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晴晴走出顾有为的营帐，外头西南大将军在等着她。
这将军出身司马家旁支，名叫司马增，对未来司马家主司马晴晴可谓是恭敬。
“大小姐，明日演练之事，还要交给顾将军吗？”
司马晴晴回头看了一眼营帐门帘，冷哼一声道：“不用，你来处理。”
让顾有为知道，如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司马家给的，若是这些东西收回，他什么都不是。
可旁边的司马增颇有些为难，“这段时日军中事务基本上是顾将军帮我处理，这突然都交给我，我怕处理不了……”
他话音未落，司马晴晴清冷视线就扫了过来。
“就是你太过没用才如此助长了顾有为在军中威信。”
司马增垂着头，满脸羞愧：“以前都是马先生在旁协助，我只知打仗。”
司马晴晴抿唇。
不来一趟军营她当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也明白了为何马珏那老东西回京之后要极力撮合她和顾有为。
他们司马家以兵马发家，可如今在军中能堪当重任的司马家人却少之又少。
还有漠北，就算拿下了漠北那边的兵权，可以王其申那草包，也是无法镇压住镇北王的旧部。
如此形势比他们还没拿到兵权时还要严峻。
若长此下去，司马家这第一兵马世家的名头还不知能不能保住。
司马晴晴好看的双眼微眯，“我已经让人去寻师父和师兄的踪迹，在他们来之前你装也得给我装得像样子。”
一听司马晴晴说到师父和师兄，司马增双眼都亮了，“是朱老先生吗？”
司马晴晴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除了他还能是谁？
司马增甚是激动，“是，定然不让大小姐失望。”
*
天气越发炎热，唐娇苦夏，加上这些时日又格外忙碌，人都瘦了一圈。
前些时日唐小豆来了织造坊这边开始学做缂丝。
唐娇是想让他继续读书，可这孩子对读书没兴趣，正好也到了唐娇之前答应过的两年期限，所以就把他带在身边。
孩子机灵，学东西也快，一口一个师父地喊着，让唐娇都很有成就感。
这天唐娇正在教唐小豆打翻头，唐不凡呜呜哭着跑了进来。
“豆子，我被人欺负了，你给我去打他！”
唐不凡将近十岁，已经到了很少哭闹的年纪。
如今他功课做的好，在私塾里也不惹事，让唐娇和明氏放心的很。
此时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回来，唐娇诧异的很。
只见唐不凡身上青色衣衫许多脚印，头发也被扯的凌乱。
“怎么了这是？”唐娇担忧问，把他拉到身前拍打身上的土。
唐不凡还在掉着眼泪，“是朱炳，他让人打我。”
说着就更委屈了，哭得快要上不来气。
唐娇看向唐小豆，“他说的是谁？”
“是私塾刚来的一个孩子，总是拉帮结派，可讨厌了，以前我在私塾他们不敢欺负少爷的。”
唐小豆脸也气鼓鼓的。
自从有了唐小豆，唐不凡已经很少跟唐娇说私塾的事了，她还倒真不清楚情况。
仔细安抚了一番唐不凡，看着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才仔细询问这事。
“他们这次是如何欺负你的？”
唐不凡一听嘴角都撇了下来，眼看着委屈得又要哭了。
“别哭，姐姐问清楚事情经过，然后去给你出气。”
唐不凡这才把事情经过道来。
起因是昨日唐娇给唐不凡新做的书袋。
后面绣了一些花鸟，小孩子最是喜欢，在私塾读书的孩子家境都不错，知道唐不凡的书袋是他姐姐做的，就想着买下。
唐不凡正稀罕着呢，如何会舍得卖给旁人，然后就跟他们发生了争执。
其中一个五岁的孩子就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堵住了唐不凡，把他给打了。
唐娇听完诧异的很。
“五岁？”
唐不凡抽泣着点头，“就是那个朱炳。”
唐娇很是惊讶。
才五岁竟然能鼓动一群比他大的孩子？
再想想唐不凡，五六岁时似乎还在明氏怀里撒娇呢。
他揉了揉唐不凡的脸，“姐姐现在就去私塾，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唐娇给唐不凡擦洗了脸，梳了头发，这才带着他去私塾。
这会儿私塾里的学子都回了家，唐娇找到了私塾的夫子。
跟对方说清楚了情况，夫子询问了唐不凡的情况，保证明日一定让那个朱炳给道歉，并调解他们两人的关系。
唐娇谢过夫子，随后带着唐不凡离开。
因为新书袋被弄破了，唐不凡还在委屈，回去的路上唐娇安抚了一路，又保证明早上就给他做出更好看的书袋，这才让他心情好了。
晚上吃完唐娇在饭桌上说了这事，明氏心疼的紧，唐九德倒是气得摔了筷子。
“岂有此理，什么狗屁朱家，我听都没听过，竟然敢欺负我儿子，我明日就上门去找他们！”
唐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明氏拧眉看向他。
“你别胡闹，闯了祸还得是娇娇来给你处理。”
唐九德不忿，可饭桌上没一个人跟他共鸣，他就把矛头指向了唐不凡。
“我说你怎的这般无用，别人打你你不会打回去？十岁了还被人家五六岁的欺负，简直就是废物！”
唐不凡瑟缩着肩膀，唐娇神色不快，可没等她开口，明氏冷眼已经扫了过去。
“你凭什么说我儿子！滚出去！”
唐九德愣了一瞬，很想跟明氏对骂两句，可瞧见唐娇看过来的视线，他撇了撇嘴，起身离开了饭厅。
晚上唐娇连夜做出来了一个书袋，一夜未睡眼睛已经受不了。
让胖丫把书袋给唐不凡送去之后她去睡了。
熬了这一晚上浑身都不舒服，睡到了晌午睁开眼还有些恍惚。
起来洗漱吃午饭，顺便问了胖丫唐不凡如何。
“小少爷看到您给做的新书袋别提多高兴了。”
“去私塾没抵触吧？”
“那倒没有，以后就让墨童跟着小少爷，也没人敢欺负了少爷去。”
墨童年纪比唐不凡大，也正是因此才能保护唐不凡。
唐娇眼睛还是不舒服，午后躺在外间矮榻上用毛巾敷眼，又要睡着时外头传来一阵动静。
唐娇隐约听到胖丫在跟墨童说话的声音。
想到昨日私塾之事，她也躺不住了，起身去外头查看。
墨童正焦急跟胖丫说着话，瞧见她出来赶忙行礼，对她说：“小姐，小少爷出事了，您还是快些去看看吧。”
墨童这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显然事情比昨日严重。
她跟着墨童往外走，询问了情况。
今早上夫子确实调和了他们几个孩子的关系，可是午休时，不知道为何唐不凡和朱炳打了起来。
明明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却把唐不凡打得头破血流。
私塾的夫子已经给他们请了大夫，墨童回来禀报，今日明氏去城外上香，他先禀报了唐九德，这才过来通知唐娇。
唐娇进了私塾，在孩子午休的地方，已经乱成了一团。
唐九德在里面大闹着，外头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岂有此理，我跟你们说这件事没完，你儿子能跟我儿子比吗？”
“你看看把我儿子脑袋都摔成什么样了？这要是留下伤疤该如何？”
完全听不到对方说话声。
屋子里其他孩子都已经回家，如今只有朱炳和唐不凡，还有私塾的夫子以及两个孩子的父亲。
唐娇进去之后先看了一眼唐不凡。
脑袋被包扎着，脸上多了一道抓伤，这会儿正气哼哼地抱着胳膊背对这边坐着。
而那个叫朱炳的小孩低垂着脑袋掰着手指，唐娇看不清他的神情。
至于此时站在唐九德对面这个一直在试图说话的年轻男人，应当就是朱炳的家人。
唐娇进来，站了有一会儿都没人看到她。
眼看着唐九德话越说越难听，她走上前。
“爹。”
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唐娇，唐不凡都从床上跳下来跑向她。
唐九德哼了一声，“你怎的才来，你瞧你弟弟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唐娇拧眉看了他一眼，唐九德气归气，也没再敢说什么。
唐娇对朱炳家人点头打招呼，随后看向夫子，问两人为何打架。
夫子也不知道，方才也问了两个孩子，他们两人都不开口说话。
唐娇看着唐不凡，后者则是心虚地瞥开了视线。
唐娇一瞧他这模样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说吧，谁先动的手？”
唐不凡瘪嘴看了一眼朱炳，随后不悦道：“是我。”
“原因？”
“他，他骂你！”
本来一直垂着脑袋的朱炳抬起了脑袋，绷着小脸吼道：“我没有！”
“你就有，你说我姐姐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成婚，还说我姐姐没人要！”
“我说得这是实话！”
两个孩子对吼着，眼看又要打起来了。
唐娇没想到大家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她，愣了一瞬赶忙拉住了唐不凡。
“先动手确实是你的不对。”
唐娇把唐不凡扯到了旁边，“况且，我确实还未成婚。”
唐不凡气鼓鼓地瞪大双眼，“可姐姐才不是没人要……”
可是他自己声音都逐渐低了下来。
唐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怎的，我这般年纪没成婚，你是觉得丢人了？”
“才不是，姐姐最厉害了。”唐不凡抢着说。
“那就是了，你管旁人说的，不管他们如何说，反正在你心中我都是最棒的对不对？”
唐不凡虽然很认同唐娇的话，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不想旁人说唐娇的不是。
唐娇看了一眼他包扎好的脑袋，其实也没多大问题。
“你先动手是不对，可他也打伤了你，两方相抵，去跟朱炳握手言和吧。”
唐不凡自然是不愿意，“我不要。”
唐娇轻叹一口气，“事情本来你占上风，可谁让你先动手的，能伤人的不是非得只有拳头，你先动手了他把你伤了咱们也不好讨公道。”
唐不凡仔细琢磨着唐娇着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唐娇的话挪到了朱炳面前。
唐娇也笑着看向朱炳的家人。
“敢问您是朱炳的父亲？”
“正是，今日这事实属抱歉。”
“小孩子之间打闹，好在不是大问题。”
唐娇看了一眼扭捏着的两个孩子，随后对朱炳的父亲说：“我家弟弟也是不懂事，竟然几番和这般小的孩子发生矛盾。”
而且次次都没得到便宜。
朱炳父亲何尝是没听出来唐娇话中的意思，颇为不好意思道：“我家这孩子从小心思就多，我忙于家中事务，他又没母亲教导，就养成了这般性子，还请唐小姐宽恕他一二。”
唐娇怔了一瞬。
年幼且没有母亲。
身世可怜。
这番话说出来，唐娇倒是说不了什么责备的话了。
唐不凡别别扭扭朱炳言和后过来，唐娇带上他离开。
唐九德那模样明显不想这样算了，还要说什么，唐娇只看了他一眼，他忍着火气跟上。
“我说你就是充大方，这件事能这般轻易算了？日后他还会变本加厉欺负不凡！”
“你方才没听朱炳父亲说？那孩子从小没母亲，不凡也没大问题，咱们若是再揪着人家的错处不放倒显的咱们小肚鸡肠了。”
顿了一下，唐娇又说：“还有，此番事情就是不凡先动手。”
说到这个唐九德生气，“说到底还怪你，你看谁家的姑娘十七八了还不成婚？”
“你若舍得拿整个唐家做嫁妆，我明日就能出嫁。”唐娇轻飘飘道。
这话就像是点到了唐九德哑穴，他瞬间就不说话了。
如此安静地离开了私塾，回去路上唐不凡有些心不在焉，唐娇问了一句，唐不凡有些不好意思。
“大男子汉有话就说，爽快一些。”
“姐姐，朱炳真的没有娘吗？”唐不凡问。
唐娇想应当是方才和唐九德说话被他听到了。
“嗯，他父亲是这样说的。”
“那他真可怜，以后我对他好一些。”
唐娇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想了片刻说：“你可以对他好，但是，我希望这份好意不是出自可怜。”
唐不凡不解抬头看着唐娇。
“朱炳是个要强的孩子，他肯定是不希望身边人用可怜的目光看他。”
“这样吧，和他成为朋友如何？”唐娇问。
唐不凡瘪嘴，“可他才五岁，我比他大这么多，如何能成为朋友？”
“如何就不能了？上品的顾四爷不是比姐姐年长许多岁？我也不是能跟他成为好友？”
唐不凡想了想妥协，“好吧，那明日我带咱们家的芸豆糕给他吃。”
唐娇揉了揉他脑袋。
“好孩子。”
他们回到家明氏正从城外回来，知晓了唐不凡在私塾打架受伤吓坏了。
如今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她火气无处发泄，就开始挑墨童的错处。
“我就说伺候过那个冒牌货的不尽心，心思早已经不在咱们家了。”
唐娇抬眼看着明氏。
指桑骂槐。
明明就是对陈培尧有意见。
“这等奴才咱们家也不用，赶出去！”
唐娇捧着杯子，唐不凡想替墨童说话，不安的扯明氏的衣服。
“你怎的不说话？”明氏不悦对唐娇说。
唐娇对她露出讨好的笑，“我觉得娘说的是。”
这答案倒是让明氏满意了。
可是下一刻就听唐娇说：“可是娘，我记得墨童当初是买进来的，他家里有年迈父母和年幼姊妹，一家老小等着他来养活，您若是把他赶出去，他们家还不知要卖了谁呢。”
“他那妹妹也十三四了，说不准就卖给青楼或者哪个大户人家做妾侍了。”
唐娇说着，明氏神色果然迟疑。
“唉，也真是可怜，我想娘也做不出这种事，还是我去跟他说吧。”
说着唐娇就要起身，明氏喊住她。
“够了，我还看不出你的心思？我不赶他走就是了。”
话落，又不悦地哼了一声，“你倒是向着他。”
唐娇自然是能听得出来她说的这个“他”绝对不是墨童。
唐娇也不争辩什么。
想让明氏接受陈培尧，需要慢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