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绿浓格外留心外院的消息,甚至求守诚去外头打听,果然如料想般,陈家的和刘妈妈一同去汀兰院求周氏的恩典,周氏自然允准了。
昨儿还是个未开的花骨朵儿,今日便败了,滑向不可测的深渊,绿绮的这辈子就这样了。
秋昙听说此事后,连着两日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虽早便知道做奴才的,这辈子由不得自己摆布,可看到身边的例子,她才真真切切感到恐惧。
夜里只要一阖眼,她便看见自己被人强拖出院门,去跟个自己也不认得的小厮成婚,每回醒来,后背都冷汗涔涔。
甚至,她有些怨恨秦煜了。
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偷了个镯子,真犯不着打三十个笊篱还把人赶出去,只要他那时网开一面,绿绮这辈子,兴许是另一番景象。她也恨自己,恨自己没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
而真正将此事泄露给老太太的冬儿,这几日也时常悔恨自己口快,可悔得多了,她又自我安慰起来,“你没错儿,都是绿绮自个儿眼皮子浅,偷人家的镯子,偷了东西可不得受罚么?是她自个儿不争气,与你无干。”
那以后,听风院比原先安静了许多。
秋昙在养伤,除了如厕,终日不离床榻,冬儿因“头疼”,秦煜也不必她来屋里伺候,绿绮又出了府,院里真正做活儿的只剩下绿浓、翠袖、守诚和李妈妈,是而她们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冬儿也快要放出去了,秦煜便让守诚去汀兰院,请周氏再调两个奴婢过来。
对于冬儿,那日之后,秦煜便不再见她的面,他也知道她舍不得出府才装头疼,可他已打定主意要送走她,于是,待李太医来为他诊病时,他便请太医去耳房给冬儿也瞧瞧,意在催促她。
冬儿因是装病,不敢让李太医诊脉,他来了她便请他出去,说自己只要多起来走动走动头便不那么疼了。
她想着,秦煜待她这般好,让专给他瞧病的李太医给她治头疼,可见他心里有她,只需再等几日,再等几日他想通了,必会留她下来。
紧接着,李太医又被秦煜遣去为秋昙看诊。
秋昙躺在床上,葱黄的帐子放下来,只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在她床前的玫瑰椅上坐下。
她乖乖挠了袖子伸出手去,搭在脉诊上让他搭脉……
看他脉搭得差不多了,她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李大人,奴婢已经能自个儿站起来走了,应当没大碍,不用再看……那儿了吧?”
帐外的人轻轻颔首,收了脉枕道:“你脉象平和,确实已无大碍,再有个十多日,褪了疤便好了,不过此时正值盛夏,伤口易溃,万不可松懈,须得继续忌口,也不能常起来走动。”
秋昙松了口气,心道幸好只剩下十多日了,不然她日日趴在床上都要长蘑菇了!
她十分感激李太医救了她的命,便喊翠袖,“你拉开窗屉子,里头有锭碎银子,拿给李大人吃茶。”
李太医忙道不必。
李太医不同于外头请来的郎中,毋须另外给诊金,只逢年过节时侯府封上一份礼,及每年的冰敬炭敬,便算孝敬了。
秋昙见他不收,也没再强迫,命翠袖把银子放回去,接着问他道:“上回奴婢说的方子,也不知管不管用。”
“我正要同你说此事,”李太医捋着髭须,微微瞥了眼翠袖,翠袖愣了下便会意了,这便退了出去。
如此,李太医才换了副声口,望着秋昙激动道:“这药方虽在医书上未有记载,可看这用药用量,开方子的大夫必定功力深厚,还有那一套针灸的穴位,我也记下来了,方才已给他用过。”
“用过了?怎么样?”秋昙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眼下自然没什么,治腿的事儿不可操之过急,”李太医说着,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不知这方子是哪位高人开的,若有幸,我想前去拜会,同他切磋切磋。”
“这个……”秋昙抓了抓后脑勺,心道几千年后的人也不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呀。
“是奴婢老家的一位老郎中,去年过世了,也没留下什么传人,”秋昙道。
李太医扼腕叹息,直叹自己与他没有机缘,接着他又问了许多关于那郎中的事,秋昙少不得胡诌些话来搪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