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设电话铃声响起,女佣的声音透过电话听筒传出来:“少爷,该下去吃早饭了。”
“知道了。”沈周年说。
“周小姐没接电话,麻烦您跟她说一声,带她一起来吃饭。”女佣的声音含着笑意,莫名让周安臊起来。
沈周年挂断电话,周安就仓促地站起来,不敢看他,说:“我回房间洗漱。”
沈周年嘴角含笑着进入卫生间。
一夜过后,古朴的院落里铺了一层厚厚的雪。佣人们早早便扫出来一条干净的道路,不至于让人走不了路。
家里的孩童们在院子里堆了好几个形状各异的雪人。
周安和沈周年并行通过一道拱门,周安从口袋里伸出手拉了拉沈周年的衣服,沈周年偏头看她:“嗯?”
周安:“你这边大年初一有没有什么规矩?”
住在这种大户人家里,一言一行可能都需要小心谨慎。
“没什么讲究。”沈周年笑着说:“前个几十年可能要守什么规矩,但现在这里是个包容的大家庭,繁文缛节都不必要了。”
周安弯唇,顿时安心下来。
年初一的早餐不是一大家子一起吃,这里反而随意得很,小家聚一起就行。
他们到餐厅的时候,秦卿韵正好挽着沈如风的手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爸、妈。”沈周年。
“叔叔、阿姨早上好。”周安。
沈如风笑着和周安打招呼,秦卿韵哎哎地应着,带他们进餐厅。
“还住得习惯吧?”沈如风给秦卿韵舀了碗酒酿圆子,又舀了一勺欲盛给周安。
周安没想到沈周年的父亲是这么会照顾人的长辈,受宠若惊地接下,笑着说:“这儿很好。”
秦卿韵笑得开怀,“那以后一定要多来玩。阿姨不是说客套话哦,阿姨可喜欢你了。”
说完,她对着眸光一直落在周安身上的儿子挤眉弄眼了一番。
周安看了看沈周年,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好。”
早餐之后,秦卿韵将一家子人带进小花园看戏,同时在这里的还有几家人。沈家几位男性长辈不喜看戏,但也没在阖家团圆的日子溜走,他们就在戏台子下面下围棋。
沈家年纪稍大的孩子们陪着父母,年纪小的就在保姆的看顾下玩游戏。
沈周年被长辈拉到围棋桌上,周安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观战。
沈周年放水放得很有含量,对面的伯伯喜笑颜开。
最后一局,沈周年没有继续给老人家放水,杀伐果断地完胜。老伯伯苦着一张脸,撅嘴说:“小沈你不尊老爱幼,呵护我这一颗脆弱的心脏了。”
沈周年给他倒了一碗热茶赔罪,无奈笑道:“我的人在,我不能输太难看。”
周安眼神落在他身上。
老伯伯看向周安时笑呵呵的,还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糖给她。
沈周年站起来笑着瞄了眼她鼓起的口袋,视线在棋盘上晃了一下又晃回到她脸上:“我这一局是赢给你看的,有奖励么?”
周安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拿了颗糖果出来。沈周年笑着摊开手掌。
周安却低头专注地撕开糖纸包装,视线向上,头也微仰,将剥开的糖抵到沈周年唇边。
沈周年愣了一下,笑着,低头从她手里咬走糖。
两人在园子里散步,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人多的地方。
沈周年低头看她,想问她对自己家的感受,想了想,他换了种问话方式,“你喜不喜欢这儿?”
“喜欢啊。”周安没犹豫。
她喜欢沈家的。
她从小就在奶奶身边长大,只有奶奶一位家人,她内心还是向往圆满的家的。但是后来被接回亲生父亲的家庭,她却没有在那个家感受过归属感。
很神奇的是,她才在沈家待了不到两天就感觉到这里比许家,甚至嘉宁公馆更让她放松。
她没有在沈家一大家子人面前自我介绍过,但沈家老老少少都认识她,且待她很好。这其中缘由,大概是因为身旁这个男人吧。
……
初二这天,周安打算去给奶奶扫墓。
看她穿戴整齐从房间里走出来,沈周年问了句去哪。得知她要去看奶奶,沈周年当即从房间里拿出车钥匙,“我陪你。”
过年期间的,周安犹豫问道:“不需要陪叔叔阿姨么?”
沈周年扯唇一笑:“他们更希望我陪你。”
周安没再拒绝他的好意。他们先开车去了京城的骨灰堂。沈周年从她手里拿来湿纸巾,仔细擦拭格子内侧和照片上的积灰。周安抿了抿唇,将买来的鲜花放上去。
“我还要回一趟老家。”回程的路上,周安说,“你去吗?你去的话我订两张机票。”
沈周年余光看着她,笑:“去啊。”
房子不怕老,就怕没人住。奶奶曾说过,再老的房子只有有人住就不会塌,但是里面没有活气的房子却是存不长久的。
周安从京城奔波到南方小镇,为的就是让这栋老房子存得更久一些。
她买了些糕点和糖果带给街坊邻居,沈周年就在家里干些打扫的工作。周安回来后,和他一起整理。
晚上他们俩就在老家将就了一晚,第二天搭乘飞机飞回京城。
旅途奔波,周安觉得不应该继续让沈周年开车,她拿出手机打算叫辆车送他们回沈家老宅。
沈周年抽走她的手机,关了叫车软件。机场门口,他忽地凑到周安面前,对上他含笑的视线,周安整个人有点蒙。
沈周年:“在我脸上有看到黑眼圈吗?”
周安视线微微下落,在他冷白的眼底晃了下,身侧的手掌有些烫,她微微合拢,说:“没有黑眼圈。”
沈周年:“说明我昨晚睡得好,我能开车。”
周安垂下眼。
昨晚,沈周年和她睡在一个房间,她睡床,他睡地板。
周安没再坚持,她坐上副驾驶座。
初四的街道上车流不少,不少焦心工作的企业员工已经开始上班了。
周安其实有些困,但她不想在沈周年开车的时候自己睡觉,于是她切下自己那边的车窗,凉风灌进来,让她清醒不少。
与此同时,此条马路的另一个方向的一辆商务车上。
傅明琛坐在后座,低头翻看着公司的报表。
“傅总,”副驾驶座的助理透过后视镜看这位愈发喜怒不行于色的男人,战战兢兢开口,“远郊监狱打来电话说,您大哥想见您。”
傅明琛头也没抬,声线冰冷:“不见。”
“好的。”助理应完还觉得表态不够,于是补充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他的消息打扰您。”
傅明琛嗯了一声,他翻了页,胃却猛地一抽,坠坠的痛感从肚子上传来。他忍了忍,这次胃痉挛却比以往严重很多。
这两年没有周安的叮嘱,他作息全乱了,工作起来也记不得及时吃饭就染上了胃病。但他没去治疗,也继续糟践自己的身体。
用自己的身体上的痛苦赎罪。
他放下报表,从车内保温箱里拿出水杯,抿了一口温水。
助理的视线透过后视镜落在傅明琛手中幼稚粗糙的陶瓷茶杯,他不觉得以傅明琛的品味会喜欢这种幼儿园小朋友才能捏出来的杯子。
杯壁还有黄色简笔画花朵。
好丑。
傅明琛锐利的眼扫过他,助理吓得惶惶低头。
傅明琛手指摩梭着杯壁,将杯子小心放回保温箱。
眼睛干涩,他转头看向窗外。
惊鸿一瞥。
他猛地瞪大眼睛,视线追随与他擦肩而过的一辆黑色轿车,隐隐能从对方的车前镜看到少女明丽的脸庞,以及随风飘扬在车窗边的秀发。
周安……是他的周安……
“停车!”傅明琛突然激动。
司机为难地看着高速公路上前后夹击的车位,说:“傅总,现在不好停,再开一段路再停可以么?”
傅明琛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车,吼道:“掉头!”
等他们掉头再去追,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