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妙嫣立即跳出一丈远:“呸呸呸,顾澜你好恶心!”
“嗯,所以你别哭了,”顾小侯爷语气温柔,双手做西子捧心状,“公主殿下哭得臣心都碎了。”
容妙嫣:“你这么一说我更恶心了。”
“哎,怎么会呢。”顾小侯爷对她抛了个媚眼。
“”
“你昨晚见到程玉之后,就猜到了本宫今天会来,顾澜,你就是仗着本宫担心你,对吧!”
许久,容妙嫣冷静下来,也就想明白了顾澜为什么见到自己毫不惊讶。
她忿忿不平的坐到椅子上,声音羞恼,越想越委屈。
顾澜真是把她吃的死死的!气死她了!
顾澜笑容清浅又温和,点了点头,然后可怜兮兮的坐在床榻边角:“我知道妙嫣如果找到了我,是舍不得我受一刻苦的。”
她的确昨天就猜到妙嫣今天会来掖庭,程玉是三天前被调来的,他昨晚能出现,意味着妙嫣已经确定自己被关在这里,以她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立即来找自己。
容妙嫣咬了咬牙,脸颊红成了熟透的粉嫩水蜜桃,却又对顾澜无可奈何,只能阴阳怪气的说:
“受苦?本宫看你现在好得很呐,还活蹦乱跳的,这么久没沐浴了呢。”
“你来了,我就不苦了。”顾小侯爷心里也被自己恶心到了,但表面仍旧淡定。
容妙嫣板着脸,这才仔细看向四周,这一看,却让她表情愣怔了一下。
——漏风的窗户,没有炭火的房间,和桌上冷冰冰的干粮,破烂的茶水壶以及双手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很乖,脸色却苍白,薄唇也失去血色的瘦削少年,不,是少女。
她的确,受了很多苦。
容妙嫣咬着唇瓣,红唇不经折磨,还是让她尝到了腥甜的血腥味道。
她不由裹紧了自己的披风,又在下一刻回过神,一脸冷漠的把暖烘烘的披风解下来,扔到顾小侯爷脸上。
“披上件衣服吧你。”
少女的馨香和体温,一下子盖到顾澜头上。
“噗——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似的。”顾澜从披风中露出脑袋,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笑容温暖动人。
容妙嫣失神了刹那,她才不承认自己知道顾澜是女子之后,还觉得她特别好看的!
如果是以前,她绝不可能把自己的衣裳随随便便扔给一个男子,哪怕那人是顾澜但是顾澜现在是女子了,她,她是不是还能做些更进一步的事情。
一念至此,妙嫣清幽的双眸深了几分,眼神激动起来。
顾澜一副任由她为所欲为的模样,妙嫣内心一动,板着脸,“啪”的一声,将带来的手炉扔到桌上。
程玉连忙把自己拿着的手炉交给她:“公主,夜里凉,公主注意身子。”
“本宫气都气炸了,一点也不冷!”
容妙嫣站起身,对着顾澜邪邪一笑。
她莲步轻移,走到了顾澜身边,毫不犹豫的坐下,然后拍了拍顾小侯爷结实的胸膛。
顾澜:“”
算了,她理亏,随便妙嫣如何吧。
“那个要么奴才去放放风?”程玉非礼勿视的背过身,清秀白皙的俊脸变得通红。
哪怕这俩都是女子,自己还是个太监,这场景对他来说也着实有些刺激。
妙嫣道:“外面那四个都被本宫收买了,你出去干嘛——”
顿了顿,她疑惑的皱起眉:“顾澜你胸呢?”
顾澜:“?”
她扯动嘴角,轻轻按住妙嫣乱动的手:“别闹。”
妙嫣红着脸挣扎,嘴里嘀咕:“本宫早就想如此了,哼,这下本宫可以光明正大绿了容珩”
“公主,你的想法很危险,但是不得不说很刺激,很有吸引力。”顾小侯爷仔细想了一下那场景,差点心动。
程玉一个踉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好端端走在路上的一条狗,忽然被人踹了一脚。
半晌,妙嫣在顾澜明亮纯粹的眼眸注视下,从乱摸变成了搂腰,娇嗔道:“你别这么看着本宫,明明是你骗了我,干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顾小侯爷蛊惑一笑:“我错了。”
妙嫣倒吸一口凉气,她终于知道,以前顾澜对她是很克制的温柔君子,而现在她放飞自我以后这个女人真是太放肆了!
“嘶——这里也不是亲合适的地方,我容妙嫣说话算话,一定会努力救你出来,等你出来了,必须给本宫老实交代所有事。”妙嫣努力维持着严肃的样子。
“好。”
从顾澜的角度来看,抱着自己腰肢不撒手的宁安公主就像是在对自己撒娇,俏丽绯红,浓密的羽睫颤动着,越发明艳诱人。
顾澜发现自己居然不抗拒妙嫣用这种亲密的姿态抱自己,她摸了摸妙嫣柔软的乌发,忍住了动一动腰带把人吓傻的冲动。
这个时候动的话,
妙嫣是真的会杀了她。
“是,公主人美心善乐善好施,你的大恩大德,微臣永生难忘。”
“少贫啦,有本事你以身相许。”
“也不是不行”
妙嫣勉强收住了眼泪,一只手放到床边,忽然意识到这张床榻是那么冷硬。
现在是初冬时节,顾澜来了月事,却被困在这么冷的地方,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顾澜看着妙嫣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连忙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她的背:“我武功很高的,你忘了?我会用内力驱寒。”
妙嫣咬着红唇,翦水秋瞳收缩了一下,她又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眼中溢满失望:
“皇上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他怎么能这样对没有罪的人顾澜,他是真的想逼反你和小五叔,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父皇成了这样的人,不,他已经不算是我的父皇了,他只是坐在皇位上的,一个男人而已。”
顾澜眯起眸子,妙嫣的异样让她意识到,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在这几日发生了,而这件事,和容璟有关。
她握住了妙嫣柔若无骨的手,少女的掌心一片冰凉。
“我被关了这些天消息全无,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说说现在的朝中局势,若不愿意,也没有关系。”顾澜的语气平稳,她绝不愿勉强妙嫣。
“好。”妙嫣却恍惚的回过神,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就要开口,顾澜忽然抬起食指和中指放到她唇上,阻止道:
“妙嫣,现在是容璟在逼我,你真的决定告诉我这些吗。”
容璟在逼她和容珩,他们,算是彻底撕破脸的敌人了,妙嫣真的要站在容璟的对立面吗?这是顾澜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
妙嫣仿佛没有听见她话,她拉下顾澜的手指,声音颤抖的叙述:
“禁军统领宋执已经包围了定远侯府整整十五天,今天是第十六天,礼部尚书顾承业称病于府内未曾上朝,礼部侍郎顾长亭同样在家中,丞相陆秉心,已经屡次进谏请求皇上撤掉侯府外的禁军。
五天前,京中许多百姓也跪在宣武门外替湘王和侯府求情,但皇上一意孤行,不但没有听从,而且杀了领头的两名老者。
至于朝中其他人,有人为侯府求情,但没什么人为湘王说话,韩安德和范弘彦在稳定朝局,而湘王和定远侯,除了湘王十五日前曾上奏魏国魏君濯有异样外,仍旧没有动静,三日前,顾老夫人曾带定远侯府的府兵与禁军对峙,称要见你,最终无果。”
妙嫣刚一开口还带着淡淡的哭腔,然后一点点变得冷静,到最后,她的眸中又一次闪烁起泪光,眼神却冷酷而悲哀,还有一丝痛苦的恨意。
“侯府的消息,现在也就刚传到南境,而魏君濯是真的要再次起兵了,这也是他忽然赶回去的原因。”顾澜说道。
妙嫣表情一变:“魏君濯要起兵?那容珩”
顾澜安抚道:“我相信他分得清轻重缓急,你也该相信大燕边境的将士。”
一切基本和她预想中差不多,除了陆秉心会替顾家上奏,而容璟居然杀了无辜的百姓。
顾澜的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妙嫣不由自主攥紧了顾澜的手,试图从她身上汲取几分温暖:
“国家危难之时,将士为大燕浴血奋战,可身居锦绣明堂的帝王,却在残害忠臣良将,维持着朝堂平稳和自己的帝王之位。”
身为帝王,杀害无辜百姓,是妙嫣对容璟这个皇帝彻底失望的原因。
顾澜的眸子深沉了几分:“百姓,没有再死了吧。”
“没有,百姓们害怕了,不敢再跪,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皇上‘找出’侯府或者湘王谋逆的‘罪证’,等定远侯府,变成曾经的平南侯府。”
妙嫣忍不住加重了其中几个字,因为她知道,容璟根本没有罪证,他就是要顾澜和容珩冤死。
十年前平南侯府获罪的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只知道跟所有人一起恨平南侯萧敬指挥不力与敌勾结导致大燕鄞州之败,恨萧家,恨同样只是个孩子的容珩。
现在,她是亲眼看着容璟如何做的——容妙嫣忍不住开始怀疑,平南侯府,是不是和现在的定远侯府一样,也是被冤枉的!?
容妙嫣眼中泪光闪烁,一边说话,这些事一边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残害无辜,冤枉忠臣,不顾百姓的是她的父皇,和先帝。
容妙嫣以为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没想到她说出这些话后,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对一切早有预料。
她幼时幻想的那个温柔多才的父皇,一直都是自己的幻想而已她的父皇毁了母亲的一生,自己在他心里,也只是一枚听话的,比较有用的棋子,这些,在她走进乾元殿那日就清楚了。
他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现在,更不配做一个明君!
容妙嫣和顾澜对视着,银白如霜雪的月光和橙色的灯火交织,跳跃在少女柔美的脸上,她说:
“顾澜,我站在你这边,不止因为你我是朋友,更是因为,皇上已经失去了民心,也失去了理智。”
五天前,她在宣武门外亲眼看见那两名被处死的老者惨状。
容妙嫣的指甲陷入了掌心,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双眸浓黑,不见一丝光亮。
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很寻常,可就算是烹,也要有理由,定远侯府传承百年,为大燕战死那么多子孙后代,就算功高盖主如何,朝廷与百官忌惮如何,他们根本没有谋反的心思,至少现在绝对没有;
而容珩虽是湘王,却孤家寡人,连子嗣都没有,又为何要谋反?
“皇上没有对你们出手的缘由,我知道他突然动手,或许跟你和容珩的私情有关,可他的理由,在我这里不成立!他是疯了,仅因一己私利,就要铲除所有不臣服他的人,这不是为了大燕,他更从没想过大燕的将士和百姓。”
容妙嫣悲愤的红着眼睛,声音铿锵有力。
容璟不配做大燕皇帝,
她,却想做一个合格的大燕公主。
顾澜凝视着她,内心的话没有忍住,脱口而出:“如果是你呢?”
“什,什么?”妙嫣微微一怔。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了几分。
“如果你是皇帝,定远侯府功高盖主,湘王或许也狼子野心,你会如何做?”
顾澜重复道。
她的话像点燃一切的破碎火星,霎时间便掀起容妙嫣心中燎原的火。
少女清妩明艳的面容,陡然白了几分,那双本来就冰冷的手无意识收缩,将顾澜的手掐成了青白颜色。
若是其他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可是现在,问她的是顾澜。
她从未想过自己放在内心最深处的,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却带着无上诱惑的事情,被顾澜问了出来。
宝怡是女子,顾澜也是女子,她们可以成为将军,可以领兵打仗,匡扶社稷,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可以肩负起那些责任?
容妙嫣无法控制的开始思考顾澜的话,她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又强行运转起来,喉咙也随之干涩难言。
无数思绪涌上心头,眼前各种回忆画面纷至沓来。
容妙嫣却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做官后,第一次走出自己待了十六年的皇宫时的情景。
她戴着面纱,在燕都街头闲逛。
百姓热闹,走卒叫卖,人群熙攘,那是多好的燕国啊。
她愿意用自己的一生,追求那样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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