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八)
甭管系统有没有觉出什么不对来,反正即便是不对,现在的它也联系不了主系统,得不到主系统的智库支持,那小系统就只能是个憨憨。
憨憨纠结了半天,问了一个它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的问题:“宿主……你觉得药尊和这件事有关的可能性有多少?”
苏羲果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我只能说,他对火攻或者用药物化掉针的两个疗法的点评是对的,确实都不太保险。”
“那换了你,你会怎么治?”
系统问。
“火攻啊。”
苏羲回答得理所当然,“用药当然也可以,不过稍微有点麻烦。”
“你刚才才说不太保险!”
“那是对他不太保险。”
苏羲撇撇嘴,“我对我的控火术和炼丹术有信心啊。”
系统:“……”
行吧,问就是你牛逼。
“不过话说回来,这伤的真的很别致。”
苏羲自己喟叹一声,“我对我自己敢用火攻,因为我对我的身体很是了解,细细查清楚我身体里的情况并不太难,但如果是别人我就不行了。”
“怎么说?”
苏羲垂眼看着自己手指:“因为植物是会长的呀,即便把植物从土里了,只要方法合适,气候得宜,那哪怕只是留下了一小节不值一提的根须,根须都会继续扎根土壤,生根发芽,这就是生命啊。”
植物本身很伟大,什么柔弱的小草能把严实的土地顶出个裂缝来,什么小树苗为了长出来能硬把上头的石头顶走,什么就剩下个根须了都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自古以来植物都是因为这些特性被夸了又夸。
但现在换位思考一下,你成了泥土本身……
“那就是斩草不除根。”
苏羲声音幽幽,“于是受一茬罪,两茬罪,但凡有一截根须存在,始终你的身体里都有这么一株跗骨之疽一样的植物,吸你的骨血用你的养料,成为你永久的噩梦。”
系统硬生生打了一个冷战:“这……这我还是觉得有仇吧,什么用风饮月的身体啊,身体都被毁成这样了难道还有什么被用的空间么?”
苏羲笑了笑:“所以才要等着看看那位药尊到底能带我去见什么人,能提出个什么画风的治疗办法啊,如果是用身体,那用身体的人总该有办法解决掉这要命的植物吧。”
嗯,大佬说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有道理。
以及因为这件事本身太过奇诡,系统都不自觉对事情本身兴起了超过完成任务本身的兴趣。
药尊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苏羲出门了。
修仙世界往往大得很,苏羲又在灵舟上待了好几个月,飞越的是一片一看就没什么人烟的原始森林,到了森林深处药尊才缓缓将灵舟降落下来。
但,降落的地方也不像是有什么人烟的模样,一定要说的话……远处,有一棵参天大树。
真参天。
那树得有千丈高,遮天蔽日,占了千亩地有余的空间,它自己就是一片森林,它的树冠底下都已经形成了一个很独立而完美的生态系统,就连树根上盘踞的苔藓都是一副很有些年头的模样。
远远的,苏羲干干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让系统有点震惊的是,它第一次从苏羲的眼眸里看到了“渴望”,“教练我想要这个!”
的神色。
药尊在这儿,系统不好问出声来,但药尊一回头,看到小姑娘眼睛里面闪烁着的星星,药尊都有点惊讶了:“月儿怎么了?”
苏羲堪堪回神,但看着那棵树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心神被牵了过去,她再次很没见过世面的吞了一口口水:“这是梧桐树。”
“梧桐树怎么了?”
药尊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苏羲没有开口,她闭上眼睛在调理自己那过分开心的情绪,而这个时候药尊耳边便多了一个很清朗的男声:“凤栖梧桐,凤凰血脉越是精纯,看到上了年头的梧桐树越是挪不动腿,何况……我看这位小朋友,大概是很久都没有在梧桐树上筑巢了,闻到我的气息,倍增那份渴望。”
药尊回过头去,入眼的是个绿衣青年。
那绿色与梧桐树的颜色别无二致,看上去就像是这片森林孕育出来的精灵,赤足披发,纯粹的天然。
而在青年出现的那一瞬间,苏羲终于回过神来了。
在好几个世界里撩什么品种的小哥哥都显得游刃有余的苏羲面对这个小哥哥甚至还有两分很是奇妙的脸红害羞,甚至还对他屈膝一礼:“仙长。”
“你认出我了?”
“如您所说。”
苏羲回答,“看到您就倍感亲切,那除了梧桐树还作何解释?”
梧桐忍俊不禁,挥挥手化出了石桌石椅来,请了药尊和苏羲坐下,完了才对药尊笑道:“你也算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这儿还带了个凤凰小丫头,所为何事啊?”
药尊却是个严肃表情:“这小丫头与我当年,得过一样的病。”
这句话出来,梧桐的表情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而苏羲诧异地偏头看药尊:“药尊?”
“如你所想。”
药尊轻轻揉了揉苏羲的脑袋,“我当年也被人种过同样的针,给你看的那一枚就是从我身上取下来的根须之一,被我培养多年才长成了长针模样,而除了那一根聊作纪念的根须之外,我身上的所有长针留过的痕迹都是这位梧桐前辈代我解决的。”
苏羲:!
苏羲首次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药尊看着苏羲这个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我和你一样,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正因为这份感同身受,看你便多了三分亲切,所以才会想帮你。”
“所以……”苏羲舔了舔嘴唇,“药尊知道是何人对我下手么?”
药尊摇摇头:“我唯一知道的是动手的人想要的是我的身体,大概对你也是。”
“如果药尊不嫌我冒犯……”苏羲想了想,觉得线索不能断,还是问道,“不知药尊当年……”然后赶紧截口,“如果涉及药尊伤心事,不说也罢。”
“你这小丫头心气高,看你这样子还没被吓破胆,仍想着报仇呢,在这点上我倒不如你。”
药尊很随和地笑了笑,“不过也罢,我说与你听,你若是能报仇,便把我那份一并报了,也是好事。”
心事被戳穿,苏羲也不尴尬,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药尊就说了——风饮月被人馋了身体,为的是她自己的凤凰血脉,而药尊以前被人馋了身体,为的是药尊那火中带木,此外一点杂质都没有的灵根。
和风饮月面临的情况差不多,药尊自己也闹不明白他怎么就落到了那害他的人手里。
和风饮月面临的情况又不太相同,那个时候或许害药尊的人还没有太成熟的手段,就是很实诚的,既没有废了法力,也没有扎钉子,而是很直接地把能扩张开的长针刺到药尊天灵盖里。
然后结果当然也不一样——就现在苏羲揣测的情况,风饮月应该是是在被折磨的时候就已经自觉选择了放弃生命,只是后来因为和快穿局做交易,身体被暂时封存的原因,那位想要风饮月身体的人才没有能顺利进来,既然进不来这身体就废了,完了风饮月才被扔出来。
扔出来之后被人捡了,这时候快穿局已经是要安排苏羲进来了,快穿局在安排人进入身体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是慢慢激发已死的风饮月身体的机能,等差不多了再让苏羲魂魄进来,而也就是这个激发生机的行为给了捡了风饮月的人一个“可能可以救得活”的猜想。
然后才有了后续交换会上风秀用丹药把风饮月身体换了下来的事情,再之后苏羲就进入了身体。
而药尊经历的嘛……当年只是被扎了一根针的他反抗能力还是有的,也不至于就束手就擒了。
那根针去的位置是一般人识海所在的位置——这玩意儿通常情况下也玩不出什么花来,但药尊自己有个奇遇,曾经把一个带有空间裂缝的宝贝练入体内,又是一阵阴错阳差,他的识海不是在那个常规位置,所以也就避开了那根针的杀招。
但药尊那时候选择装死,下手的人看人都不动弹了就放松了警惕,把捆得明明白白的药尊解开了往床上放,似乎是去准备进入药尊身体的魂魄,然后药尊瞅准机会跑了。
一路跑一路被追杀,慌不择路进入了这一片原始森林,他迷了路追杀他的人也迷了路,这才保了个平安。
当然如果考虑到脑袋上被扎下的那根针,也不算太平安。
药尊摆脱了追兵就着急去处理自己天灵盖上的针了,可处理半天他也搞不定啊,硬来就只能感受到一抽一抽的疼痛,当时的药尊哪里想得到是脑子种草不是脑门扎针啊,琢磨着长痛不如短痛拔了算了。
嚯!
大力出奇迹!
然后他一用力就昏过去了,再醒过来就被梧桐救了,梧桐白了他一眼说你这情况是脑门被人种草了啊就这你也敢强拔?
要不是遇到我你早就凉了。
然后,药尊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
嘿!
针没了!
“就是这么个故事。”
药尊道,“至于这针具体怎么解决的……”他看向那绿衣青年,“前辈你来说?”
“就是以毒攻毒嘛。”
梧桐道,“其实照理说可以用药可以用火甚至可以用毒水把针解决了也就是了,但这事儿的麻烦就在于万一根须除不尽,再长出来也麻烦,不过对植物来说问题不大,我在他脑门上种了一根我自己的根须,也长出去,隔开那针的根须和血肉的所有牵连,拔针的时候自然不会带上你身体里的血肉,完了我种到你身体里的根须都在我控制之下,再撤出来就好了。”
苏羲感觉到手里的海棠花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