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秦煜等人便启程了,到达城门口时正值城门开启,他们是第一个京城的。
夏日天亮得早,街道两旁的茶馆酒楼陆续开张,包子铺生意红火,伙计们忙得汗流浃背,街边也陆续支起卖糖水的、卖面具的、卖糖人的摊子,摊贩们扯着嗓子吆喝,把京城都叫醒了。
马车里,秦煜问秋昙,“你要在哪儿置办宅子?”
秋昙道:“我得先想想把铺子开在哪里,再就近买个小宅院,二爷不必忧心,我自己能行!”
秦煜失笑,忍不住掐了掐秋昙的脸蛋,把秋昙吓得直躲。
之后,秦煜便命马车先去一品居,在一品居为秋昙定了间上房。他怕秋昙再逃跑,便留下了阿大阿二等五个长随跟着,叮嘱秋昙万事小心,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接着,秋昙便要给自己的绣庄选址了,因她的目标客户是达官显贵,是而铺子应当开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朱雀大街,而后她便支使阿大等人去把朱雀大街上的绣坊成衣铺都走访一遍,回来告诉她。
阿大是个常出门跑腿办事的,对京城再熟悉没有,他一拍胸脯向秋昙道:“秋昙姑娘,那地方我熟得很,哪还用去啊,我这就能把那条街的图给你画出来。”
“哦?”秋昙站起身,上下打量起这个十六七面貌清俊的长随,“那你快画来。”
阿二这便下楼去向掌柜的要了纸笔,上来让阿大画了。
阿大不仅画了出来,还指出哪几间绣坊生意好,哪几间门庭冷落,又都是那些等次的人进去做衣裳。
秋昙听他一席话,得知锦绣坊是京城最大的绣坊,生意比其余几个绣坊加起来还好,多是官家小姐光顾,而她的目标客户与锦绣坊的重叠,如此,要最快地招揽客人,最好便是将绣坊开在锦绣坊对面,抢它的生意。
于是她指着图纸上,锦绣坊对面的几家铺子,问:“这些铺子都是做什么的,我想盘下一间来,成不成呢?”
阿大笑道:“秋昙姑娘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锦绣坊之所以能做成京城最大的绣坊,是因它背靠大树,”说罢压低了声儿道:“锦绣坊的掌柜芸娘是永宁侯府五爷的姘头,你若把绣坊开到人家对面去,保管一月之内便会出事,这是其一,其二,你指的这几间铺子,都是卖首饰胭脂的,沾的就是锦绣坊的光,背后的人也是永宁侯府的亲戚,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是出再多银子,人家也不肯把铺面盘给你。”
秋昙长长哦了声,向阿大竖了个大拇指,“阿大,你懂得真多,叫你做个长随埋没你了,我向二爷要了你,过来跟我做生意吧!”
阿大笑得腼腆,“这……这得凭二爷做主。”
旁边的阿二打趣道:“咱们凭二爷做主,秋昙姑娘却能做二爷的主,说到底还是秋昙姑娘做主。”
秋昙笑指着他,“我还能叫二爷撕了你的嘴呢!”其余几人都低头憋笑。
笑完了,秋昙又细看了看那图纸,想着还是亲自过去看看,便立即领着阿大等人动身前往朱雀大街……
此时大道上行人多起来,阿大怕没顾好秋昙,秦煜会找他的麻烦,便雇了顶轿子载着她去。
秋昙掀开绣花帷子,将朱雀大街两旁的商铺一路看过去,多是些食铺和胭脂铺,待到锦绣坊门前时,果见香车宝马停了满路,可见光顾绣坊的确实都身份不俗,她又看了眼锦绣坊旁边和对面的铺子,正如阿大所说,是些香料铺、胭脂铺和首饰铺,还有银楼。
“秋昙姑娘,在这儿停么?”阿二问。
“不,再往前走,”秋昙道。
于是,轿子又往前去了一小段,便又见着几间茶铺和面馆,这些都不适宜改做绣庄。
正迷茫间,忽见两个面馆夹着一“程记古董铺”,因着门面又窄又破旧,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
“停轿!”秋昙立即喊。
“秋昙姑娘,你想吃面么?二爷说外头的东西不干净,让我们看着您,不叫您吃。”阿二道。
“不吃面,我只想看看那古董铺,”轿子放下,秋昙下得轿来。
阿大和阿二等人几乎围着一个圈儿护着秋昙,又不靠得她太近,随她往古董铺去。
“那古董铺生意不好,盘下来做个小成衣铺倒好,只是这门面太寒酸,路过的官家小姐怕是连瞅也不会瞅一眼,”阿大劝道。
“门面大小不打紧,要紧是一眼便抓住目光,只要盘下来,我有法子令所有路过的官家小姐都不由自主走进去,”秋昙胸有成竹,迎着烈日大步往前走。
不知怎么的,阿大等人还真就信了她的话。
然而光顾古董铺的多是富家公子,而秦煜走前又叮嘱他们,绝不能令秋昙与那些污浊男人,纨绔子弟有沾染,于是阿大极力劝说秋昙:“秋昙姑娘,眼下已是午时一刻了,要不您去旁边面馆坐坐,我去古董铺跟掌柜的谈谈生意,怎么样呢?”
秋昙忖了忖,这个时代的人都不大信任女子,确实谈生意还是让男子出马的好,况且阿大一看就是猴精的人,他谈生意吃亏是不会吃亏的。
于是她颔首应允,“你去吧,我就旁边的面馆等着,谈成了,回头在一品居请你们大吃一顿!”
“好嘞!”阿大和阿二欢喜的应了,这便大步流星走向古董铺,秋昙则领着剩下几人往旁边的面馆去……
走到大门前,正要进去,忽觉走出来的一女子的身影分外熟悉,她禁不住多看了两眼,恰好那人也回头。
秋昙惊得瞪大了眼,“绿……绿绮?”
“秋昙……昙姐姐,”极沙哑的声儿,像喉咙里含着沙子一样。
秋昙大步迎上去,上下打量着绿绮,她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蓝色长裙,喉咙上缠着同色绷带,瘦了许多,原先是鹅蛋脸,如今下颌尖了,颧骨也高了,脸色还黑红黑红的,笑起来时像在哭,再不是原先那个活泼开朗的绿绮了。
“你嗓子怎么了?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秋昙心疼地拉起她的手。
绿绮眼泪立时下来了,她用手抹了泪,强笑道:“没成想还能见着你,要是能见着绿浓姐姐,就好了,”说着,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流。
因在人家面馆门口怕挡着客人,秋昙将她拉到一边,轻拍她的背安慰她,又问她用过午饭没有。
绿绮哭得蹲在地上,呜呜咽咽一句话说不出,哭出的声儿沙哑异常,引得几个路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