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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弘信转头一看,正是安先彬。
“罗牙将正想当这节度使?”
“不然那般,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让你们当,你们又不当,我说我当,你又在这里叽叽歪歪,怎地,还要来揶揄我老罗不是?”
罗弘信当然不想当,但是如今这节度使一职如同烫手的山芋,没人愿意接手,而自己已经被众人架起来了。
若今日自己退缩了,得了个懦弱不信之名,他们罗家,在魏博算是走到头了。
“诸位,且听我一言。”
安先彬没有与罗弘信争论,而是转过身看向众人:“既然本镇推举不出合适的人选,何不将眼光放长远一点。”
有人听罢,当即站起身来表示反对:
“你不是说乐从训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小子暴虐无道,在魏州时便不是个好人。”
“我魏博虽以刀兵起家,但如今在场的各位,谁不是饱读诗书的君子,扶持如此不仁不义之辈,堕我魏博之名,万不可为。”
安先彬笑道:“刘兄错了,非是乐从训,而是河东。”
见众人疑惑,安先彬解释道:
“三十年前理学大师白冰路过我魏州,传理学之大义,教化我等父辈,止兵戈,弭祸事,魏州乃兴。”
“无有白公传道,如何有诸君今日这般通理明义,岂不是如同那些粗鄙军士一般,沦为只道杀伐劫掠,与牲畜何异。”
“前年孟方立弃潞州而就邢州,结怨潞州百姓,造成潞州牙将安居受,请河东李公来潞,孟方立奔逃,连失潞、邢、洺三州之地。”
“至今苟延残喘在怀州、孟州一地。潞人以此推举李公克修为昭义军节度使,坐镇一方,潞州乃大治。”
“可见河东多信人,仁人义士。”
“再有选一河东信士入住魏博,一则解决我等无主之忧,二则可引以为援,解决乐从训之患。”
有人知道当下局势,紧皱眉头说道:
“且去年末河东李公克用遣大将安金俊攻打云州赫连铎,幽州李匡威出兵相救,三方大战于蔚州,安金俊大败。”
“接着李匡威、赫连铎、朱全忠三人联名上书朝廷,‘可用逼走僖宗逃难至兴元,罪该至死,今其大败,可讨伐’。”
“朝中张相公以为呐喊,力主讨伐,不日朝廷遂斥克用为叛逆。”
“以张浚相公为太原四面行营兵马都统,神策军中尉孙揆为副都统,领神策军出征。”
“又以华州节度使韩建为太原南面行营招讨使,忠武军朱全忠为太原东南面招讨使。”
“成德军王镕为太原东面招讨使,幽州李匡威为太原北面招讨使,云州防御使赫连铎任副使。”
“今春昭义克修公逝世,其弟克恭继任昭义留守,听闻其人横暴不法,潞人皆怨。”
“牙将安居受、冯霸反叛,杀克恭,献于朝廷,昭义军乃降张相公,太原东南门户洞开。”
“又有可用公盟友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病逝,其兄王重盈继任后心向朝廷。”
“另一盟友宣武军白公奕新进讨平徐州,力有未逮,加之鞭长莫及。”
“值此危难之际,河东自保尚且成问题,又于如何能够抽出兵力与人力来魏博。”
安先彬神秘的笑道:“君对于局势的了解先彬佩服,但潞人降,不代表昭义军降。”
“昭义军副使白涧,乃白国公之嫡孙,宣武奕公之子,在潞州时常有仁义之名。”
“克恭虽死,但公子涧却安然无恙,据我所知,公子涧如今于洺州收纳溃兵,勒兵裕攻潞。”
“洺州与魏州相近,公子涧又有名声在外,合该为我魏博主,诸君以为然否。”
罗弘信本就不想当这个劳什子魏博留守,如今听到有人选代自己受过,当即出声支持道:
“公子白涧乃白氏子,我闻白氏公子素有古君子之名,我等魏博军士以君子傍身,迎公子入魏,正合天理。”
“我认为可以。”又有人起身说道:“今天下大乱,各方豪杰蜂起,我魏博亦不能免。”
“白氏乃千年世家,以信义著称,其子弟遍及天下,更有河东、宣武为其膀臂,若引入白氏子,魏博当无恙。”
在场的多是当年白冰宣教弟子,虽然不如晋白、汴梁书院这些终日研读理学的理学生。
但受到白冰的影响,也算是半个理学生。
又有白氏千年信誉打底,没人怀疑若引入白氏子,是引狼入室,反倒是认为有白氏子青睐,说明魏博果有仁义,是看得起自己等人。
于是在场几乎九成的人都同意邀请白涧来魏博当留守,带领他们抵抗乐从训,以及振兴魏博。
“可是白氏公子愿意来我魏博吗?”
虽然大家都心属白氏子,但白氏子出了名的清贵仁义,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看不得这世间的龌龊。
凡白氏子担任的官职,必定为民做主,贪官污吏无所遁形。
又是安先彬出来安众人之心:“放心吧,若是三十年前我不敢保证,但现在,公子涧必定欣然来魏赴任。”
“何也。”
听到众人疑惑,安先彬再次解释道
“且不说天下军镇,独我魏博与宣武以仁义标榜自身,无欺压良善之恶行。”
“再说自当今白公继位后,扶持克用,割据汴宋,出兵滑郑,讨平徐泗,无不表现了其意欲天下之心。”
“我魏博再怎么说都是天下强藩,若能够尊白氏为主,自然是增强其力量,白氏焉有不收之理。”
“而今河东危急,克用面临灭顶之灾,急需援兵,纵观寰宇,何处比我魏博更适合当河东之侧腹的藩镇。”
听得安先彬一番分析,魏博将士们最终定下了迎白入魏的决定。
当天下午便派牙将罗弘信领一百骑士冲出重围,往洺州迎白涧来魏州主持军政大事。
围攻魏州的乐从训所部没有准备,加之魏博兵实在精锐,被罗弘信连挑两个营寨。
等到大部训兵来援,罗弘信才大笑着远去。
看着远去的魏博骑兵,乐从训一旁的裨将担忧道:“此人定是往外求援去了。”
乐从训却毫不在意道:
“无妨,左近不过困兽之斗,当下河北各路藩镇攻太原,何处有兵马与他,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随即又看向高大的魏州城,眼中迸发出凶光,冷笑道:
“本将三万大军,城中最多不过三千,堆也堆死他们了。”
“这些白眼狼,吃了我乐家的米,却要砸我乐家的锅。”
“传令下去,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本将要这魏州城,为本将之父殉葬,老少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