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的消息, 晋王已经醒了。”
徐允嘉立在廊上恭谨地一封信奉上,而临着栏杆的少年才被檐外淅沥的雨水沾湿了,水珠还沾着他苍白的骨节, 双指捏拆封的信件,他只略微扫了几眼, 便开门声响起。
抬眼时,他正见戚寸心推开门走进房中。
徐允嘉见她走过, 便垂首礼,随即走了出去。
“去哪了?”
谢缈等着她从屋内走廊上,才问。
“这样的阴雨天, 宋伯伯的腿疼得厉害,我就让徐二公子和子茹去买现成的『药』酒, 再配『药』材回。”戚寸心见他一侧的衣袖沾了飘进的雨水, 便他往面前拽了拽,又说,“我母亲个『药』酒方子很管用, 只是现在泡的『药』酒至少要过半个月才会起效。”
少年皱了下鼻子,“难怪。”
“什么?”她疑『惑』地问。
此间暮『色』四合, 檐下的一盏灯笼被雨水浸湿, 烛火几经挣扎, 底还是在这一瞬熄灭,少年忽俯下身,许是才沐浴过,他身上的冷香味道袭,那一双眸子仿佛还浸润过湿润的水气般,神光柔亮。
戚寸心眨动一下睫『毛』,忽敢呼吸了。
却他道, “娘子的身上沾着『药』味。”
“啊?”
戚寸心反应了一下,随即侧过脸躲开他的目光,又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她背过身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他,“好像闻着是点苦。”
“嗯。”他站直身体,轻轻颔首,那双眼睛停在她点发红的鼻尖,犹如变戏法一般,戚寸心只见他雪白的衣袖微『荡』,白皙漂亮的指间便多了一颗『奶』酥糖。
她还点发愣,那颗糖就已经了她的嘴里。
“又没喝『药』,吃什么糖。”她咬着『奶』香浓郁的酥糖,抿唇笑了一下。
“闻着苦是苦。”
少年一双清澈的眸子始终专注地停在她的面颊,认真地说。
“哦……”
戚寸心压住上扬的嘴角,点开心,见他另一只里纤薄的信纸,她便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少年随之轻瞥一眼略沾了雨水的纸张,倒没什么所谓,径自其递她面前。
信上只寥寥一字,戚寸心接过只瞧了一眼,便抬头望他,“你二哥命真大。”
少年闻言,忍住轻笑一声,如画的眉眼更为生动了。
“缈缈。”
戚寸心那纸张折起,凑他的面前,“你悄悄告诉我,他这回受伤,是是跟你关?”
“是肖怀义的叛军,与我何干?”少年扬眉,语气平淡。
德宗在位时,南黎境内便多了一支叛军,大约几千人之数,一直成气候,只是那出身草莽,练就一身好武学的叛军首领肖怀义是个极善掩藏踪迹的,这年,他没少南黎官府找事。
戚寸心看他这样一副神情,明知他一定在其中做了什么,却还是忍着笑,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对,跟我们什么关系。”
晋王这一回,是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叛军首领肖怀义尤恨谢氏皇族,这回的刺杀,无论如何与谢缈扯上任何关系。
如果是晋王忽遇刺,许她和谢缈在新络遇上的,就会只是一个关浮波那样简单了。
他们这一路都是被动地承受着各方的围追堵截,若是谢缈这一招釜底抽薪奏了效,只怕她与谢缈此时还出了新络。
“他那么大个祸害怎么就没死呢?”戚寸心嘟囔了一声。
“他身边是没得之人,娘
谢缈伸『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双眼睛弯弯的,“急。”
他语气轻缓,味深长。
“姑娘,该用晚饭了。”适时,门外传子的声音。
“缈缈快走,我方才问过了,今晚水陆珍!”戚寸心一下牵住谢缈的,拽着他往里走。
铃铛细碎的清音就在她与他的袖底轻响,随着他们两人轻快的步履时时而动,那是比檐外的雨滴还要清脆的声音。
在这靠水的延平镇上一道出了名的好菜——水陆珍。
取梭子蟹肉,大银鱼,鸡胸肉,白虾肉等细细剁成泥,再用鸡鸭蛋清,花椒粉,盐等调味料,再加白酒,作丸饼,蒸熟入羹,味鲜而美,即为水陆珍。
“延平镇地方大,这水陆珍倒真是错。”徐山霁才一尝碗中的羹汤,眼睛都亮了。
那跑堂的才又两道菜送上桌,一徐山霁这话,便笑着道,“我们用的河鲜和鸡肉都是新鲜的,鲜成水陆珍,请各位客官慢慢享用。”
说罢,他便退出房去,门带上了。
戚寸心舀了一碗谢缈,又添了一碗宋宪,宋宪『乱』蓬蓬的头发已经洗过,换了身还算周正的褐『色』长袍,胡须剃掉许多,如今人看着精神许多,好像比之前还要年轻了。
“看什么?”
戚寸心才与宋宪说了几句话,回头便见谢缈正在看她。
少年闻声,却什么没说,只是轻轻摇头,端起一旁的酒杯抿一口,他的食欲好,即便是戚寸心觉得很合口的水陆珍,他吃得极少,仿佛他此时在这饭桌上唯一的兴致,便是喝几口酒,或她夹菜。
“缈缈吃这个。”
戚寸心他夹了一筷子鱼肉。
他瞥了一眼,还是拿起筷子,乖乖地吃了。
夜渐深,戚寸心与谢缈洗漱过后,却还没什么睡,便索『性』在栏杆前看雨,雨声淅沥嘈杂,却更衬得人心里种难得的宁静。
湿润的水气拂面,戚寸心正用针线在灯下小黑猫缝补它破损的项圈,草草几针便好,她转身唤了声“芝麻”,那只黑乎乎的猫便“嗷呜”一声一下子冲她面前,她俯身它报膝盖上,又去唤身边的少年,“缈缈,你把项圈它戴上。”
少年言,却乖乖拿了桌上的忍冬花项圈它戴上,随即又拎着它的脖颈它放一旁的凳子上,可它却偏偏一下跳上他的肩背,趴在他身上,还要蹭他的脸,却被他伸挡开。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就这么坐着看灯火映照之下的雨幕,直戚寸心开口说,“再半个月,我们就能京山郡了。”
“嗯。”
他漫经心。
“你好像大高兴。”她终于确定了他稍微显『露』的几分异样情绪,歪头看他。
他就在灯火底下,少年的衣袖白得像雪,边缘处还能隐约瞧见未干的水痕,像是小猫的爪印,许是方才他小猫戴项圈时被它沾上的。
猫坐在他的肩上,黑乎乎的一团,只眼睛是亮亮的,而他脊背直挺坐得端正,仿佛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是这样极好的姿仪。
“娘子。”
他对上她的目光,在耳畔淅沥的雨声中,他隔了片刻才开口,“你好像对谁都很好。”
“可我喜欢这样。”
他说。
戚寸心愣住了,望着他那双眼睛,她抿了一下唇,想了想,说,“我没对谁都很好。”
“你看我对你二哥好吗?”她故问。
“提他做什么?”
戚寸心忍住笑了一声,“这世上的好分很多种,的时候亲人,朋友,夫妻之间都是尽相同的。”
少年是未经这人情世故濯染过的,他她这样说,一双眸子仍映着几分浅淡的『迷』惘。
戚寸心一时知道怎么样同他说清楚这其中的同之处,在此间昏黄闪烁的灯火下,她索『性』牵起他的晃晃去,铃铛轻响着,在木地板上落了浅浅的影子。
满耳雨声近,她的声音仿佛裹上了这夜里『潮』湿的雾气:
“反正,我和缈缈是天下第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