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孟寒淞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无奈。
她说“不要”,他就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拿这丫头没办法。
“那样穿……好丑。”陈七月垂着头,吸了吸鼻子,鼻头有点红。
“怎么会丑呢?我的七月穿什么都不丑。”孟寒淞挑起她脸颊边垂下来的发丝,轻轻往后拨了拨。
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就被小姑娘一身端庄的旗袍惊艳到了。她今天还化了妆,虽然很淡,但他还是看得出来。
“孟寒淞……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说着,豆大的眼泪就直接砸了下来,陈七月也不管丑不丑的问题了,只一边掉眼泪,一边控诉孟寒淞:“你干嘛要这样对我呢?你凶一点,拽一点,冷淡一点不行吗?你总是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她用力扯掉孟寒淞裹在她身上的衣服,胡乱团在一起,直接塞进了男人的怀里。
小姑娘似乎使了吃奶的力气,孟寒淞被她撞得直接往后退了两步。
陈七月抹着眼泪就跑出去了,从后院跑到前厅,在谢寅几人的怔愣中,跑出了古玩店。
孟寒淞追出来的脚步,在看到店里的几个人时,停下了。
“喂,你不追啊?”谢寅搭着他的肩,挑眉:“照我追女孩子的经验,你现在追出去,直接按着她亲,来一个深情的法式舌吻,天大的事儿都能解决了。”
坐在太师椅里的沈越闻言,抽了抽嘴角,这是什么流氓做派。
孟寒淞却扯着唇角笑了下,笑容里有些不易察觉的苦涩。如果真的亲一下就能解决了,他刚才在后院就亲了,哪里还等到把人都气跑了。
陈七月这个样子,明显是有心结。她刚才说的话,他也听得稀里糊涂的,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给她室友打个电话,别让她一个人乱跑。”
“真不追啊?”谢寅有些狐疑,却还是拿出手机联系范婷婷。
“不追了。她应该……想要自己静一静。”孟寒淞手里拿着衬衫,直接窝进了身边的椅子里,他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也许,不止陈七月需要空间和时间。他也一样,他要好好想一想,明明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入夜的十里洋场,前面的门店已经锁了,但后院还亮着灯。岳远山一年365天都守在这里,可今晚,这店里还多了两个人,孟寒淞和沈越。
孟寒淞很少会来十里洋场,更不用说在这里留宿。至于沈越,他今天原本是来给妹妹买礼物的,可挑完了东西后,却也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了。
这会儿,岳远山透过窗子,就看到院子的廊檐下,两个男孩子正坐在台阶上,身边还各放着一个棕色的小酒壶,好像是他几年前私藏的好东西。岳远山瞧着有一点心疼。
“不亏是二十年的江白,还真带劲儿。”沈越仰着脖子灌了一口,辛辣的口感滑过喉头,他餍足的抬手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瞥了一眼孟寒淞:“谢谢招待。”
孟寒淞扯着唇轻笑:“沈大少爷愿意登我的门,是我的荣幸,区区一壶酒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摸出烟盒,抽出一只烟咬在齿间,又将烟盒递到了沈越面前。
“我不抽烟。”沈越摆摆手。
孟寒淞轻痞的笑了笑,掏出打火机,拢着蓝色的火苗点烟。猩红亮起,他却只咬着烟,在唇齿间玩味。
“说吧,什么事?”孟寒淞懒着声音开了口。他和沈越从小就不对盘,这人如今却突然想起照顾他的生意,还住在他的地方,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厮肯定还有别的事。
“喜欢那姑娘?”沈越却一点弯子不绕,直接开了口。
他的直白让孟寒淞有些微讶,但也仅仅是瞬间。孟寒淞眯着眼轻笑:“我从来都不知道,沈家少爷还是个知心姐姐。”
听着孟寒淞的调侃,沈越也不恼,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沉声开口:“就是觉得你小子也没想象的那么混,有些事想给你提个醒。”
孟寒淞微哂,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事,居然得了沈家大少爷的青眼。
“那晚在夜笙,你怎么怂成那样?”沈越那晚看得明白,陈七月当时已经醉得有些糊涂了,挂在孟寒淞身上,到处点火。可让他意外的是,这混蛋居然破天荒的忍住了,一点逾矩的动作都没有。
听了沈越的问话,孟寒淞咬着烟,笑得有些阑珊。
怂吗?
他不知道。
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都不能碰她。
他上了心的姑娘,不能被这么随便的对待。
“孟寒淞,你这些年正事干得不多,混蛋事却不少,整个人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我提醒你一句,你这样的人,不太容易给人安全感。”
“我不清楚你和那姑娘到底是怎么个关系。但今天,连谢寅都知道那种时候应该追出去,你呢?怎么想的?”
孟寒淞垂着头,不说话。
沈越又灌了一口酒,漆黑的眸子里没有聚焦:“孟寒淞……我们骨子里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在很多事情上,习惯了得到,却不太懂付出。一个本来就对你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姑娘,等她真的静下来……”沈越转头看他:“我估计,你也就凉了。”
沈越的这番话说得对也不对,却仍旧一语点醒梦中人。孟寒淞突然发现,在这段他自以为陈七月应该明白的关系里,他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说过。
他一直在用他认为对的方式去对她好,却独独忽略了陈七月的感受,忽略了女孩子对某些特定关系中身份的看重。有的时候,她们需要被明确的给予一个身份,比如女朋友,比如妻子。
就像沈越说的,被动的久了,就连主动最基本的方式都忘记了。
“沈越,谢了。”孟寒淞碾灭手中的烟,和沈越到了声谢,直接就跑了出去。
岳远山从屋子里追出来的时候,孟寒淞早已经没了影子。
“嘿,这大晚上的,急吼吼的上哪儿去?”
“岳叔,没事。”沈越拎着酒壶走上前:“可能是想明白了些事,打算再去争取一下。”
诶?
岳远山听得糊涂,却被沈越揽着肩推回了屋子里。
——
孟寒淞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直奔云大。
一路上,他都在反复琢磨陈七月的话,什么不要这样对我,对我凶一点,冷一点不好吗?你这样,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着想着,唇角就不自觉的弯起,他有种强烈的感觉,陈七月肯定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这么无措。
都是他没有把话说明白……想到这里,孟寒淞又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既然问题已经清楚了,他现在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见到小姑娘,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一连几个电话打过去,都没人接。这是存心躲着他,打算一辈子都不跟他联系了?
一股邪火突然就在孟寒淞胸中轰轰的烧了起来。
古玩店距离云大不远,车子片刻后就在校门口停下。孟寒淞掏出一百元钱递给师傅,就直接跳下了车,一路朝着陈七月的寝室狂奔而去。
十点多的女生寝室楼
孟寒淞弯着腰站在陈七月的寝室楼下,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电话还是没人接,连个信息都没回。
那股邪火一下子冲到了喉头,他清了清嗓子,直起身对着506的窗子大喊:“陈七月,你给劳资下来!”
男朋友
今晚的506气氛有点特别。小小的一间寝室, 地上放着两个大塑料袋,范婷婷正撅着屁股把一张压箱底的野餐垫铺在地上。
白天的时候, 陈七月从十里洋场出来后接到了范婷婷的电话, 说林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她帮忙。
回了寝室才知道是林莎的毕业论文出了问题, 原本已经定好的论文方向, 都已经开始准备了却被导师打了回来,要求她重新选择一个方向。
这种时候,陈七月的学霸属性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她也顾不上伤心和难过,带着林莎一头扎进了图书馆。
陈七月正忙着翻资料的时候, 林莎偷偷看了她一眼, 悄悄咪咪的给范婷婷发了个信息。
【婷宝,七月可是老孙头的得意门生,我觉得这事儿穿帮的概率很高。】
林莎毕业论文的导师是“孙不过三”,其实孙教授根本就没有为难她,这只是两人为了转移陈七月注意力想出的馊主意。
谢寅说,陈七月和孟寒淞吵架了, 哭着跑出去了,可原因不明。范婷婷和林莎商量了一下,以陈七月的性格,与上来就其苦口婆心的劝解,不如曲线救国,先给她找点事儿做, 平复一下情绪。
学霸嘛,最能让她快乐的事情, 当然就是学习咯。
【放心吧,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今晚咱们就和七月不醉不归。什么孟寒淞,全都滚蛋!】
所以,当陈七月和林莎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就看到范婷婷盘腿坐在地上,扯过手边的一个塑料袋:“来,这是白的,这是啤的,这是洋的……”
啪啪啪,几个易拉罐和玻璃瓶子排了一溜。
她又拿过另一个袋子,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在野餐垫上:“七月你看,还有你最爱吃的酱香牛肉、胖哥烤蹄、香辣鸡翅、四婆婆臭豆腐……”
陈七月:“……”
林莎无声的看了看房顶,陈七月口味清淡,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范婷婷这也演的太假了吧,明明就是她自己想吃。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陈七月狐疑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范婷婷,溜着野餐垫的边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特别,当然特别!”范婷婷腾地一下站起来,笑眯眯的拉着陈七月的手:“七月,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消息,经过我一个月的努力,今天下午我的体重终于重新回到了两位数!”
陈七月:“……”
她看着范婷婷丰腴的上半身,有点怀疑。目光又扫过地上的一堆吃的:“所以,你不甘心?打算今晚一顿再吃回来?”
范婷婷:“……”
糊弄学霸什么的,真的好难……
接收到范婷婷的求救信号,林莎适时的轻咳了一声,开始胡诌:“其实是放假的时候她在谢寅家里赢了他很多钱,一直想找个机会请我们吃饭。那段时间你一直很忙,就拖到了现在。”
是吗?陈七月皱眉,那晚他们不是贴纸条的吗,怎么最后还算钱了?
怕她又问出个什么漏洞,范婷婷直接将人扯到身边坐下,拧开一瓶二锅头,哗啦哗啦倒了一大杯。
陈七月:“……”
她叹了口气,拿起地上的听装啤酒,开了三罐,递
林莎和范婷婷面面相觑,好吧,穿帮了。
“让你们担心了。”陈七月抿了一口啤酒,酸酸涩涩的,一点都不好喝。
“我有问题要问!”范婷婷举起右手:“我能不能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绽?”
林莎抠着手指甲,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也一直在纳闷,怎么会穿帮的这么快?
“莎莎,你今天说,孙教授让你换成线性赋范空间的应用,可是两年前孙教授就针对这个提出过质疑,还发过三篇论文,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带着的学生再去做这方面的研究呢?”
林莎、范婷婷:“……”
果然,不能在学术的问题上糊弄学霸。
“好吧。”林莎任命的点点头,顺便举起左手:“我也有个问题,你和孟寒淞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陈七月放假的时候从Z市回来,她就想问了。
闻言,陈七月垂首,抿着唇不说话。
“今天谢寅打来电话说,你和孟寒淞吵架了。上次视频的时候,你们俩一起在酒店。”林莎顿了顿:“所以,你们俩是……在一起了?”
“没有。”陈七月摇头,淡淡开口。
“艹!”林莎低骂了一句,没有在一起,那一定就是狗日的孟寒淞玩弄了小七月的感情。她握着陈七月的手,一脸的义愤填膺:“七月,你别怕,他做了什么混账事情,你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出头。”
陈七月被林莎这副郑重的样子逗笑了,那些因为孟寒淞而起的负面情绪也似乎在此时消散了许多。她拍拍林莎的手背:“莎莎,他没有欺负我。”
“那是你欺负了他?”单细胞生物范婷婷凑过来,眨着眼睛问的认真。
陈七月:“……”
陈七月正要开口,楼下就传来一个响亮的男声:“陈七月!你给劳资下来!”
声音之大,怕是整栋宿舍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范婷婷一溜烟的跑到了阳台上,就看了站在楼下的孟寒淞,正抬起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她们寝室的阳台。
不是吧?还真让她猜对了?陈七月真把人欺负了?现在找上门了?!
陈七月和林莎也跟了出来。看到楼下身形颀长的男人,陈七月有些怔愣。
昏暗的路灯拉长了男人的影子,他英挺的五官在灯光下越发深邃,英俊到了极致。
“陈七月,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看到阳台上站着的小姑娘,孟寒淞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说话的声音依然很大,但语气已经平和了很多。
半晌,陈七月却一动也没动,就那么直楞楞的站着。
孟寒淞舔了舔唇,偏头,似是有点无奈。然后,深深提了一口气,又抬头望向阳台边的陈七月。
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整栋寝楼几乎所有的阳台上都站满了人,不少住在另一侧的女生都纷纷跑到了走廊上,探着头往外看。敷面膜的、嗑瓜子的、交头接耳的……按照大家的推断,接下来故事的走向大致会有三种方向——
告白、骂街、借笔记。
“为什么有借笔记?”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发问。
“你没听见吗,指名道姓喊得是陈七月,数科院的学霸,借个笔记有什么奇怪的。”
“哦。”
……
“别说,这男的有点帅啊……”
“你瞎的吗?这叫有点帅?这他妈就是大写的帅!”
“帅就帅呗,干嘛骂人
孟寒淞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像个猴子一样,被一大群人围观。可偏偏陈七月那小丫头片子就是傻呆呆的站着那儿,动也不动。
他无奈的笑了笑,似乎又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楼上响起一声口哨声,有女生大喊:“帅哥,加油!陈七月不答应你,我答应!”
在一群女生的笑声中,孟寒淞笑着说了声“谢谢”,专注的目光却一直锁着陈七月的身影。
他沉着嗓子开了口:“但我只喜欢她。”
干净又清澈的声音和这深深的夜色交织在一起,像是在大提琴的低音域里淌出的最动听的音符,每一个字都美得令人心醉。
陈七月呆呆的站在原地,这回不是躲避,是真的有点呆。那个她年少时暗恋过的少年,在一别经年之后,站在她面前,告诉她: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