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十四)
咋说呢,既然干过类似的事,就不怕了。
业务熟练得很。
哪怕自己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啥时候干过这么有出息的事,反正干过的事在潜意识里也算是成为了一个人生的烙印或者说记忆,苏羲心里突然就有了底气,看着黄门太监连带那几十个禁军的表情都镇定了许多。
但系统不镇定了呀:“宿主你是不是故意的!我觉得你早就知道了那些死士已经在准备着把你带走解决问题了的呀,怎么你一直不提要走,今天一提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苏羲:“乖,镇定,我要是不等到国破家亡皇帝彻底顾不上我再走那不就算我叛国抗旨了吗?”
“叛国就叛国!抗旨就抗旨!”
系统急了,“这个破国家叛不叛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苏羲好笑,“区别是人家文人是有气节的,这个世界的文人尤甚,你治理国家总是需要知识分子的,你真的把自己搞成一个对母国不忠的人,你以为等你自己复国了几个人敢跟着你啊?
你敢用那些都知道了你对母国不忠还敢跟着你的人么?”
然后苦口婆心:“人生在世可以不拘小节,但一定要大节无亏,宁愿受了这波劫难,意识形态工作也要做好,千万不能给别人留了什么话柄或者说敌国攻讦你的明显靶子,否则早晚是个问题,明白了?”
系统:……
“可是那个什么完颜琛怎么办呀?”
系统纠结了。
“会会他就是了,这算是多大麻烦。”
苏羲很淡定地道,“再有,我有些放不下青岚公主的亲生母亲,想着我自己保命手段一堆,险不险的我自己感觉不出来,但她那么个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不得宠爱的,我一走了之,她这样的宫嫔肯定是第一个被卖的呀,卖了还指不定能不能保住性命,我自问不是圣母不想把所有人都救了,但救一个生了这副身体的母亲总是应该的吧。”
“啊……”系统愣住了,“可青岚公主和她的母亲没什么情分……”
“那怀胎十月的辛苦就能忽略不计?”
苏羲叹道,“人家难道就不想养了?
无非身份太低不配养罢了,皇后对她没什么养恩,不管就不管了,生恩还是要顾一顾的,不然这因果欠着,一辈子也不安心。”
系统默默没话说了:“你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吧。”
“我也没打算听你的呀。”
苏羲好笑,完了把目光从信上移开,挑眉看那个黄门太监,“这不是给父皇的信么,给我算几个意思?
我还能替父皇做主了是怎样?”
太监赔笑道:“信上最后一句涉及公主,陛下想问问公主意见。”
“所以就在这兵临城下的时节。”
苏羲慢悠悠地笑,“派了几百个禁军把我府围了,特地来问我意见?
我这是答应啊,还是被答应啊?”
太监的脸臊得通红:“不过……不过是护送公主入宫而已。”
“我若不去呢?”
“奴婢毕竟是带了禁军来的……”
苏羲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随后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在所有禁军反应过来之前,长剑剑尖稳稳当当指住了那太监的喉咙:“不过来的百十个禁军,杀起来也就那么一炷夫罢了,不费事。”
剑尖点着喉咙,隐隐有血迹渗出,且面前的公主虽然笑语嫣然,但眸中却是真的有杀气。
那种不是故意放出来吓唬你,而是正经的,一点点杀气,仅足够杀了你的那种。
黄门喉咙滚了滚,整个人腿都有点抖:“公……公主,陛下说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但请公主想一想李昭仪娘娘。”
老套路了,用人亲生母亲威胁,往往比较能戳人死穴。
“行了,以陛下的格局,猜也是如此。”
苏羲垂下眉眼,一反手把剑收了起来,“罢了,你一个从小入宫的,为难你没趣得很。”
她看向那为首的禁军首领,“至于你,我有一句话要问将军。”
“公主请说。”
为首的将领是个看上去很憨厚的将军。
“我只听闻将士天职在保家卫国。”
苏羲慢悠悠道,“我就没见着我夫君麾下之外的将士有这份心气,保家卫国的人没见着,这窝里斗来为难女子逼良为娼的倒是在面前舞得很。”
那将军憨厚的黑脸肉眼可见地红了红:“公主,这时节谁不想去晏侯爷麾下做个痛快的武官呢,无非是没那个缘分罢了。”
“现在去也不晚啊。”
“末将也想着若有机会,能在晏侯爷麾下效力,哪怕做个马前卒也心甘。”
将军苦笑,“可接了这趟差事,末将就得绕着晏侯爷走了。”
你亲手把人家老婆送到了金军阵营里,你去他那里就是纯粹找死,还说什么保家卫国。
“是单你想去在我夫君麾下保家卫国呢,还是说……”苏羲美目流转,看过一群禁军,“都想去?”
跟着将军来的所有禁军麻溜儿都跪了下来:“标下想去!”
而那将军也对苏羲单膝跪了下来:“自然是都想去,不只是他们,与末将相熟的好些将领都有心保家卫国的。”
那就是这个国家还是有男人的意思了。
不过是文官话语权太大,直接导致正经有心气保家卫国的男人的声音被压缩到某种让人听不到的程度罢了,不过问题不大。
“我知道了。”
苏羲拍拍手,回剑入鞘,“公公等着罢,我进去换身衣服就入宫。”
黄门太监:“这……”他十分担心苏羲借换衣服的名义跑了,但男女有别,他哪怕是个太监也不带进去伺候公主换衣服的,就有点纠结。
“行了。”
苏羲撇撇嘴,“我真要想跑,以我在边关的战绩,杀了你这几百个禁军连带你自己你以为很难么?
不过是看在我母妃份上,进宫就进宫,满意了?”
太监赶紧怂了:“公主请快些。”
公主去内宅换衣服了。
然后内室里太监没好进来,早早知道宫里来人了于是过来的晏绮是在里面的呀,在里面的晏绮眼泪汪汪的:“嫂嫂,这怎么办……”
“入宫呗,什么怎么办。”
苏羲笑着给小姑娘擦眼泪,“你兄长训练出的死士都很靠得住,他们会把你带去你兄长身边,你这一路上要听他们的话,多听多看少下命令。”
“我知道的。”
小姑娘疯狂点头,“但嫂嫂你……”
“我总是要顾我母亲的,不好扔下她跑了。”
苏羲温柔地道,“放心,我保命手段比你多,你就先走,保住自己,别让我担心,嗯?”
苏羲反正就是个哪怕不周山在她面前崩了她都能迅速思考怎么把不周山补回去而不是琢磨怎么跑路的性格,这时候都没露出什么“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这事儿该怎么办啊”的慌张表情,她的镇定肯定是给了小姑娘勇气。
于是晏绮只怯生生地点头,又问:“嫂嫂能平安么?”
“我当然会尽可能活着啊,没事儿谁还愿意去死了。”
苏羲笑着揉一揉小姑娘狗头,“行了,走吧。”
小姑娘嘛,涉世未深,好安抚得很。
然后进了房间就遇上知道又有人围了公主府所以过来的死士,这就得把事情简单给人家讲讲了。
讲完了死士也炸了啊:“夫人我们直接走吧,什么劳什子皇命君命,咱们还是去河北痛快。”
“去河北是痛快了。”
苏羲笑道,“现在国家还没亡呢,我那父皇要是在国破家亡之前下的最后一道诏书是说夫君乃乱臣贼子,夫君该如何自处?
一世英名就毁我手里?”
“侯爷没那么在乎什么一世英名。”
死士沉声道,“侯爷吩咐了,一旦不测,管什么帝后安全,保护夫人安全就行。”
苏羲摇摇头:“可我是要留着侯爷令名的呀。”
“夫人!”
你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么那么迂腐呢!
“祁猛。”
苏羲沉声叫了死士的名字,道,“我相信,侯爷能送你来京城保我和二小姐平安,那你和侯爷肯定是过命交情。”
“是如此。”
祁猛虽然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回了一句话。
“侯爷培植了自身势力,那我就更应该相信。”
苏羲继续道,“侯爷应该跟你说过,甚至这半年来跟随在侯爷身边的人都暗暗有打算,若是国有不测,是要拥侯爷称帝的。”
祁猛愣了愣:“夫人说这个做什么?”
“你就说是不是。”
“……是。”
“那你就得听我的。”
苏羲沉声道,“现在的情况是本朝不是因横征暴敛不得民心而亡的,相反,本朝官民同乐,民心尚在,如今灭亡不过是因为重文轻武,时无武官可用才被戎狄灭国,想在这样的基础上称帝,侯爷最佳的身份应当是亡国之臣,对国家尚存忠心,否则用不了现成的民心,外又有强敌窥视,即便是侯爷也不能长久。”
这话祁猛听明白了,“可这和夫人有什么关系?”
“我如今入宫就是对这个王朝最后的尽忠。”
苏羲道,“从而能全我夫妻的忠孝之名,将来骗也好骗得天下文人之心,你信我,如今不过是以我一人之身便能换文人的拥戴和民心依附,太值得了。”
“那群该死的文人……”
“如今如此,为之奈何?”
苏羲道,“你若怕侯爷责罚,回去就把这番话告诉侯爷,有绮儿作证,侯爷必不至于怪你。
至于我……我会保重自身,也会想法子脱身,也请你务必相信我。”
大概是为了取信死士,苏羲脸上开始有了一个骄傲的笑:“毕竟那天晚上,我那么多人都砍下来了,如今不过是面对一个完颜琛而已,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不答应也得答应。
祁猛沉吟了一下:“那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的么……”
“派几个人,全副甲胄送我入宫。”
苏羲道,“然后在宫门口等着,我会与陛下谈条件,让我母妃出来,你们把她带回府,一起带走。”
祁猛道:“若是地道暴露了,怕不太妙。”
“不怕。”
苏羲转身,从自己梳妆台的下面掏出了一个盒子,“等回头大家都从地道走了,你将此物点燃后扔回这里,将地道炸塌了也就是了。”
“这是……”
“火药。”
这年代已经有了火药,受过特殊训练的死士当然也是熟知这玩意儿的使用方法,并不陌生。
而有了这个东西,祁猛也就没别的顾虑了:“夫人且等等,末将去换了甲胄便送夫人入宫。”
“好。”
如此,公主府大门洞开,公主仍然是个连帷帽都没戴的模样,带着自家家将入了宫。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会再叽叽歪歪公主抛头露面当街纵马的过错了。
而到了宫门门口,禁军下马,宫门渐开,苏羲从马上下来,押苏羲入宫的那位为首的禁军将领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地伸手:“公主,入宫不让带剑的。”
不带就不带。
苏羲大大方方把佩剑卸下来交给他,就在交接的当口顺便把一张写了字的绢帛塞到那将领手里,随后目不斜视,扬长而去。
大庭广众之下禁军将领自然不好看那绢帛上都写了什么,只好到了僻静处才将绢帛展开。
那是苏羲作为晏恒夫人,给晏恒写的一份推荐信。
大概介绍了一下持有这信的将军是接我入宫去金军的,但这事儿也怪不得他,他本性也是想为国为民做一点事情的只是没缘分在你麾下在战场拼杀,他如今投你,他有什么才华,你就按着什么水平用他,不用记恨什么送我入宫的事,这事儿要怪就怪没什么能耐的皇帝和官员,和只负责执行的这些人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