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背对着迎宾馆大门,坐姿散漫,脊背微微有些佝偻,看背影不像是赵珩。苏绾放了心,大大方方地跟着管事的进去。
男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苏绾,微笑起身,“苏姑娘好,在下是汴京锦衣坊的少东家纪元朗。”
“公子为何要见我。”苏绾态度冷淡。
这少东家一脸精明相,说话时一双眼滴溜溜地转,不是值得合作的人。
看他的架势,似乎是来威胁自己?
“明人不说暗话,在下知道方才贴出去的公告和姑娘有关,这棉花的生意我要三成。”纪元朗咄咄逼人,“姑娘莫不是以为跟知府合作,便可高枕无忧?”
“纪公子莫不是以为,你找我说几句狠话我便怕了?”苏绾抬眸看他。
上门来警告她?自己敢千里迢迢跑来北境,就没想过空手而回。
“看得出来姑娘的胆子不小。”纪元朗愠怒,“你可知在这北境地界,我锦衣坊说了收棉花,便是官府出面也不好使。”
他许给张奉如每斤棉花十文钱的好处,自己全部吃进今年的棉花,再给额外的红包,张奉如最少可入账五千两银子。
知府一月的俸禄也不过三十两,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
原以为张奉如会接受好处,毕竟这事于双方都有好处,便是拿部分出去缴纳税赋他也赚了大头。
自己等了两日,等来满城的公告。所有的棉花今年由官府收购,凡是卖给官府的,还能获得开垦荒地的资格,每户五亩。
他多方打听才知,张奉如今日一早,见了个跟着东蜀使臣一道来的姑娘,后来就有了贴满安宣府的公告。
未免自己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他仔细打听过,她跟东蜀太子只是同路,根本不是那太子的什么人。就是跟北梁的皇帝也没关系,无非是得了一块匾。
锦衣坊在汴京开了三十年,就是这安宣府也有铺子,论实力和财力无人能比。
她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妄想一口吞掉整个北梁的棉花生意,简直是做梦。
要吃下这笔生意,也是锦衣坊吃。
“好不好使,公子等等便知晓。”苏绾不欲跟他继续废话,说完便站起来掉头回房,“公子请回,这儿是迎宾馆,不是公子能来撒野的地方。”
来之前她做过关于锦衣坊的功课,除去汴京总店,还在国中设有十三处分店。有自己的织布坊和工人,还养了数百个绣娘。
主要经营丝绸和成衣,对棉花的需求并不大,每年的收购量占不到产量的三分之一。
纪元朗这次亲自过来,和自己一样看中的是东蜀的需求。
他敢来威胁自己分一杯羹,估计也有依仗。
就是不知,到底是地痞厉害还是知府的府兵厉害。
“在下奉劝姑娘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纪元朗站起来,眯起眼恶狠狠盯着苏绾的背影,牙关要紧。
他提早三日过来布局,便是想独吞棉花生意,今后每年只一项进账就上万两银子。
哪怕东蜀吃不下这么多货,以锦衣坊如今的织布技术,也能将棉花织成布出售,不会有囤货之忧。
一个姑娘家罢了,她要收棉花就得找工人打包,还得找商队送去东蜀,还要去钱庄兑换铜钱。
哪一个环节自己都能卡死她。
再说了,自己还有大伯这个杀手锏。他就不信,一个知府还敢得罪朝中的侍郎,除非他不想升官了。
就算她能全部避开也无所谓,自己只需要一把火,便能让她血本无归,让她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纪元朗眼底布满了阴鸷,用力攥紧拳头。
“纪公子想太多了,我什么酒都不喝。”苏绾回他一句,拐进回廊回房。
这纪元朗是个隐患,自己得计划下防止他出阴招。
不止他,还有从各地过来的富商。就这么一块肉,人人都想吃,就看谁有本事吃到。
“小姐,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一顿,太气人了。”秋霜气鼓鼓嘀咕,“什么玩意,竟敢威胁到姑娘头上。”
苏绾可是未来皇后,岂容这等宵小之辈欺辱。
“不必。”苏绾回她一句,推开房门进去,一屁股坐到书桌后自己动手研墨,“私下的手段现在还不需要用,看他出什么招。”
“是。”秋霜应声安静下去。
苏绾抬头看她一眼,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拿笔列收购时需要的人手。
打包的工人吕岳州帮找,若是纪元朗插手,有可能一个人都找不到。
她得做两套方案,防止出现无人可用的情况。去兑换铜钱一事也有可能出岔子,纪元朗敢开口就拿三成,方方面面都有可能会给自己设限。
张奉如在安宣府的口碑不错,他肯为自己背书其实已经赢了大半,剩下的问题解决掉就好。
苏绾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列下来,又拿了张纸,写新的合作协议。
扩种棉花,意味着百姓自留的新种子可能不够,她得把这个也考虑进去。
全部写完,苏绾拿起纸张吹干墨汁折好,带上一路上记下的名单和自己的房契地契,汴京府衙盖过章的身份证明,起身出去。
“姑娘可是饿了?”秋霜跟上。
从早上到现在,苏绾就吃了一碗牛肉面,这会都晌午了她还没吃午饭。
“还不是很饿,我去见知府大人。”苏绾偏头看她,“你和镖师先去吃饭,衙门里不会出什么事。”
纪元朗不会胆大到在府衙里对她做什么。
“不行,我可不敢离开你。”秋霜果断拒绝。
那镖师在暗处保护,她在明处,还有老贾他们俩,就为了不让她出事。
“随你。”苏绾见劝不动,干脆就不提了。
出迎宾馆进入府衙,一队府兵从外边回来,看着差不多有两百人。苏绾让到一旁,暗暗计上心来。
穿过校场拐进东院,早前见过她的婢女迎上来,客气出声,“姑娘可是来找张大人的?”
“是,我这还有些事情需要跟张大人商议。”苏绾微笑看她,“劳烦帮我通传一声。”
“不必了,姑娘随奴婢来便好,张大人交代过姑娘来了直接去书房。”婢女福了福身,领她进去。
张奉如在处理公文,听婢女通传后点了下头,示意苏绾进去。
“这是民女一路过来收集到的名单。”苏绾将名单放下,从容落座。
张奉如放下手中的公文,拿起名单翻了翻,脸色骤然发沉。
北境气候干燥寒冷,各州县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大多吃不上饭,知县的俸禄也不高。
将田地分租下去,本该是让百姓受益的事,偏偏有人目光短浅。
这份名单有的粗略,有的详细。提到的人自己还都算熟悉,他们具体私分多少都有记录,百姓肯定怨声载道。
如此作为,根本不配为官。
今年的官员考核即将开始,他一直以为自己治下的州县,政策执行得比较好。
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也是这么说的。
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幸亏自己尚未将各州县的考核成绩上报,真报了上去,会捅出天大的篓子。
北境可一直是陛下最看重的地方。
“多谢姑娘给本官送来名单。”张奉如缓了缓火气,放下名单看她,“可是还有其他事?”
方才她走后,自己差师爷去打听了汴京那边的消息,师爷还未回来。
此女从汴京来,目的是棉花生意,却沿路收集租田政策执行情况,还给自己出主意,如何让百姓吃饱饭。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商人。
“确实还有事相求。”苏绾微笑点头,“盯上棉花生意的人不少,民女人生地不熟,恐到时打包的人手不够用,钱庄无法兑换出足够的铜钱。”
“姑娘想如何处理?”张奉如神色严肃。
她所说的问题确实存在。
光是来找自己的人就不下十个,其中不乏往年就开始收购棉花的商贩。
“民女了解了下,安宣府有府兵五百人。若民女请不到打包的工人,希望大人每日可安排一百人帮忙打包,三十人维持秩序,每日的工钱每人六百文。”苏绾平静出声,“除此之外还有事。”
张奉如示意她接着说。
这个事不难办,安宣府没有吃空饷的府兵,一天六百文差不多是半个月的俸禄,想去的人会不少。
“入冬后这边也没什么活,大人可以派人下去提前划分可以开荒的地方,等开了春立即开荒,还不耽误播种。种子不够的问题我会安排人解决,另外会免费送一些适合栽种的种子过来。”苏绾拿出契约书递过去,“您看下。”
张奉如下意识地又看了她一眼,拿起契约书。
为官多年,他遇到无数上门给他送银子的,却还是第一次遇给他送政绩的。
他仔细看完契约书,佩服之余又暗暗好奇她的身份。
这当真只是寻常商女?
恰在这时,师爷过来敲门。
张奉如放下契约书出去,师爷不等他出声便将他拉过去,饿紧张得不行的模样。
“出了何事?”张奉如皱眉。
“前几日来的那位纪公子,身份可不简单。”师爷急白了脸,“他大伯是户部侍郎,咱把这棉花的生意给那姑娘,怕是不妥。”
“户部侍郎的侄子?”张奉如轻嗤,“消息可准确?”
户部侍郎的侄子又如何,跟他合作,自己的仕途怕是也差不多该到头了。跟那姑娘合作,眼见的能给百姓带来实惠。
这实惠还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影响深远。
“准。”师爷往后退了退,拿出一封信递过去,“纪公子说,他原本不打算用到这封信,他看不过大人被个女骗子骗。”
“本官被骗,那东蜀太子如何说?”张奉如动怒,声调也克制不住拔高,“那可是要当国君的人。”
能让东蜀太子一路护着过来,到了这儿什么都给安排最好的,且学识和见解都不俗,如此骗子还挺少见。
张奉如心思电转,按着师爷的肩膀拖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嗓音压低,“让你打听汴京的消息,情况如何。”
“没打听到什么特别的事,听纪公子说武安侯和两位国公都成了庶民,南诏国使臣来访,陛下可能要和南诏国和亲,没别的了。”师爷耸肩。
“下去吧,纪公子若是再来告诉他本官没空,另外你安排几个府兵去各个城门守着,看到棉农来卖棉花,就告诉棉农卖给官府可以多分地。”张奉如收起纪元朗的信,掉头回去。
一个户部侍郎罢了,自己来安宣府当差可是陛下的安排。
师爷长了半天嘴,讪讪退下。
还以为他会改变主意,谁知他反而更加支持那姑娘?平民女子和户部侍郎的侄子,不是该选后边那个,日后才有机会入京吗?
看不懂。
张奉如回书房,拿起苏绾补充的契约继续往下看,不时瞄她一眼。
自从陛下将自己安排到安宣府,这些年他找来无数的种子让百姓栽种,能种好的寥寥。
她竟敢保证一定能找到适合栽种的作物,若是找不到,明年收购棉花时税赋翻倍。
这些种子,她也不需要百姓和官府出一分钱。
张奉如看到最后的房契地契,和个人户籍证明,眉头舒展开来,“一切按照姑娘的意思来,若有需要本官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若是爽约,自己毫无损失。
荒地会交给百姓自己开垦,棉花种出来她不收有的是人收,种子不够自己想法子解决,她若是能解决自然更好。
“暂时没有别的问题,合作愉快。”苏绾站起来,等着签了字盖上安宣府的公章,自己也签字按手印,一人拿一份留底。
“府兵随时有空,开市当日若是姑娘雇不到人,跟本官说一声便是。”张奉如也站起来,含笑看她,“本官很期待来年开春后,姑娘送来的种子。”
“放心,我既然敢保证就一定会送过来。”苏绾扬眉,“不会让张大人失望。”
张奉如又笑,客套两句重新坐下看公文。
苏绾收好契约,和秋霜出了东院直接回的迎宾馆。
宋临川傍晚才回,苏绾和他一起吃完饭,开门见山地告诉她,自己和安宣府合作收购棉花一事。
“姑娘需要多少人,说便是。”宋临川不等她说完便知晓她想干嘛,“今年的棉花收购价格比去年略高,我正好带战马回去,到时可以一起带走。”
“收购价一斤六十文钱,我卖你一斤一百文。”苏绾一点都不客气,“具体能收到多少我现在还没法确定,你先预付一万两银子定金,要全部兑换成铜钱。”
要是超过了自己添部分,剩下一半货款是纯赚。
宋临川好歹也是东蜀太子,她没有不用的道理。
纪元朗想要搞事,就先让他得意两天。
张奉如已经命人去城门守着,只要是棉农入城就告诉他们,卖给官府可以多得五亩地。
多几十文钱可买不来几亩地,光是这个政策,就会让棉农用脚投票。
她是一点都不担心,纪元朗趁机提高收购价抢货。
“姑娘这是空手套白狼啊。”宋临川打趣一句,爽快答应下来,“明日一早我便命人去兑换,姑娘不必担心。”
从马场回来,他一路上都听人在讨论,卖棉花给官府有地种的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苏绾出的主意。
她是真精明,跑一趟北境就拿走了整个北梁的棉花生意,那知府也不知是怎么被她给说服的,竟然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不过这个方式对百姓来说,确实是大好的政策。
只管种出来不用担心卖不掉,反正有官府兜着。这么大一批货,便是她毁约不要了,心思活络一点官员也能找到新的买家接手。
等回了东蜀,自己也可这般笼络民心,把北梁没有的玩意集中起来,统一卖到北梁。
售出的风险转嫁,百姓的日子会变得好过,自然拥戴他这个未来的君王。
宋临川抬眸看她,唇角不自觉上扬。
“那好,我可能还需要几个机灵武功又好的人,防止收购来的棉花被人纵火。”苏绾轻笑,“不白白找你帮忙,事成之后我送你一计,让东蜀百姓夸你这个储君爱民如子。”
宋临川脸上的笑容扩大,“成交。”
苏绾俏皮扬眉,“我回去休息了。”
宋临川起身送她出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自己这个太子在她眼中,只是个合作伙伴,怕是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知赵珩在她心中,是何样的地位?
花市开市前一天,安宣府开始变得热闹,离得远的棉农陆续进城,住到府衙门外。
苏绾安排妥当所有事项如约去吕记。
果不出所料,吕岳州没能找到人帮她打包。
“锦衣坊的少东家放话,谁敢去帮你打包,日后别想在安宣府挣钱。”吕岳州苦笑连连,“这位少东家可不是善茬。”
“没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苏绾拿出单子递过去,“这些东西帮我备齐,直接送到府衙校场。”
吕岳州接过单子看了眼,眉头霎时舒展,“这些好办,我的杂货铺里都有。”
“多少银子我现在就给。”苏绾失笑。
“上回给的一百两够了,我点清楚了立即给送过去。”吕岳州被她自信的样子逗笑,“希望姑娘一切顺利。”
“借大叔吉言。”苏绾客气一句告辞下楼。
吕岳州笑了笑,决定明日也去瞧热闹。他也好奇这姑娘,如何在没有人帮忙,又没有足够铜钱的情况下,收购棉花。
苏绾出了吕记便带着秋霜往回走。
经过钱庄,她唇角弯了弯扭头进去。
店里有小二在守着,掌柜的在算账,看着有些冷清。
“我来兑换铜钱。”苏绾唇角含笑,“你们钱庄能兑换多少。”
“姑娘要兑铜钱是吧?”小二拔高嗓门,悄悄推了下身边的掌柜,“掌柜的,有人上门兑换铜钱了。”
掌柜的心里一惊,放下手里的账本抬头看去。
纪公子说的那姑娘还真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含笑起身,“姑娘打算兑换多少?”
纪公子要求他不得兑换,可他也要养家糊口,前日来兑走了一万两的那位爷说,自己若是敢不给这姑娘兑换,钱庄日后也不必开门了。
为了小命着想,铜钱肯定要兑出去,但不能多兑。
“两千两。”苏绾拿出银票递过去,“要等多久?”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银票,“一刻钟,送哪。”
“送到迎宾馆。”苏绾微微有些诧异,还以为不能兑换。
八成是宋临川来兑的时候,说了什么重话。纪元朗又不在这边常住,花市结束就走,钱庄却是要一直开下去的。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姑娘稍等。”掌柜的收起银票,出了柜台招呼伙计去库房。
苏绾坐下来喝茶等着。
一刻钟后,两千两的铜钱装在独轮车上送出来,掌柜的还派了两个护卫帮忙押送。
苏绾支付了手续费,起身出去。
一万两千两银子,够只收完今年的棉花了。回头卖给宋临川还能收回来一万两,扣除自己花掉的两千两成本,还有一千多两的杂费,净赚七千两。
张奉如就算离开安宣府,交接之时也会提醒接任的人,这个生意的不能让人抢走。
实在不行,自己还有赵珩那张牌可用。
以后每年光是棉花一项,就有一万多两银子的收入,再开几家店铺插手别的和民生有关的生意,不出十年她就成首富了。
想想就激动。
花市开市第一天,苏绾搬了张桌子跟秋霜一起坐在校场入口处,等着官府的府兵称完棉花,支付银子登记姓名。
纪元朗带了一伙人过来,被府兵拦在府衙门外,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
“官商勾结,安宣府的知府一定收了此女的好处,才会让她收棉花!”纪元朗口不择言,“我们要求公平买卖!”
棉农一个都没搭理他,只有他带来的那群地痞跟着起哄。
还有吕岳州找过的一百来人,看到府兵在帮忙打包,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纪公子不是说她请不到人手,便没法收棉花吗!”有人愤愤不平,将怨气撒到纪元朗身上。
一天五百文,三天下来够一家子花半年了,这小子简直是在砸他们的饭碗。
“你没看到知府跟她勾结吗!”纪元朗有点慌。
“这位公子说话最好有证据。”师爷背着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张大人为官清廉,跟苏姑娘的合作更是互惠互利,何来勾结一说。”
“什么互惠互利,倒是让我等开开眼界。”纪元朗来了脾气,大声叫嚣,“我们也要看证据。”
“对,我们也要看证据。”围观的几个商贩和一百多个挑夫大声附和。
师爷微微一笑,拿出苏绾和知府大人签署的契约展开,“认字的自己上来看。”
几个商贩凑过去看了一遍,心虚散去。
这哪是来做生意的,分明是来行善。免费提供种子,种子也要银子买的,万一种不活还得补,跟无底洞一样。
纪元朗也看了契约,但还是不服,“她签了契约也未必能做到,谁知道是不是私下给了张大人好处。”
怪不得会出卖棉花能分地的政策,原来是苏绾自愿当冤大头。
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她这么搞日后他们岂不是得有样学样?!
“这小子满口胡说八道,契约上说,收棉花的姑娘开春会给百姓送种子,这不是给知府的好处而是给我们老百姓!”有人已经压不住火了,“揍他!”
纪元朗想跑都来不及,被那一百个挑夫围起来,拳头如雨点般砸到身上。
他带来的护院教头也没能幸免,被挑夫拉扯着一顿揍。
吕岳州看够了热闹,暗自决定日后好好跟苏绾合作。她不像是正经商人,背后似乎有很大依仗。
纪元朗主仆俩好容易逃回客栈,追来的挑夫还不打算放过他们,要不是带的人多,估计会被打死。
纪元朗被踩断了一条腿,又气又恨。
“少东家,现在要怎么办?”护院教头也伤得不轻,“安宣府的医馆还没开,您得尽快治伤。”
那些个挑夫是要把他往死里打。
纪元朗想到苏绾竟然将府衙当仓库,险些把牙齿咬碎,“回汴京,回头再收拾她。”
苏绾能跟张奉如合作,不过是沾了东蜀太子的光,等回了汴京可没有什么太子给她撑腰。
“我马上去安排。”护院教头应声退出去。
纪元朗疼得满身大汗,对苏绾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苏绾对此一无所知,三天的花市结束,总共收了二十一万斤棉花。
其中二十万斤卖给宋临川,剩下的一万斤,白送五千斤给张奉如,让他给安宣府所有的衙役和府兵做棉衣。
还有五千斤打包雇车,准备带回汴京。
第四天一早,苏绾收拾妥当,去跟宋临川告别。
“我明日也要走了,再见得半年后,你可否每月给我写信?”宋临川痴痴看她,“好歹帮你赚了七千两银子,总算是你的朋友吧。”
从她决定来北境,到这几日的所有安排,让他更清楚的意识到,她不会看上自己。
“没问题,当初的承诺我现在兑现。”苏绾淡淡扬眉,“趁着东蜀国内不知道棉花是被你全部买走,你安排两个人先回东蜀,把棉花的价格炒到三百文钱一斤,这样很多百姓都买不起。”
一床被子二两多银子,寻常百姓真的用不起。
“然后呢?”宋临川唇角弯起,“我回去后,再宣布买走了商贩手里所有的棉花,每斤一百文钱卖给百姓?”
“对,但是你得把这件事做到位,不能让其他商贩趁机囤货,最好是由自己的人去卖。”苏绾也笑,“你得让百姓觉得你真把他们放心上,你还能借着这件事,平息关于自己的流言。”
宋临川轻轻笑出声,“真想让你跟我回东蜀。”
“我会去做客,有你这样的合作伙伴我也很荣幸。”苏绾含笑摆手,“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宋临川怅然若失,眼神也黯淡下去。
若非这回买了太多战马,又买了一堆的棉花,他绝对要将她劫去东蜀。
车队出发,苏绾彻底放松下来,脑海里满是赵珩的身影。
最多两年,她会让北境所有的百姓都吃上饭。
一路走走停停,回到汴京已经是十月中。苏绾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兰馨坊让车夫把棉花卸下来。
等着店里的师傅卸货的间隙,秋霜一脸开心的从店里过来,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嘀咕,“姑娘,那位赵公子来了。”
赵珩?苏绾心跳乱了一瞬,扭头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赵珩:总觉得头上有点绿。
苏绾:回头给你一片草原。
赵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