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脂县,李继迁村外,草头山。
22岁的李自成对弟弟李子敬、侄子李过,与十几名乡邻壮士,重重抱拳道:“各位,大恩不言谢,容李某日后再报。”
一名提着竹竿的壮士瓮声瓮气:“李大哥,咱都是一起撒尿和泥长大的,哥几个早就看他们艾家人不顺眼了,这次也是为出口恶气。”
“对,他奶奶的,借五两银子,一个月不到就要还8两,这谁受得了?”
“哥,现在已经犯了人命官司,咱接下来怎么办,哥几个都听你的。”李自敬攥着长长的粪叉,站在山口,颇有几分关云长一夫当关的架势。
“对,李大哥,我们都听你的。”
李自成穷归穷,但平日里急公好义,谁家有急事,一定舍力帮忙,在邻里间颇有威望,不然也不会有人在他被游街受辱时去救他。
李自成坐在一块半人高的大石上,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一片密林:“我等已经犯下人命官司,要是去认罪伏法,艾家人必定上下打点,致我等于死地。
就算那位杨县令为咱们据礼争取,也免不了被流放,与其被朝廷流放,不如我等自己远去,在边地搏个前程出来。
我听说甘肃那边不太平,土默特人时常叩边,朝廷正在那边大肆征兵。
我等过去混个几年,弄个一官半职回来,艾家人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这倒是个办法,自己去从军,就不会被人骂是贼配军,但有人为难了:“听说土默特人凶着呢,在那边当兵,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怕死的就自己亡命去吧,我要从军。”
李自成的声音很坚定,此刻的他就像年轻时的朱元璋,他们都不是天生的野心家,只是朝廷能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就不会造反。
李自成扫视众人,事已至此,众人已经没得选了。
自己亡命与跟团参军,还是后者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见没人反对,李自成正式决定:“我们去投军,但在此之前,我等要为父老乡亲铲除一害!”
他的侄子李过眼前一亮:“叔,你就说怎么干吧,侄子没二话。”
……
五天后,殿市镇通往李继迁村的乡道上,临近寒冬,官道两侧齐腰深的野草也已变得枯黄。
风一吹,草叶飘舞,萧瑟凄凉。
乡道上,一辆马车在十几名膀大腰圆的奴仆护卫下缓缓行驶,十几个奴仆,人人都骑着自行车,车身上放着棍棒。
马车上没有旗帜,但整个米脂县,能给护卫们人手配一辆自行车的也有艾家了。
车厢内,年过五旬的艾诏枕着小妾的腿,另一名小妾为他捏肩,他的一只手伸进了小妾领口,去感受那份柔软滑嫩。
小妾扭动娇躯,欲拒还迎,任凭这个比她爹岁数还大的老东西亵玩自己的身体。
艾诏眯眼享受,懒懒一声:“酒。”
车厢里,还有一个小妾,十四五岁的年纪,她掀开盖在冰箱上保温的棉被,取出一壶微凉的葡萄酒,倒了一杯,自己喝下,含在口中,满面羞红的把脸凑进艾诏,嘴对嘴把酒渡给他。
美人美酒,艾诏却无心享受,他脑子里想的全是五天前那件事。
他带人把李自成绑架子上游街示众,要给那些欠他钱的人一个警告,居然被人劫了!!!
不光欠债人没了,还死了好几个奴仆,受伤没死的人还要他付汤药费。
他为害乡邻十几年,除了县衙里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差衙役,还从来没人能让他吃这么大亏。
更可气是那个杨涟,还是御史出身呢,治下发生如此恶劣的案件,办事居然如此迟缓,这都好几天过去了才张罗抓贼,那些贼人肯定早就跑了。
“李自成、杨涟!”
想起这两个名字他就恨的牙痒痒,伸进小妾衣服里的手下意识用力一捏,小妾啊的一声,眼泪都疼出来了,他也不松手。
他正恨着,马车忽然缓缓停了下来,车夫隔着车门道:“老爷,前边有人拦路。”
“嗯?扶老爷我起来。”
三个小妾合力才把他扶坐了起来,艾诏打开车窗探头一看,一个村汉倒在乡道中间,不知死活,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在跟他的奴仆交涉。
艾诏唤来一个仆役:“把人抬走,别耽误老爷我去收债。”
“是。”
仆役拿着棍棒走到拦路的村汉身前:“赶紧滚开,我家老爷还有要紧事。”
年轻村汉探头瞧了眼那马车:“哟,这是艾家老爷的马车吧,艾家老爷在车上?”
“哼,算你有眼力,知道是我家老爷的马车,还不赶紧滚一边去,耽误了我家老爷行程,要了你的脑袋。”主人猖狂,奴仆也目中无人。
年轻村汉咧嘴一笑:“哎呀,那可太好了,等的就是他,弟兄们,人到了!”
他就是李过,他这一声招呼,地上躺尸的李自敬一个鲤鱼打挺跳起,一脚踹翻一个恶仆,同一时间,埋伏在官道两侧的李自成等人纷纷攥着木矛、粪叉、扁担等物冲了出来,将马车围住。
艾家仆人纷纷持棍与其对峙,李自成手持一把杀猪刀,大步来到人前:“艾家的畜生们听着,爷爷我叫李自成,今天,我只杀艾诏一人,不想送命的,放下棍棒,赶紧滚。”
李自成!!!
艾家仆役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惊,李自成团伙手里有了几条人命,他们真敢杀人,为了点钱不值得把命搭上,马上有人扔了棍子跪下,双手抱头:“好汉爷,我等只是混口饭吃,平时都是这个姓艾的让我们作恶的。”
其他人纷纷跪下乞活,把艾诏气的半死,躲在车厢里大骂:“一帮闷怂,吃老子的,穿老子的,关键时候还卖老子。”
李自成来到车前,一屁股坐在车前横木上,拄着杀猪刀道:“都记着,是我李自成杀的你们老爷,别为难我们村邻,要是让我听说你为难我们村邻,老子带人杀你们全家,都听清没有。”
“听清了,听清了。”仆役们连连点头,心里忐忑的盯着李自成手里的刀。
李自成摆摆手:“行了,滚犊子吧。”
众人一听,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了,李自成试着推开车门,可车门从里边锁上了,李自成顿觉好笑,这都什么形式了,还指望一扇车门能挡住他们么?
一双大手拍了拍门:“开门,开门,再不开门咱就挖个坑,把你们推进去埋了。”
车厢里,艾诏和他三个小妾蜷缩在一起,艾诏一手抱一个,还有一个在他身后,他壮着胆子道:“李自成,放我一马,你欠我钱一笔勾销,我还…我还能给你20两银子,你拿去随便找个地方买房子置地。”
他说完,车外没声了。
他试探性问:“如何?”
“艾诏,你要是早这么做,何至于有今天,不开门是吧?”
车厢外,李自成一挥手:“把车赶到偏僻地方埋了吧。”
“别别别,我开,我开。”
艾诏急了,要是被闷死压死,死前得多遭罪啊,不如一刀来的痛快。
车门刚打开一条缝,李自成一双大手伸进来,攥着他衣领把他揪出车外,重重摔在地上,看着曾经高不可攀的地主老爷,现在像条狗一样任他玩弄,他从没这么有成就感过。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说书先生口中那劫富济贫的梁山好汉,他攥着杀猪刀的手指着艾诏:“姓艾的,你平日偷奸耍诈害了多少乡亲,南北两京当铺也最多是九出十三归,你倒好,借五两银子,一个月不到,你让人还八两,这不成心要把人往绝路上逼么?”
“好汉教训的是,老夫…不…小老儿以后不敢了。”艾诏连连磕头,他这辈子磕的头加一起都没现在给李自成磕的多。
李自成面露狠色,攒住他衣领,把刀横在脖子上:“没下次了,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说完,使劲一划,刀锋割破艾诏喉管。
李自成又看向车上三个花容失色的小妾:“你们放心,咱只杀艾诏,你们自己回去吧。”
李自成脸上还有艾诏的血,三个小妾一刻也不想多呆,畏畏缩缩的走了。
李自敬看着三个小妾逃跑的背影,啧啧赞道:“多好的娘们啊,大哥你也不说留一个耍耍。”
“说什么呢你。”
杀一个恶人,李自成毫无愧疚感,用胳膊肘怼了怼弟弟胳膊:“你哥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走,哥几个,回村收拾下东西,两刻钟后咱们村口集合。”
李自成等人牵走了马,那些自行车他们没拿,且不说他们不会骑,就算会骑,十几辆自行车的阵仗也太引人注目了。
众人在村口分开,各自回家。
李自成很穷,可就算穷,他也是有老婆、有房子的,他妻子韩金儿虽然不算十里八村一枝花,但在李继迁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婆娘了。
李自成生有一张威武的国字脸,再有那一身英雄气,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加上平日里,爱耍拳脚棍棒,也是十里八村响当当的一条好汉了。
韩金儿就是这么被他吸引,跟他成了家。
回家路上,李自成心里满是愧疚,自己非但没让妻子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还连累她成为逃犯之妻,自己要是走了,妻子以后在村里可怎么活啊。
他越想越觉愧疚,来到自家的土坯房前,正琢磨着进门后怎么跟妻子交代呢,却听里边传出东西一声嗔怒:“哎呀,死鬼~你坏死啦~”
李自成人傻了,这TM什么情况?
是金儿的声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自成自我安慰,偷偷来到窗边,他家的窗户上浆的油纸,一捅就开,捅破窗户纸,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