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悦站在会客厅的一面雕花边铜镜前, 在第三次露出鱼鳞时,终于看清了自己身上的鳞片是什么样子。
和腰后的那一片也不相同。
今天耳后出现的鳞片更加密集,颜色更加白亮, 像沙滩上珍珠白的贝壳,和腰后的不同, 腰后的鳞片其中还有一些透着新生的粉。
“难怪会有人抓人鱼做衣服.....”斯悦弯腰穿上裤子,一边穿一边说, “这也太他妈好看了。”
黑色牛仔裤的裤管沿着腿部线条一路向上,最后在腰部拉上拉链,扣上扣子。
斯悦偏瘦,但身材并不羸弱, 就是皮肤太白, 跟被抹了一层奶油似的, 哪怕有腹肌,他自己也觉得不够爷们儿。
听他一直在嘀咕,白简双膝交叠,手里拿一本书, 靠在了沙发里, “爷们儿是怎样的?”
斯悦弯腰拾起沙发上的衬衫,慢条斯理地扣着扣, “又不是看外表。”
他幼儿园就已经被老师夸过爷们儿了。
白简笑了笑,他伸手将已经穿好衣服的斯悦拉到跟前,捏着他的手腕,“我给你请了补课老师, 下周来给你上课, 提前将书本上的学完, 我送你进我们家的研究所。”
斯悦愣了愣, “不是说自学吗?”
“自学只局限于你专业书上的知识,你是学生,思维得扩展开。”
“哦,”斯悦没什么意见,他抬手把白简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你们家的研究所?”
“是我们家。”白简纠正他。
白家有自己的研究所,在外风评很好,研究出来的成果,一半儿收费,一半儿免费,除了特别罕见以及投入成本特别大的项目,其余都算是在为老百姓谋福利。
白氏对职员大方,制度宽松,但进入白氏的门槛却非常非常非常之高,而进入研究所工作的要求,要比其他部门和公司的难度翻上十倍不止。
研究所部分研究员甚至还是七所某些高级岗研究员的老师。
但七所虽然是zf单位,但却远没有白氏财大气粗,主要是牵连太广,不如白氏自家企业自己做主,自由得多。
“那我去研究所能干什么?”
“实习,我让老师带你,先从实验员实习助理做起。”白简把人揽在身前,“我会偏袒你,但研究所是看个人能力的地方。”
如果斯悦愿意,白简将他摆在所长的位置上都没什么,但依照斯悦的性格,估计靠他进去当个实习生都会坐如针毡,想要证明自己不靠他也行。
“给我上课的是青北大学的教授?”斯悦把眼镜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度数不是很高嘛。
“研究所的实验员,”白简语气漫不经心,青北那些个个都是博士留过学发表过无数篇论文参与过无数项目头上顶了一大堆头衔的教授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学校里的老师最多能教授你两三科,研究所实验员能教你全科。”
斯悦把眼镜重新戴在了白简的鼻梁上,白简鼻梁高挺,眼镜戴得很稳,金色的细边镜架令白简的肤色显得华丽与庄重。
“明天和我去酒会,”白简继续说道,“你朋友那边我让蒋雨联系过,他们答应一定会去。”
整天将斯悦关在家里已经很委屈他了,他希望转换的过程,斯悦的心情至少是愉快的,不然心理反应会连带着产生一系列的生理反应。
“好。”斯悦点头,“那我把还没学的章节预习几章,免得老师觉得我蠢。”
实验室的确有几个实验员眼高于顶,远离人群,沉迷于实验和各种奇思怪想,普通人类和普通人鱼在他们眼里的确是蠢货。
但白简不会请他们来。
否则,阿悦的自信心都会被打碎得一片不剩。
白简对斯悦耳后的鳞片显得爱不释手,斯悦在他旁边看书,耳朵时不时就会被人鱼碰一下,摸一下,甚至会用指甲刮一下。
斯悦:“不是不能随便碰?”
“外人不能随便碰。”
“我之前碰你的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那时候不喜欢我。”白简垂下眼,笑容莫名,光落在眼睫上,眼睫下一片浅色阴影,“我现在是因为喜欢你才碰你,你是因为好奇。”
斯悦哑口无言。
白简无比了解他,了解他爆棚的好奇心。
“话说.....”斯悦用笔头戳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侧脸看着白简,“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你很棒,”白简将果茶缓缓推至到斯悦手边,“你很厉害。”
说实话,被白简这样的人夸很棒很厉害,斯悦有点飘。
飘得耳后鳞片又多出了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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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
雨在半夜停下了,于是从这么久以来,太阳头一次在早上六点出头就露了脸,屋旁的香樟树林中的水都还没干透,在金色的光束底下闪着细碎的光。
屋内是昏暗的,只有几缕淡金色的光线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中照进来,地面的玻璃同时被釉上了一层金色。
白简轻手轻脚下了床,刚踩到地面,斯悦就睁开了眼睛。
他脸色惨白,声音嘶哑,“疼......”
他早就被浑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痛给疼醒了,但这种疼比起上次的还比较容易忍受,可却也只是能忍住不崩溃而已,疼痛伴随着全身,一阵一阵时重时轻地袭来,像是故意在折磨本体。
白简眉心一皱,伸手碰了一下斯悦的额头,冰得像冬天室外的石块一样。
这种情况没法打麻药,生理会拒绝启用麻药的作用。
斯悦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人的怀抱,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喉结,白简的喉结。
“你不是要去公司?”他开口,嗓子像破了一个洞一般,沙哑难听。
他自己都被难听到了。
“身为老板,我应该有不去公司的权利。”白简将斯悦按进怀里,虽然语调轻松,可眼底不见丝毫笑意。
大概是斯悦依赖于才进入转换的过程,又或许是因为人鱼与伴侣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好像能体会到斯悦身体上的痛苦与挣扎,求生的本能令斯悦攥紧了白简的手臂,同样,也攥紧了白简的心脏。
白简另外一只手轻拍着斯悦的背,手掌在触到斯悦脊背凸起的蝴蝶骨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斯悦的确偏瘦,但之前背部的骨骼没有凸出太过。
斯悦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他舒服多了,白简估计在他睡着以后就走了,枕边放着一张纸条。
“本来想留短信告诉你,但我猜你起床第一件事情应该不会是看手机,所以留字条说一声,起床了就去餐厅用早饭,阿悦,你瘦了很多。”
没啊,还好啊,腹肌还在。
斯悦掀开被子,往里看去,都还在,什么都在,该在的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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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和其他几个阿姨估计也是得到白简的嘱托,准备了一大堆食物。
牛肉,鲜虾,蔬菜粥......
“白简先生说了,至少得用掉一半。”林姨将筷子扫到斯悦手里,“他说你学习辛苦,得补充营养。”
林姨是不知道斯悦的转换的,白简说什么她们都信。
斯悦胃口不算大,吃饭又挑剔,想到白简说的他瘦了,说不定是嫌弃他抱起来没什么肉了,他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着牛肉,抬头便见白鹭黏着温荷从楼上黏黏糊糊地下来。
“......”
白鹭看见斯悦的时候一脸惊喜,“阿悦,你醒啦,给你看我的围巾!”他从背后拿出一个比那天大两倍的丑针织长方形,献宝一样捧给斯悦看。
斯悦的筷子杵在盘子里,一本正经地夸赞,“不错,有进步。”
“你今天不困了?”
白鹭馋桌子上的吃的,林姨便也给他拿了碟子和勺子,他坐下来与斯悦一起吃,边吃边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药之后就好困好困,不睡不行,连身体都不由我做主了,阿悦你是不知道,我昨天只吃一顿饭,陈叔说我拒绝了你带回来的蛋糕,我今天听见的时候我都不信。”
“我今天吃了好多东西才把昨天流失的营养给补回来,我真的太饿了,我感觉从早上醒来到现在,都好像没吃过饭一样。”白鹭说着,将斯悦跟前一大海碗的蔬菜粥捞到手里,风卷残云般的往肚子里倒。
斯悦不喜欢蔬菜,巴不得白鹭把碗都给嚼了吞了。
他的美滋滋还没维持到十秒钟,就见林姨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碗,林姨笑眯眯地说:“吃完了还有。”
“......”
用完了早餐,白鹭便寸步不离地跟着斯悦,偶尔会在跟着斯悦还是黏着温荷妈妈之间犹豫一下,不过选择跟着斯悦是大多数。
陈叔拿着熨烫好的礼服从一楼衣帽间里出来,是一套春季休闲款的黑色西装,他看见斯悦,立马道:“白简先生已经让人将晚上阿悦少爷您要穿的礼服送来了。”
现在跟着白简,还能偶尔出去,等到了最后一段时间,就想都别想了。
斯悦磕着瓜子,“好的,放那儿吧。”
白鹭学着斯悦吊儿郎当的姿势,磕着瓜子,“放那儿吧。”
陈叔:“......”
陈叔拎着衣服走后,白鹭好奇地问斯悦:“阿悦,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还好,”斯悦觉得那些不舒服没必要说出来让白鹭担心,“挺好的。”
“那你鳞片后来出现了吗?”
“出现了两三次。”
白鹭眨眨眼睛,耷拉下眼皮,“我都没见过......”
“以后有的是机会,”斯悦打了个哈欠,“换个动画吧,我不想看粉红色吹风机。”
“哦......”白鹭换了一部,是玛卡巴卡。
斯悦:“......”
-
酒会地址在市中心的国宾大酒店,举办酒会包括上下两层,圆形游泳池,两边则是各种桌椅,从阳台眺望出去,能看见青北一半的面貌。
青北算不了什么不夜城,到了晚上十二点,就见不着什么热闹喧嚣了。
不过此时时间尚早,从顶楼俯视,看见的则是一片耀眼的灯海。
对面广场最大的led屏放的是最近很火的女演员,斯悦上次在白一媞的葬礼上见过对方,叫万瑶。
与那天的庄重中透露着风情相比,在镜头中的万瑶才是真正的风情万种。
一群二代趴在阳台观赏。
“万瑶姐姐是真的好看啊,我以后结婚就要和这样的人鱼结婚。”
“做梦呢你,追万瑶的人至少从青北排到了亚里斯海沟。”
“哎哎哎,不过我听说,她好像喜欢白简。”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们不都想嫁给白简,别说她们了,要是白简不介意,我也喜欢白简,白简那么有钱,谁不喜欢?”
“不过白简喜欢斯悦,这些人没啥机会了。”
“是的,斯悦长得比他们好看,上初中那会儿就有小女生追着他跑,人仗义又不像青春期那些男生那么猥琐,别人都在讨论谁谁谁辫子长谁谁谁腿长的时候,他从来不参与.....”
“......那什么,你知道得这么仔细,你是不是暗恋人家啊?”
众人顿时都狐疑地扭头看着对方。
“白简今天也会来,你们要是想让我活,就闭嘴。”
白简会来得比较迟,蒋雨告诉过斯悦,让斯悦和周阳阳他们几个在一起,不要单独一个人呆着。
周阳阳大概也收到过警醒,他已经目不转睛地盯了斯悦五分钟。
斯悦把桌子上的牌翻过来翻过去,不耐烦了,“你有病?”
周阳阳托着腮帮子,“我就说白简的人怎么会突然给我爸公司打电话,这完全是跨越了等级嘛,你不知道我爸,知道是白简的人打来电话的时候,那腰直接弯成了九十度。”
“他昨天还在骂我不如我哥,今天就说我真人不露相海水不可量是可造之材,”周阳阳切了一声,“就差把‘你快和斯悦说说,让他帮我们和白家牵牵线’写脸上了。”
周阳阳他爸是个看中利益的人,周阳阳一直吊儿郎当,不讨他喜欢,也不讨他大哥喜欢,周阳阳是懒得搭理,不想好好的一家人因为谁来继承公司而撕破脸。
反正以后他大哥继承了公司,每年的分红也够他花了,就算不够,他可以蹭斯悦和郑须臾的,何必自己去劳心劳力。
“白简怎么不把我和郑须臾抓起来陪你玩?”周阳阳将一沓牌从斯悦手中夺过来,“不过这么这没见,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去整容了?打了玻尿酸还是削了骨?光子嫩肤?”
“我怎么觉得你皮肤好像变好了,反正比之前要更帅了,”周阳阳指了指自己的鼻梁,“要死,我这两天吃辣的吃多了,鼻子上长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痘,我妈说用粉底给我盖盖,结果它把粉底都撑裂了。”
郑须臾听烦了,他把周阳阳往后拽,自己伏在桌子上,“懒得听周阳阳说了,他好久没看见你了,一箩筐的废话等着和你说呢。”
尹芽还是老样子,会主动和斯悦保持距离,因为他身上有白简先生的味道,就算没有,也得保持距离,因为他是白简先生的人。
不过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阿悦,你睫毛好像变长了哎。”尹芽双手托着脸,“比我的还长。”
郑须臾:“你用睫毛膏刷过,就别和我哥们儿比了吧。”
尹芽的脸顿时就垮下来了。
“白简怎么还没来?”周阳阳往身后看了看,有几个人在游泳池边跃跃欲试,一看就是人鱼。
“估计还要一会儿,”斯悦想了想,问道,“你们最近见过江识意没?”
“老江?没见过。”
“啥啊啥啊,江识意现在已经是花朵和栋梁了,未来之星,我们是啥啊,啥也不是。”
周阳阳显然是被伤到了,又被骂又被打得鼻青脸肿,什么话难听就捡什么说,“他最好别让我再逮到他,不然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桌子周围的几个人都沉默了。
斯悦咬着鸡尾酒里的吸管,似笑非笑,“你认真的?”
周阳阳:“.......”
周阳阳咬牙切齿,“我觉得,至少,在这种时候,你们要为我喝彩,才是真朋友。”
郑须臾哈哈笑了两声,“喝倒彩吧,你看你上次被他打的,好几天才能睁开眼睛。”
周阳阳伸手就要捶郑须臾,被尹芽揽住,“阳阳,打我吧,别打他。”
尹芽不止刷了睫毛膏,还涂了唇彩,卧蚕有高光,看着就是一个小娇娇,周阳阳对着不管是弱小还是看起来弱小的人下不去手。
但下不下手是一回事,嘴两句还是没问题的。
“就你这样的,还能搞得郑须臾三天下不了床,郑须臾得虚成啥样啊。”
尹芽:“嘤。”
斯悦看他们闹来闹去,心情好多了,虽然在白家呆得也舒适,但白家太没有市井烟火气,没有什么鲜活的人气儿,白简也是,从上到下,都仿佛是从上个世纪走出来的人。
“阿悦,你为什么发呆?”周阳阳出声叫醒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结婚了,郑须臾脱单了,你为什么还是单身。”斯悦慢悠悠地回答。
“ok!ok!ok!”周阳阳比着ok的手势,“您继续发呆,我错了。”
郑须臾却来了劲儿,“阿悦说得对啊,你初恋还在呢吧,多纯情的小处男啊,这么洁身自好,是有暗恋的人?”
周阳阳满脸黑线,“放屁,我就是没遇见喜欢的人,你以为我是你,见一个爱一个。”
斯悦眨了眨眼睛,看见郑须臾和尹芽的脸色骤变,笑出了声。
尹芽扯了扯郑须臾的衣袖,委屈巴巴地说道:“晚上回去了我会收拾你的。”
周阳阳见惹了事,丢下扑克牌站起来,“我去尿尿,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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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阳阳喝了不少起泡酒,全放出来后好多了。
他一边想斯悦还和以前一样,真好,一边感叹物是人非江识意那个狗日的居然是个白眼狼,一边洗手。
关了水龙头,他把手举在烘干机底下烘,一边抬眼就看见了江识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后边。
“我擦!”周阳阳以为自己眼花了,吓了一大跳,只不过他身后是洗手台,没跳起来。
江识意穿着一身考究的黑色手工定制西装,眉宇间神情和以前无二,冷静淡漠。
“你他妈转行当鬼了?吓死人了知不知道?”周阳阳在心里大骂傻逼,“你干嘛呢?”江识意会出现在今天的酒会上也很正常,江家的地位和实力比斯悦家还要稍微高点儿。
江识意张了张嘴,“来看看你。”
“咋了,看我能多长两块肉?”周阳阳反唇相讥,“斯悦在外边,要不你顺道一起看看?”
江识意没说话。
周阳阳心里有气憋不住,手指用力去戳江识意的肩膀,将江识意戳得连连后退。
“赶紧滚,别在我们跟前碍眼,斯悦也不想见你。”
“反正以前也是你缠着阿悦,现在你走了,皆大欢喜,跟谁非要和你耍似的。”
“也不看看自己以前在学校有没有人搭理你,要不是我们,还能有人和你玩儿,我们那会儿帮了你多少,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你那天揍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来,你小学也被一群男生堵在厕所里打?”
“阿悦狠不下心骂你,我跟他可不一样,有本事你再对我动手,嘿嘿,反正阿悦在外边,你再对我动手,阿悦肯定会和你翻脸,就不单纯是不理你了。”
周阳阳从来就不是善茬,江识意也知道,他们里边勉强能算得上是善茬的人,只有斯悦一个。
周阳阳咽了咽口水,说得口干舌燥没得咽了,
见江识意一副你骂任你骂我独美的死样,周阳阳懒得理他,推开他便要走。
下一秒,周阳阳被掐住后颈拖进了洗手间的隔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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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悦赢了郑须臾和尹芽五十块钱了,郑须臾抠门儿,不玩大的,玩五毛钱一把,斯悦看着他满脸心疼地给自己转一块钱的模样,一时无言。
“阳阳怎么还没出来?”尹芽靠在郑须臾的肩膀上,小声问道,叫得亲切极了。
斯悦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便秘?”
郑须臾:“没有吧,他惊天动地的大痘也长屁股上了?”
斯悦:“......”
“去看看。”
郑须臾一直都听斯悦的,立马丢下牌去往洗手间跑去了。
他去了不到一分钟,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他站在桌子边,脸上一点血色都见不着,连旁桌的人都注意到了。
尹芽敛起娇滴滴的表情,“须臾,怎么了?”
郑须臾看着斯悦,“阿悦,你去看看吧,周阳阳说你不去他今天就不出来。”
“......”
洗手间的血腥味浓得刺鼻,斯悦觉得有些不适。
尹芽一进来就立刻将门反锁了,从洗手台底下拿出空气清新剂和一些除味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味道如果流出去,会引起恐慌的。
郑须臾拉开周阳阳所在的那个隔间的门之后,站在斯悦身后,哪怕已经见过了,他仍然觉得触目惊心。
周阳阳坐在马桶上,他穿着白色的西装,肩膀那里不知道被什么咬开,布料撕出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还在顺着那个口子往外流,白色的西装上染满了红色,顺着流到了马桶盖和地面,然后往排水口缓缓流动着。
斯悦脸色很难看,他目光冰寒,“谁干的?”
周阳阳肩膀那块儿部位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惨白着一张脸,“江识意,他咬了我。”
被拖进隔间的时候,周阳阳以为自己又要挨揍了,害,都习惯了,周阳阳准备和他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对决。
结果没想到江识意的力气出奇的大,轻而易举将他按在了马桶上,周阳阳已经预备好了是用左脸接拳头还是右脸接拳头,没想到下一秒,江识意弯下腰来,在周阳阳一头雾水的时候,肩膀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连带着西装的布料,与肩头那一小块肉,被江识意一口全撕咬了下来。
身体的疼痛远远赶不上心底的震惊。
江识意抱着周阳阳,“阳阳,抱歉,我真的太饿了,你闻起来真的好香。”
周阳阳看着江识意灰白色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门外有人不停在敲门,“干嘛呢?打野p啊?我也要加入!”
郑须臾阴着脸,一脚踹在门上,“我和你爹在打。”
尹芽拉住郑须臾,对着门外的人说:“抱歉,有点事在处理,麻烦去另外一个洗手间,好吗?”
听着外面的人脚步声混着骂骂咧咧远去,尹芽从洗手台的柜子里找出一个告知洗手间暂停使用的立牌,立在了门口。
“要报警吗?”郑须臾问。
“这里没有监控,你报警,说什么?说他被怪物咬了一口,谁会信?”尹芽皱眉,“而且你还说的是被江家的独子咬的,换做是你,你信不信?”
尽管没有证据,但现在侦破手段还是有很多的。
“先不要报警,”斯悦缓缓道,“我会请人找到他的。”
江识意现在估计已经是异生物了,警察拿他不一定有办法,江家人脉广,没有铁证,你指认对方继承人是罪犯,很有可能还会被倒打一耙。
斯悦给蒋雨打了电话,请蒋雨派车来接周阳阳去白家的私人医院。
周阳阳疼得毫无感觉,他眼泪哗啦啦流,“我就骂了他两句,至于咬我这么大一口吗?”
斯悦沉默着,垂着头,良久,他才低声道:“阳阳,以后你和须臾,还有尹芽,再见到江识意时,不要正面和他产生冲突,我等会会联系他,江识意拿自己做了实验。”
他没说是什么实验,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咬人这种事情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斯悦替周阳阳擦掉脸上的眼泪,周阳阳啐了斯悦一口,“离我远点,你居然没有毛孔。”
蒋雨动作很快,车在楼下,郑须臾脱了外套盖在周阳阳身上,扶着他,从露台另一边的货梯走了。
“你不一起?”郑须臾看着站在出口处的斯悦。
斯悦笑了笑,“我去找白简,和他说一声。”
“好。”
郑须臾和尹芽陪着周阳阳离开了,斯悦站了良久,顶楼的风将他表情都吹僵硬了,他心底仿佛被什么掏了一个大洞。
就算是拿自己做实验,要是真的变成了人鱼,他也不会说什么。
关键是,江识意现在好像是变异,而不是转换。
蒋雨也顺道告知了白简。
白简从楼下上来时,斯悦正好准备上去,电梯缓缓打开,白简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斯悦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去医院?”
“嗯......”斯悦靠在厢内,有气无力,“我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是不是?”
白简不提刚刚的事,虽然他已经知道了。
“怎么不和郑须臾他们一起去医院,还特意来找我?”
斯悦脸色变得微微不自在,他站直身体,看了看监控,往旁边移了一步,脸埋在了白简的颈窝里,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爪子长出来了,收不回去。”所以他刚刚一直都将左手揣在裤子兜里装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