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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天子的质询,身为外朝一把手的国相严宣,只得将所有事情告之白潜:
“犯案的是襄平公慕容臣、东海公张邈、武原公陈启、安平侯王滕、献平侯白册等公侯的子弟。
据说他们聚众在酒楼饮酒作乐,献平侯世子白乘饮酒过度,率先提议赛马。
几人都已经酩酊大醉,结伴下到酒楼,取出存放的马匹,不顾手下众人的反对,在街市上横冲直撞。
最终纵马三个街市,才被执金吾府的士卒拦下。
而由此造成的伤亡多达三十几人,其中七人死亡。
当初因为此事涉及到公侯贵勋,执金吾府不敢擅自处理,便上书请求联席会议指示。
其中襄平公、武原公、安平侯等七位公侯都在随冉将军征战青州,而白册因为是宗室子弟。
我等几人商议,害怕此事波及前线,所以众议决定,暂时按下不表,等前线战事结束后,再作打算。
谁知我等还未来得及处理,陛下就已经先行知道了。”
听着严宣的辩诉,白潜冷笑不已:
“来不及?青州之战都已经结束三个多月了,还来不及?
那李岩最后一次上书,青州之战已经结束,为何你等还不受理?”
“臣等惶恐。”
“你们是该惶恐,出了这么大的事,当街纵马,还是在国都,这让天下人如何看我大夏。
让大夏子民如何看待朝廷。
还有,犯案的几人,如今何在?”
廷尉张广出列答道:
“由于朝廷当时作出了不要节外生枝的指示。
所以执金吾府当时以这几人的父辈都有功勋在身为由,免除了他们的死罪。
不过让他们出了钱,赔偿了死者家属。
这件事到今天为止,在民间已经没有人议论了,所以臣等也就没有再提及。”
见几人如此不要脸,白潜气笑了:
“是没有人议论了,因为他们都已经对朝廷失望透顶了。
看清了朝廷对待勋贵的态度,如此是非不分,如何安抚民心,民心不定,军心何在,没有军心,天下何定?”
见几人大都诚惶诚恐,白潜直接不再和他们兜圈子,插手道:
“由于此案涉及到了皇室宗亲以及勋贵。
所以朕决定,以御史中丞白赋、廷尉张广、宗簿白胜、宗令白立、中常侍邓煊五人督办京城纵马一案。
凡涉案人员尽数抓捕,不管涉及到谁,一律不得姑息。
另,彻查御史李岩之死,看有没有幕后杀手,胆敢杀朕的御史,胆子不小啊。”
“臣等遵命。”
有了天子作出的指示,此案的进展堪称神速。
只是一日的时间,廷尉府、执金吾府的缇骑、衙役四处叩门,抓捕与之相关的涉案人等多达百人。
“你们干什么?我乃献平侯世子,乃皇亲,谁敢动我。”
白乘从府邸中走出来,看着门口的十数名缇骑,在府中亲兵的保护下,丝毫不惧。
“放肆,哪里来的狗东西,也敢抓我白册的儿子,你们头是谁,出来。”
献平侯白册也从府中出来,常年征战沙场的他,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煞气。
在场的缇骑被父子两人唬住,不敢动手。
这时候,又有一队兵马前来。
“宗亲府办事,闲人一律闪开。”
带头的一名官员向白册出示符印,证明自己是真的。
“奉宗令之命,前来捉拿涉案嫌犯白乘。
来人扣下来带走。”
白册听说是宗亲府来人,一下子有些慌了。
要知道宗亲府是专门管理白氏宗亲的衙门,衙门长官宗令就是一位有神印的白氏子。
凡白氏子、白姓子,一律都在宗亲府的管控之下。
宗亲府常年有一支数百人的卫队,里面全是白姓子,官员中甚至有不少白氏子兼职。
白册是白氏自己这一脉最后一代白氏子,但还是有些害怕宗亲府。
不过总不能将自己的独子就这样拱手让人吧。
“兄弟,给我个面子,先放过我儿子,我亲自入宫向陛下求取赦令,如何?”
宗亲府官员面无表情道:
“侯爷,不是在下不通情达理,实则这个案子是宗令亲自督办,在下也无能为力。
带走。”
无奈,白册只能眼睁睁看着白乘被宗亲府的人带走。
他如今也十分后悔,以往只顾着在战场上厮杀,忽略了对白乘的教育。
而白乘已经失去了神印,所以在白宗中只能受到最低级的教育,远远不能与白氏子相比。
再有白乘母亲对其的偏爱,导致白乘自幼叛逆,行事无所顾忌。
经常仗着自己父亲白册是宗族中少有的武将,因为立有战功,以及白氏子的身份,横行霸道。
但一直都是小偷小摸,又因为没有神印,没有引起百姓大范围的关注,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没有联想到白氏子身上。
可是现在事情闹大了,陛下亲自指示,朝廷大员亲自督办,自己还能怎么办?
如今之计,只能舍去自己这一身功勋与爵位,看能不能救白乘一命。
毕竟自己只有他这一个子嗣。
若白乘出了问题,他这一脉就会彻底绝嗣,他还如何去见地下的祖宗。
想了便做,白册立即动身,凭借自己白氏子的身份,天然具有宫中行走的权利,顺利进入宫中。
白册进入宫中之前,先是找了自己的二叔渤海公白镭,三叔乐陵公白铉。
他们与白册的父亲献平公白键都是同宗兄弟。
在白册的哭诉下,两人都拗不过侄儿的哭请,表示可以入宫为他向陛下求情,只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白潜见到了白镭,白铉两位宗亲,第一句话就是:
“怎么,两位叔伯为白册求情来了?”
两人讪笑道:
“陛下未卜先知,圣明。”
“朕不是圣明,而是你们来的太是时候了,十一叔,你不研究你的经书,参和这件事干什么?
还有十二叔,你都已经颐养天年了,不要再掺和进来了。”
“陛下,不管怎么说,白册都是白氏子啊,还是看在祖宗的情面,放他儿子一命吧。
若白乘死了,白键一脉就彻底绝嗣了。”
两位老公爵,情深意切的向白潜请求道。
“绝嗣?现在知道要绝嗣了?
当初纵马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是献平公的嫡孙,要维护献平一脉的名望。
怎么,出了事情,就他献平一脉有资格承嗣,那那些被他冲撞致死的百姓呢?
他们现在已经绝嗣了,他们找谁?”
白潜一句话,让两位公爷没有话可说:
“还有,别在这里给朕说什么刑不上皇亲,大夏没有这个律法,白氏也没有这个先例。
要想天下百姓尊重,就要自己恭敬修持,不要做出这种有辱祖宗的事情来。
好了,你们已经兑现了对白册的承诺,回去吧,不要再为有罪之人开脱了,白氏子向来不做违心之举,回去吧。”
白镭、白铉二人对视一眼,叹息后告退。
走出殿外,看着跪在地上不起的白册,摇了摇头,相互搀扶着走了。
走投无路的白册感到了绝望,不断磕着头,大喊着请求白潜开恩。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将他的神印遮蔽。
最终,白潜还是没有同意白册的请求。
靖平三年正月,朝廷重新审理京城纵马一案,主犯白乘等十三人,皆被判秋后问斩。
另有受到案犯家族贿赂,为白乘等人开脱的官员,如执金吾等涉案官员一百二十一人均被下狱。
其中执金吾被免职,涉案较深,负责联络的尚书侍郎张资等六人被同判秋后问斩。
襄平公慕容臣、东海公张邈、武原公陈启、安平侯王滕、献平侯白册等主犯亲属公侯十三人,均被削减食邑。
为了遮掩此案,买凶杀人的祁县侯韦盖被剥夺所有爵位、食邑、官职,贬为庶人。
为了嘉赏御史李岩,朝廷下令,追赠李岩六品监察御史,关外侯爵位。
(御史台官员从高到低分别是:
三品御史中丞,四品侍御史,五品殿中御史,六品监察御史,七品普通御史。)
三月,国相严宣、中书令苏户、尚书令鲜于岷几人因为渎职被罢官。
朝廷以大司农田昌为国相,尚书仆射崔浩为中书令,中书侍郎王拓之为尚书令。
五月,距离白乘等人的刑期越来越近了。
以白册为首的各家公侯府,仍在不断四处寻求机会,想要救出自己的世子。
其中以白册最是疯狂。
他为了救下白乘,凭借自己白氏子的身份,不断向其他同为白氏子的兄弟叔伯求助。
且不管以往关系如何,白册都必定亲自前往,拜求他们去宫中向白潜替自己的儿子求情。
他并不是求免罪,而是请求白潜免除一死,哪怕囚禁终身,自己也是高兴的。
于是许多看重亲情的白氏子,人生中第一次来到宫中,向白潜为白册说好话。
因为求情的宗亲太多,以至于白潜命令宫卫,凡是因为白乘求情的宗亲,一律不得放入宫中。
另一方面,白潜不断安排女子进入牢狱,只求白乘能够留下一子,但最终均以失败告终。
九月,这是秋季最后的一个月,这个月过后,白乘等人就要择日问斩。
白册已经心灰意冷,不再奢求向白潜求情,而是想要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