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真巧，折的是个什么，鸟还是猪？
盯着我好尴尬，他怎么还不说话？
他该不会是……
“你有三分钟。”
对面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王霏的思维发散。罗立不知从哪变出来个沙漏，立到桌上，“说服我。”
“啊？啥？”
王霏像是在课堂上神游的学生被老师点了名，一瞬间还是蒙圈的，“我该说些什么？额，对了，那天，那天在楼下大堂，我，我实在太唐突，太冒犯了，真是对，对不起……”
罗立甩过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道歉。
“其实……我那天说着要当王妃，只是个玩笑。额，不不，也不是……玩笑。”
王霏暼了眼快漏了三分之一的沙漏，咽了咽口水，揉了把头发，似乎是把脑袋里的思路给捋直，“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男朋友……之前的。我们在一起好多年了，一直感情很好。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很好……”
王霏说着说着，眼睛红了起来。她随手抹了一把，继续道：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竟然，竟然背叛了我！为什么？还有，那个倪娜，我把她当做闺蜜，有好东西总想着她。就连她现在电视台这份工作的机会，当初都是我让给她的。可她现在还要来分我的男人！为什么？”
越说越快，越说越流畅，也越说越火大，
“还有公司里的那些人，他们整天背地里笑我，有个王霏的名，却没有王妃的命！就因为我脾气好，好欺负，脏活累活是我，背锅挨骂是我，但绩效升职从来都没有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狠狠地抽了把鼻子，咬紧后槽牙道：
“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是野草，不是烂泥，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我要变好，我要变漂亮，我要变成功，我要变成真正的王妃！然后——一个巴掌甩到他们脸上！！”
“砰——”
王霏一拳重重地锤在桌面上。
沙漏落下最后一粒沙。
刚刚还炙热灼人的房间，瞬间回到了冰凉的温度。
刚才的一通发泄，仿佛抽空了整整二十四年积累的勇气。王霏一下子从一只刚要展翅高飞的雏鸟，退化回一颗还带着屎的蛋。
她带着一脸的糗相，揉着又麻又疼的拳头，怯生生地问道：
“你看行……行么？”
对面男人的脸在昏暗的光影中纹丝不动，也不发一言。这种近乎否定的沉默，让王霏刚刚燃起希望的内心，一下子又跌到了谷底。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也很无礼，甚至有些无聊。其实……我只是不服气，我想证明给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抛弃我的人看看——他们是错的。但现在看来……错的人，还是我。”
王霏又抹了一把眼睛，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得体的别扭笑容，起身，鞠躬，“罗先生，很感谢您今天能抽出宝贵的时间听我的故事。祝您每天健康愉快，再见。”
说完，她转身离开。临走前，她暼了一眼桌面上那半成品的折纸，礼貌地赞道：
“您折的这鸟儿真好看。”
来时希望满满，此刻走向大门，王霏感觉整个人都空荡荡，满腔的失落和泪水快要溢出，只是为了那一丢丢仅存的自尊，死死地忍住。
“蝴蝶。”
“什么？”
在手刚要摸上门把，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低沉，磁性，有种难以拒绝的威严感。
王霏转过头，只见阴影里那男人站起身，缓缓走近。
“这是蝴蝶。”
罗立把手中的折纸在她面前晃了晃，语气淡淡道，“从一只丑陋的蛹蜕变成美丽的蝴蝶，是造物主的妙手奇迹。而你——”
就在王霏快要快要展开笑容的一刻，一桶冷水当头浇下，“——连一只蛹都不如。”
“我知道，我，我只是……呜呜……”
王霏仅存的自尊在崩溃。
“闭嘴。”
冷冰冰的命令像是一个巴掌，把涌到眼眶的泪水给扇了回去。
“记住，我不喜欢别人插嘴。”
罗立一瞪眼，把王霏从蛋瞪回了受精卵，“你刚才的故事就跟那些三流网剧一样狗血和无聊。如果有制作人拿着这样的剧本过来，我会把他吊死在楼下大堂。”
王霏刚想张嘴为自己申辩，想到刚才的警告，赶紧闭上，继续怂怂地点着指头。
幸好，那关键的“但是”没有缺席。
“但是，我很认可你的想法。”
罗立指了指王霏，轻轻点了点头，“报复，或许是人类希望自强最大的动力，很可能没有之一。”
“您的意思是——唔！”
王霏克制不住刚想发问，却又害怕坏了规矩而被拒绝，赶紧连口带鼻死死地捂住，眼睛睁得老大。
罗立没回答，只是越过她，拧开房门，然后偏了偏头：
“还不跟上？”
光线一下子从门外涌了进来，那么的刺眼，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充满了希望。
王霏重重地点头：
“嗯！”
……
王霏刚刚燃起的希望和粘砌起来的自尊，在五分钟后，再次熄灭和破碎了。
聚光灯下，她独自站在T台上，四周站了一圈神情凝重的专业人士。
王霏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拍在砧板上的鱼，任由食客或厨师上下其手。哦，不对，她连鱼都不如。后者至少临死前还能扑腾反抗几下，而她刚才只下拨一拨刘海，都招来面前这个叫罗立的男人冷冰冰的一瞪。
她，就是个木偶。
“肤质不行，长期熬夜，毛孔粗大。肤色也不行，营养不良，发黯发黄。你看，油还不少，噫……”
一个身穿医生白大褂的女人在她脸上揩了一把，撮了撮，然后满脸嫌弃地用消毒纸巾擦了又擦。
“发量还行，但发质太差，干枯，分叉，你看你看，就跟我家的猫草一样。还有这头皮状况，OHMYGOD！”
一个GAY里GAY气穿紧身衬衫的男人揪着她的头发，贬得一文不值，完全无视她疼得咧嘴。
“身材干瘪，1米71，不到100斤，白浪费了这D杯。坐得多，动得少，肚皮和屁股松松垮垮。来，走两步看看。啧啧……溜肩驼背，还外八字，难看，太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