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 一阵难以忍受的胀痛迫使沈青琢低哼出声。
颤抖的长睫掀开,朦胧的视线逐渐聚焦,一张熟悉的俊容映入眼帘, 他唤了一声:“小七……”
“先生醒了。”萧慎坐在榻边望着他,也不知到底看了多久,唇畔挂着一抹诡谲的笑意。
太阳穴处青筋疼得直跳, 沈青琢下意识想揉一揉, 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得动弹。
他一怔,仰脸便瞧见自己的双手被一条红绸合拢绑在一起,牢牢系于雕龙床柱上。
“小七?”他挣扎了一下,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你将先生绑起来做什——”
话音戛然而止,他倏然意识到,昏迷前喝的东西出了问题。
月华殿是他自己的地方, 本就容易放松戒备, 他对小徒弟更是不设防, 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中了招。
“将先生绑起来,是怕先生伤到自己。”萧慎目光一派幽沉,抬手替他理了理散乱的衣摆,“先生还有哪里不舒服?”
“小七, 你想做什么?”沈青琢迅速冷静下来,“有什么事, 我们可以坐下谈, 不必将先生绑起来。”
萧慎张了张口,无数质问的话在嘴里滚了一圈, 最终只化为一句:“这段时日, 先生在我的寝宫里好好歇息吧。”
沈青琢眉心紧蹙:“新政正在推行, 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新政一事,不劳先生操心了。”萧慎一副无动于衷的神色,“即日起,一切朝政都与先生无关。”
沈青琢心下一沉,眸中温度骤降,“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帝王勾了勾唇,“就是先生想的意思。”
“萧慎!”此言一出,沈青琢是真恼了,猛地狠狠一脚踹过去,“反了你了?”
萧慎一时不察,猝不及防被踹得跌落在龙床边,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但很快,他就跟没事人似的爬了起来。
沈青琢抬脚又想踹他,却反被一把握住小腿。
“先生,动怒伤身子。”他低声说着,掌心顺着笔直修长的小腿往上游移。
沈青琢被摸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声呵斥道:“放开!逆徒!”
可眼下他如同被按在砧板上的鱼,那点挣扎对于年轻健壮的帝王来说,无异于闹着玩儿。
“先生不是说过,这江山终归是我的吗?”萧慎的手停在膝盖上方,眸光沉不见底,“如今,我只是要将它拿回来。”
沈青琢气得双颊泛红,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狗东西竟敢正大光明地给他下药,还敢在月华殿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带走。
精心驯养的野狼到底起了异心,扑过来狠狠咬了主人一口。
“你太天真了,小七。”他试图平复满腔怒火,冷静地分析道,“你以为把我软禁起来,就能轻易夺走我手里握的东西?没有我的号令,前朝只会乱作一团。”
萧慎笑道:“权力交替的确需要过程,但先生应该相信我。”
“我信你个——”沈青琢的火又蹭地一下冒了出来,“我突然消失不见,你以为我的人会善罢甘休?”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萧慎俯下身,隔着蟒袍亲了亲他的膝盖,“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你敢!”沈青琢骤然扬起上半身,却被床头的束缚重新扯了回去,只能怒不可遏地警告道,“萧慎,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萧慎跪伏上榻,单手桎梏住绑在一起的手腕,“我是天子,我想杀谁就杀谁。”
谁知这话触动了帝王紧绷的神经,萧慎发狠般埋头咬了一口开阖的唇瓣,语气阴郁又暴躁:“先生教会我如何做一条好狗,但却没有告诉我,再听话的狗也会被抛弃!”
沈青琢却如遭雷劈,“你、你怎么能——”
小徒弟方才咬了他的唇?
“我怎么了?”萧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再度覆唇下去。
沈青琢回过神来,飞快侧过脸,不假思索地骂道:“恶不恶心?”
话音刚落,殿内蓦地陷入死寂。
就在他有些后悔时,铁钳子般的大手狠狠掐住他的下颌,强硬地将他的脸掰了回去。
下一刻,尖锐的牙齿咬住丰润的下唇,趁他吃痛低呼时,彻底攫取了他的唇舌。
有力的舌在他的口中横冲直闯,毫无技巧可言,与其说是一个吻,倒不如说是在发泄压抑已久的怒气。
“唔……”沈青琢很快就喘不过气来,试图反抗,却被死死按住承受帝王的怒火。
他心一狠,用力咬下翻搅的舌头,然而吃痛的人却并没有松开他,反而疯得更厉害了。
直至唇舌麻痹,萧慎才松开他,往后退了一点。
舌尖被咬破,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来,帝王毫不在意地将血抹到脸上,神情带着难以言喻的愉悦,“还恶心吗,先生?”
沈青琢短促地喘着气,呼吸间胸膛上下起伏,“你、你疯了?”
“我疯吗?”萧慎抬手将血抹至先生红肿的唇瓣上,满意地欣赏着近乎血腥的美,“我早就疯了,先生。”
***
圣上传旨,端王不幸染了风寒,即日起闭门谢客。朝中奏折照旧送入月华殿,但不再召见任何人。
裴言蹊立刻觉察出异样,连忙赶去月华殿,却在大门外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宫人,分明是一个陌生的脸孔。
他心中当下有了决断,殿下恐怕是遇到了大麻烦。
然而,还没等裴大人有所行动,锦衣卫直接拦截他的去路,不由分说将他押进入了诏狱。
“薛大人。”裴言蹊站在牢房中,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殿下对大人有恩,如今殿下有难,薛大人不该恩将仇报。”
薛士杭手握绣春刀,表情纠结又羞愧,“裴大人,我还有一家老小,实属无奈啊……”
裴言蹊沉默了片刻,“是圣上?”
“裴大人身在诏狱,还不忘惦记朕。”这时,一道冷漠低沉的嗓音响起,“朕心里,很是感动啊。”
裴言蹊握紧了拳头,果然,圣上还是抢先动手了。
沈公子终究是看错了人,也错付了一片真心。
***
天色将晚,萧慎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到承乾宫,一靠近内殿,就听见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碎瓷声。
推开殿门,侍候的小太监惶恐跪地请罪:“圣、圣上,殿下不肯用膳……”
萧慎看了一眼满地狼藉,挥挥手让小太监退下,自己端了另一碗粥,打算亲自喂食先生。
“先生,不吃东西可不行。”他坐到榻边,吹凉了勺子中的粥,递往先生唇畔,“啊——”
沈青琢靠在床头,冷冷地看着他,“滚!”
萧慎回望他,忽然将勺子塞进自己嘴里,含了一口粥就覆过去。
“唔……”下颌被牢牢掐住,粘稠的粥从口中渡了过来,沈青琢挣脱不开,被强迫着吞咽下去,呛得直咳嗽。
“对不起先生,是我不好。”萧慎立刻心疼地放下粥碗,掌心轻抚着单薄的胸膛,替先生顺气,“先生自己吃好不好?”
“你滚咳咳……”沈青琢躲开他的手,漂亮的桃花眼泪眼婆娑,气得尾音都在颤抖,“有本事你活活饿死我,我就当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旁人是引狼入室,而他则是亲手养大了一头狼,反过来害了自己。
萧慎忍耐地闭了闭眼眸,“这样吧,先生一顿不吃,我就杀一个人。”
“你说什么?”沈青琢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就从小德子开始,怎么样?”萧慎露出一个纯粹又残忍的笑容,“月华殿有那么多人,先生忍心吗?”
沈青琢眼睫震颤,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打量着眼前年轻的帝王。
“别这样看着我,先生。”漆黑的眸色愈发暗不见底,“我说得到,做得到。”
沈青琢无法怀疑这句话,更不能冒险去赌,赌一次就是一条人命。
他只能忍着恶心,一口一口将粥吞咽下去。
“对了,裴言蹊进了诏狱。”萧慎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他还挺硬气,难免要吃些苦头了。”
沈青琢瞬间拔高嗓音:“别动他!”
“先生这么紧张做什么?”萧慎拿起帕子擦拭手指,目光却始终没有从他脸上移开,“难道先生与他,有什么特殊关系?”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沈青琢按捺着内心的惊惧,试图和帝王讲道理,“他是你的臣子,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你不能就这么杀了他。”
“是吗?”萧慎突然大笑起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笑罢,他又再度确认:“先生,你与裴大人当真没有私情?”
“没有!”沈青琢眉心紧拧,“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变——”
“变态?”萧慎流利地接过话,又俯身亲了亲先生的唇角,“更变态的还在后面呢,先生。”
沈青琢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潜意识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就寝前,萧慎单手托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箱子走进内殿。
本来昏昏欲睡的沈青琢霎时清醒过来,提防地紧紧贴在床头,“你又要干什么?”
萧慎并不回话,转手将檀木箱放到案桌上,打开后,露出里面的一排玉。
玉?
沈青琢远远看着,只觉那些玉形状很怪异,粗细长短不一,瞧着应当价值不菲。
萧慎挑了一个,走至榻前,含笑问道,“先生,这玉的成色如何?”
沈青琢一头雾水,这玉色泽温润,质地细腻,自然是好玉。但他只是狐疑又警惕地盯着帝王,并没有回答问题。
“这是上好和田玉制成的。”萧慎把玩着手中的玉器,语气玩味道,“美玉配美人,我挑了许久,才勉强挑出能配得上先生的玉。”
沈青琢的目光落到玉器上,忍不住抗拒道:“这玉用来佩戴,未免太粗笨了些。”
眉峰微挑,萧慎似笑非笑地回道:“谁说这玉是用来佩戴的,先生?”
沈青琢的耐心被消磨殆尽,更不想要这东西,语气冰冷地警告道:“不管你想干什么,立刻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他绝不会与狼同床共枕。
萧慎也不恼,伏下健壮的肩背,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饿狼,缓慢而坚定地爬上去。
沈青琢条件反射往后退,但他身后就是床头,已退无可退,心慌意乱地低喝道:“萧慎!”
很快
“我是为了你好,先生。”萧慎伸出仿佛带着倒刺的舌尖,细细舔着汗津津的脖颈,又往上亲吻湿漉漉的泪痕,“我不想伤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