待。”
贺迟叼着烟笑了一下,对李浪说:“报。”
小小的楼道里挤着十多个人,贺迟朝他们摆摆手,说:“行了,改天请哥几个吃好的,今儿就先散了吧,把这几个狗东西拎局子去。”
“你不走啊?”李浪问。
“屁事真多,滚你的!”贺迟不耐烦地赶人。
“老大,那你上星期买的那双鞋......”李浪疯狂暗示。
“拿走。”贺迟很大方。
李浪乐开了花,拿麻绳套着王哥的脖子,和遛狗似的提溜着他走了。
等人都散了,贺迟想要找苏星,好好抱抱他。
他生怕自己来晚了,他的小状元会出什么事,赶到了这里,又听见苏星被人用那么难听的话辱骂。
他刹那间只觉得有一股火“噌”地冲到了头顶,那是苏星,是他捧在手心里都怕磕着的小星星,竟然有人敢骂他、要拿铁棍打他、还要把他抓走卖钱。
贺迟重重抽了一口烟,转过身,发现苏星家门前站着两个人。
苏星,还有一个女人。
贺迟愣了一下。
“我妈。”苏星冷静地介绍,“贺迟,我男朋友。”
贺迟脑子还没转过来,还停留在刚刚“老大”的身份里,于是面无表情地朝苏红点头致意。
“烟什么牌子?”苏红开口问。
“万宝路。”贺迟回答,“来一支?”
苏红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