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探手刮刮她的鼻子,「算你还算机灵,没打算将你夫君拱手做人情。」
韩攸宁皱着鼻子笑,「夫君哪里是能做人情的,谁都抢不走。何况我夫君还这么好看。」
赵承渊眼中带了笑意,「调皮。」
他将锦垫拿走,扔到一旁,「你可是觉得亏欠她?」
韩攸宁脸上的笑意收敛,轻轻点头,「她前世替我和亲,自尽于和亲路上,是我连累她受这无妄之灾。上一世她被逼走了绝路,这一世我引她走一条不那么痛苦的路,算是还债。」
只是王采绯能不能放下赵承渊,她也没有把握。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赵承渊道,「你实则不必将这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将她逼上绝路的人不是你,她生在王家,又是庶女,命中注定是要当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即便没有你,她也不会有太好的归宿。」
韩攸宁笑了笑,「顺手之事,就当图一个心安吧。」
「也罢。」
也不是什么紧要之人,既然攸宁没有旁的心思,赵承渊也就没了过多探讨的兴致。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喝着茶,一边翻看着。
他喜爱看书,且不拘是什么书都看,韩攸宁也不打扰他,起身去了书房。
她右手练字已经一年,写出来的字渐渐有了几分赵承渊的飘逸洒脱,而与赵宸的痕迹渐行渐远。
她尝试着写了一个「福」字,这是赵宸的烙印最深的一个字。
她凝神细看,上面依稀还是有赵宸的影子——右边的「田」写得太大了。
赵宸说所谓福,便是妻儿有衣穿,有田种,男儿要想让自己的妻儿衣食无忧,便要将那田地扩得大些,「福」字才稳当。
所以他写出来的「福」字,田都大。
韩攸宁又蘸墨写了一个,刻意让那个「田」小了一些,因着下笔凝滞,整个字看起来便不伦不类,难看得很。
韩攸宁蹙眉,又连写几个福字,个个都别扭得很,总看着哪里不对。
一只手将她手中的笔拿走,「有些东西,你越想刻意忘记,反而记忆会越深刻。」
哪怕你的手忘记了,也会刻进心里。
韩攸宁抬头,「王爷……」
赵承渊提笔写下一个福字,没有很大的田,没有雄浑的浓墨重彩,依然是稳稳当当,透着从容自在。
他道,「真正的忘记,是你不必刻意去回避,也不刻意去提起。福,只是一个字。你需要写时便坦然写它,不需要时,管它是何种模样,只须让它和别的字一样,无形无状,不会占用你的心思。」
你可以坦然提起王采绯,却只字未提王采丹说的话,只字未提赵宸。
不管是之前三个月,还是现在,你都昭平县主刻意回避赵宸。赵宸不惜一切代价拒了西凉的和亲,差点搭上性命,你已经知道,却不肯细问。….
前世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你现在对赵宸又是如何想的呢?
赵承渊看着绷着小脸不说话的小丫头,叹了口气,「好了,你写成什么样子都好,你能不回避我将这福字写出来,也是很大的进步。」
她一个小丫头,自己太过苛求她作甚。前世刻骨铭心,短短一年,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
韩攸宁嘴巴委屈地扁了扁,趴在书案上不吭声。
赵承渊坐到她身边,揉揉她的头发,「你不提他,是怕我不高兴?」
韩攸宁点头。
之前她对赵宸抱有怨恨,与他说起来往事顾忌少一些。可现在,她对赵宸的怨恨少了许多,她怕她一旦表现出别的情绪,赵承渊会多心。
赵承渊又问,「你知晓太子为你拒了和亲,不惜与西凉交战两栽,可是对他心怀歉疚,觉得自己误解了他?」
韩攸宁又点点头。
赵承渊道,「你就没发现,自己这一世便一直在讨债还债吗?不管是不是你的债,都往自己身上揽。」
韩攸宁坐直身子说道,「大周与西凉的这场大战,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是我欠天下人的……和太子的。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我也不想欠他的人情,他欠我的我都记得,我欠他的我也会认下这份债。」
赵承渊微笑道,「那若是债还清了,互不相欠,你是不是心里就会好受些?」
「嗯。」韩攸宁皱眉道,「天下的债我还了,可他的债我又如何去还?」
赵承渊问道,「你只听说他只身犯险拼死一搏,可知他最后能死里逃生是谁救了他?」
「是王爷?」
赵承渊笑道,「救他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你。」
韩攸宁疑惑,「我?我彼时远在襄平府,又如何救得了他?」
赵承渊笑道,「忘了你给我的三粒丹药了?便是那三粒丹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大致讲了一下当日的情形,当然,他并没有将赵宸描述得很惨,免得小丫头心生怜悯。
韩攸宁侧目,「王爷心胸宽阔,没有见死不救,也舍得将救命丸药悉数给他。」
赵承渊道,「他能在西北拼命,不管是为了你也好,为了大周安危也罢,也堪得我出手相救了。」
韩攸宁神色轻松了一些,说道,「我原以为他去西北是去争西北的兵权。」
「不但是你,就连我,还有安陵候世子,一开始也没觉得他是去保家卫国的。」
韩攸宁喟叹道,「可能是他强势惯了,大家总爱往坏处去揣测他。」
恐怕连庆明帝也是如此想的吧。可赵宸却一直不肯替自己辩解,又或者,他解释过,没有人肯去信他。
赵承渊霸道地将她揽在怀里,「不必同情他,他也无甚值得同情的。」
韩攸宁嗔笑,「王爷怎变得这般小气了,方才还夸你心胸宽阔呢。王爷不是说了,福字需要写时不必回避提笔便写,不需要时便无须多念吗?」
「小丫头伶牙俐齿。」
赵承渊低头道,「你放心,一个多月前我已经差人去西凉寻他。」
韩攸宁脸上绽放笑颜,「方才是我说错了,王爷果真还是心胸宽阔的。」
赵承渊笑着起身,「好了,用膳。」.
沉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