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穗岁睡醒时,外面已是晚霞漫天,甚是好看。
她缓慢的眨了眨眼,就听见身侧传来的温柔嗓音。
“醒了?”沈炼摸摸她的脸蛋,憨哄一般地问,“晚膳已经备好了,起来吃?”
叶穗岁嗯了声,身体却没法立刻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出来,又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伸出手,要沈炼将她拉起来。
不吐之后,她又长了一些肉,但如玉似的腕子看着依旧纤细脆弱,沈炼只是握住都担心会把她的手腕捏碎。
他只好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右手贴着她柔软的柳腰将她被扶了起来。
“坐好。”
屋里的地龙烧的很暖,但她刚醒,沈炼还是担心她冻着,拿了件披风给她裹上。
接着便蹲下来,给她穿上袜子和鞋子。
终于回过神来的叶穗岁见状讶然地眨了眨眼。
怎么睡了一觉,她的相公似乎更贴心了呢?竟还知道帮她穿鞋袜了。
原以为是巧合,结果这样的贴心竟一直持续了下去。
用膳时要喂她让她先吃,用完膳要拉着手出去走两圈,回来不仅要帮她梳头,还想帮她沐浴擦背。
虽说是夫妻,但叶穗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死命拒绝了,结果这人就在屏风后等着,等她沐浴完了要给她擦头发,抹香膏。
直到就寝,叶穗岁终于忍不住问他,“相公,你怎么怪怪的?”
“怪?哪里怪?”沈炼垂眸看她,不明所以地问。
叶穗岁伸出手一一列举,还没说完,手指就被他的大掌给包住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书上说了,这都是作为丈夫应该做的!”
义正言辞地说完之后,沈炼又有些心虚地捏捏少女软嫩的指尖,嗓音低低的像是在道歉一样,“以前我不知道,做的不够好。穗岁,以后我会好好表现的。”
他态度诚恳,听得叶穗岁却是一脸的茫然。
沈炼做的不好吗?她怎么没感觉到,还有“书上说”,指的是哪本书?竟还教这个吗?
她不解地问了,不过沈炼怎么都不肯说,三两句就把这事给糊弄了过去。
“快睡吧,你不是说明日要进宫看陛下和太后,再不睡明日你午膳也赶不上了。”
怀孕的人嗜睡,叶穗岁怕沈炼一语成谶,赶紧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沈炼晨练完,又洗了个澡,这才过来将熟睡的小姑娘叫醒,帮她洗漱穿衣服。
因为是进宫,多少也要装扮一下,这沈炼可就帮不上忙,只能坐到一边耐心的等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二人才终于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她今日来是提前报备过的,怕她四处走动会伤了身子,岑帝下了朝,干脆就直接来了慈宁宫。
“母后,穗岁还没来?”
王太后也等得望眼欲穿,不过瞧见儿子急吼吼的样子,下意识道:“急什么,穗岁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要处处小心,当然来的慢一些。”
平白挨了一顿训,岑帝委屈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儿子就是问问,哪里催了。”
王太后假装没听见,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母子俩聊了几句,就听见宫女的通传声――
“太后娘娘、陛下,福康郡主到了!”
因为要养胎,叶穗岁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进过宫,许久未见,见了她,两个长辈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细细地问过她的生活起居,又问过她的胎像,浓浓的关心让小两口心中都暖暖的。
关切完了小孕妇,两位长辈也不忘关心一下孙女婿,只可惜没聊几句,庆公公就急急地进来,在岑帝耳边低语几句,帝王的脸色瞬间变了。
王太后见状也收起了笑脸,眉头紧锁地问:“出什么事了?”
“边疆出了点乱子,没事。”说着,岑帝又露出笑脸,看向自家外甥女,“好不容易来了,穗岁跟皇祖母多聊聊,舅舅有事先去一趟御书房。”
叶穗岁笑容乖巧地应了。
岑帝随之起身,大步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什么,扭头唤道:“炼哥儿,你随朕一起过去。”
沈炼眨了眨眼,“是,陛下。”
事情紧急,岑帝一路大步流星,边走边道:“方才前线来报,犹塞武投靠了西凉,在边境处蠢蠢欲动。”
沈炼闻言心头一惊,立即就明白了岑帝变了脸色的原因。
西凉地处西南,土壤肥沃、草木旺盛,粮食产量极高,有了足够的粮食,人口也就随之增长。
单从两国的人数相比,大周就已经处于劣势。更何况西凉这些年凭借买卖粮食,囤积了不少的兵器铠甲,甚至还购入了许多的火器。
若真要开战...沈炼深吸口气,不敢再往下想。
岑帝也心事重重,二人一路无言,只加快了速度冲到了御书房。
几位将军和大臣们已经在御书房侯着,见沈炼也跟来,众人有些惊讶,尤其是沈正青,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自家老大,他动了动嘴唇,但也没多说什么,紧急地讨论起了边疆之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慈宁宫也得知了这一消息。
原本笑吟吟的祖孙两个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西凉可不是块好啃的骨头。”王太后忧声道。
叶穗岁抿了下唇,漂亮的杏儿眼坚定又自豪,“但我大周的儿郎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她嗓音清脆,一下就破了王太后心中的迷障。
是啊,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打!
大周这些年逆风获胜的战役还少吗?人多有什么用,人心齐才能发挥出真本事!
王太后笑着捏捏自家孩子的脸蛋,笑容慈爱道:“好孩子,咱们不说这个,聊点儿别的。”
“好呢,皇祖母。”
叶穗岁本以为要到午膳时才能见到离开的二人,谁知没过一个时辰,步履匆匆离开的两个男人就回来了。
他们绝口不提方才发生了什么,叶穗岁和王太后也不多问,几人笑着聊了许久,又一起用过午膳,小两口这才在长辈们殷切的目光下离开了。
上了马车,叶穗岁还没问什么,沈炼就已经主动地交代了自己方才跟着岑帝去做了什么。
“陛下让将军们畅所欲言,但将军们都不是贪生怕死的,都说要战便战,陛下也是这么想,所以就让将军们回去准备随时出征。”
叶穗岁听完有些感慨,但心中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思索片刻,她皱眉问:“舅舅准备让哪位将军带队?”
沈炼撇撇嘴,“老头子。”
抛去父子两人之间的恩怨,单从军事方面来说,沈炼也不得不承认,沈正青是个好将军,选他带兵出征,也无可厚非。
叶穗岁眸光颤了颤,慢慢嗯了一声。
她想起来了。
前世沈炼就是因为同西凉一战,力挽狂澜,反败为胜,这才成为了大周最年轻的将军。
见她神色不对,沈炼忙低头问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叶穗岁摇了摇头,轻咬了下唇瓣,仰头看他,“相公,要是真的开战,你去吗?”
沈炼闻言桃花眼微张,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一样,“当然不去!你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我得守着你!”
是,天下苍生是很重要,但他恐怕是个自私的人,比起天下苍生,他更想守着他的小妻子,护她平安,才是他人生第一要紧事。
叶穗岁私心里自然也是不希望他去的,可她又忍不住想,若是没有他力挽狂澜,大周败了怎么办?
百姓们会受苦,她的舅舅和皇祖母说不定还会被敌军凌辱。
到时候,这一切的痛苦和罪过便都是她的错,是她太自私。
光是想想,叶穗岁都觉得心口沉重的难以呼吸。
她忍不住紧紧抓住沈炼的手,艰难又坚定地开口:“相公,如果战场需要你,我希望你去。”
“不行。”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人这会儿也态度坚决,“不缺我一个。”
大周有这么多好儿郎,况且他也不属于沈家军,就算出征也与他无关。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战役里有多么重要。
叶穗岁唇瓣动了动,还想劝他,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别想这些,还不一定要开战呢。”沈炼语气轻松道,“你呀,就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其余的事就不要操心了。乖。”
他的手掌很大,将叶穗岁的半张脸都包裹住,只露出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少女在心中暗叹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祈祷事情能够有所变化。
因为心里有事,本应该沾床就睡的叶穗岁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这才慢慢睡着了。
沈炼一直在床边哄着她,眉眼缱倦温柔,没有丝毫的不耐。
直到少女的呼吸平稳下来,他那只轻拍的手才停了下来。
唤来季夏在床边守着,沈炼打算去见一见沈正青,今日御书房所谈的许多细节他都不知道,虽然不打算去,但他还是想多了解一些。
这样想着,沈炼便出了清风阁,往安和院去了。
只是没想到,还没见到沈正青,倒先被白晴画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