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这一日，龙子西众人行到丰城。
这丰城在镐京东南，离镐京约有个百十里路。
秦雄杰道：
“此地虽然离镐京不远，却是近年颇不太平，贼人甚多，还要十分小心。”
龙子西道：
“秦二哥说的是。我们只晓行夜宿，抓紧赶路便了。”
当夜宿在一家客栈。
约摸过了子时，龙子西忽然为一阵喊声吵醒。
仔细一听，原来有人喊的是“走水啦，走水啦！”
龙子西急忙爬起，伏到门上向外张望。
只见隔壁不远，火光冲天，人影闪动，又是马嘶，又是人叫，端的是一片混乱。
龙子西回头看看床上，卓尔美和两个孩子早醒，三人偎在一处，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龙子西再往外观看，却见混乱中十几条身影直扑向秦家兄弟的房间。
早见门一开，却是秦雄杰冲了出来，却听到“啊”的一声，显是秦雄杰中了兵刃摔倒在地。
紧接着秦世杰冲出，也顾不上哥哥，与几人交起手来。
龙子西再不犹豫，扯出宝剑，开门冲出，宝剑挥处，早砍倒一人。
这十几年来，龙子西每日坚持练功，功夫又有长进，加上事情紧急，再不容情，一会儿功夫就伤了几人，把十几条黑影逼得连连倒退。
那些人功夫也自不弱，自是拚命相斗。
正斗间，忽听卓尔美大叫：
“放了孩子！”
龙子西一惊，又是一阵猛烈进攻，那些人早抵敌不住，一声忽哨，纷纷撤去。
龙子西惦着这边，不敢追赶，又奔回自己房间，却见房间后墙破了一个大洞。
卓尔美一手挽着芝兰，一手提刀，大哭道：
“他们，他们把小威抢走了！”
这时，秦世杰扶着秦雄杰也冲进了房间。
秦世杰叫道：
“兄弟快追啊！”
龙子西见贼人已经踪迹皆无，摇摇头：
“却是哪里追来？且看看二哥伤势再说！”
一看，秦雄杰左腿中了一枪，所幸不重。
当下，给秦雄杰简单包扎了下伤口。
却听外边声音渐稀，显是火已经救灭了。
龙子西见卓尔美和芝兰犹自啼哭，劝慰道：
“夫人莫要心急！我料小威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夫人放心，为夫一定把他找回来！”
这么说着，却觉得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说要找回又哪那么容易？
不禁也觉焦躁。
正说着，早有店主等人上了楼来。
那店主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听说这边孩子被抢走了，早吓得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秦世杰一把扯住那个店主，骂道：
“好你个黑店！要是找不回孩子，老子直把你的店打作粉碎！”
那老者体如筛糠，直叫冤枉。
龙子西劝住秦世杰，问那店主道：
“你且说，附近可有什么贼窝？”
那老者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这附近，有好，好几伙贼人，势力最大的是快刀帮，有二三百人，领……领头的，唤作，什么，对，叫折虎。只是，不知是不是……他们做的。好汉，好汉饶命，真的与小老儿无关啊……不如，客官们到，到官府报案……”
龙子西略一沉吟，道：
“想这年月，报案又济得甚事？你们且退，也不必声张，我们自有办法。”
那老儿千恩万谢，领着众人下楼，自去收拾残局不题。
这边儿卓尔美犹自哭个不住。
龙子西看了看卓尔美和孩子，又看了看秦雄杰，说道：
“依小弟看来，我们现在势单力薄，又带着孩子，再有意外可就更难办了！不如抓紧赶去褒城，把夫人和孩子安顿好，却再理会。”
卓尔美心急如焚，却也无法可想，只能点点头。
秦世杰看看哥哥有伤在身，也需要照顾，“唉”了一声，也点了点头。
几人当下收拾起身。
所幸马匹都在，又赶了几日，终于来到了褒城。
239
洪德君和华地宁见了龙子西到来大喜，卓尔丽见到卓尔美，更是欢喜异常。
那褒姒也出来与龙子西相见。
龙子西见了褒姒心头一惊。
见这褒姒年方十四，果然如水如脂，美艳无比，只是诚如秦雄杰所言，见了龙子西等人也未见笑脸。
众人刚欢喜了一会儿，听说龙子西的孩子被人抢去，都敛了笑容，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当晚，洪德君设宴款待众人。
由于丢了孩子，众人都不欢喜，草草了事。
席毕，卓尔丽自把卓尔美母女两人接进华府，百般安慰。
其余众人都到褒府议事。
那洪德君待众人坐定，先是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当真是世事如烟，教寡人好不感慨！
“想那十三年前之事如在昨日！看到故人完好如旧，寡人甚是欣慰！
“当年，尹球亲眼见到子西兄弟和卓尔美姑娘身死，又到乌鸡岭马六村查访，得了个确有一个孩子病死了的讯息，虽然有所怀疑，也就不得不信了。
“他回转镐京，做了禀报，此事就算了结。
“本来，寡人不想再劳动子西兄弟，可是，想必子西兄弟也知道了，家父如今危在旦夕，只好请子西兄弟出山，我们一起想个良策，无论如何救得家父才好！
“只是，唉，没想到，半路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害兄弟的公子被人抢去，可叫寡人于心不忍了！”
龙子西未及说话，华地宁道：
“如今，说不得只好先寻找龙公子的下落了！”
原来，华地宁只怕龙子西义气用事，不肯先找孩子，故此才这么说。
洪德君自是明白：
“正是。寡人何忍先不找孩子？不知可有什么头绪？”
龙子西便把客栈老儿介绍的情况说了一遍。
洪德君点点头：
“如此，就请秦三哥与曲奇将军，明早就派人去丰城，先去会会那折虎。寡人想，即使不是他做的，或许他也知道些端倪。”
龙子西道：
“正是，小弟也一同走一遭！”
洪德君本不欲龙子西一同前往，又一想，龙公子被人抓去，龙子西岂能安心只在家坐地？便点点头：
“也好。只是万事小心，事有不协不可硬拚，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华地宁道：
“不如大哥点起三五百人马，一起去！”
龙子西摇摇头：
“不可。现在尚不确定孩子下落，大队人马行动多有不便。再说，即使真是折虎所为，他见我大队人马到来，岂能不预作防备？知道不敌，悄悄逃走也未可知。如此，岂不更加麻烦？”
华地宁想想也是，道：
“不带军队也可。只是，大哥无论如何也要一起去！”
于是，议定次日由龙子西、秦世杰、华地宁、曲奇四人一起去丰城查访。
当夜众人休息不题。
240
第二天用过早饭，华地宁和曲奇换了便服，四人收拾妥当上路，七八日早到丰城。
曲奇早已打听明白，丰城西南有一座山，名叫浮山，折虎一班人马便在此山落脚。
四人用过午饭，直奔浮山而来。
才进得山来，忽听一声锣响，早闪出四五十个人来，一半骑着马，一半步行，穿什么衣服的都有，手持刀枪棍棒。
为首的一个头领叫道：
“站住，你那几人往何处去？”
众人把马带住。
曲奇一拱手：
“这里可是快刀帮么？我们要拜见折虎大王，烦请通报带路！”
那头领打量了一下众人：
“你们见我家大王何事？”
众人一听，果然是快刀帮。
曲奇道：
“我们自然是有要事，见了折虎大王便知分晓。”
那头领道：
“就你们四位么？”
曲奇道：
“除了我们四位，又哪有他人？我们见你家大王并无恶意。”
那头领道：
“好罢，且容我禀报。”
便派了个手下飞马进了山里。
约过了半个时辰，那人打马又回，在那头领耳边说了几句。
那头领点点头，冲龙子西众人道：
“诸位，请随我来！”
四人催马跟随众人进得山来。
却见这座山并不甚高，山势也不凶恶。
约行了有小半个时辰，七拐八转，来到一片开阔地。
早见好大一个院子，四周高树环绕，树下是一排简陋的土房。
秦世杰低声对龙子西道：
“兄弟见着没？看来这折虎也是个穷鬼。”
那头领让四人稍候，他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出来叫道：
“大王有请！”
四人下了马，随那头领进了一间屋子。
但见那屋子不很宽敞，左侧站着十几个喽啰兵，手持钢刀。
靠北坐着四个头领。
居中偏右的一位，高个，瘦长，约有四十余岁，满脸胡须，想来便是折虎了。
见龙子西四人进来，那四人一并站起，居中偏右的那位一拱手：
“在下折虎，不知何方好汉驾临?”
四人还了礼。
曲奇道：
“我等从褒城来。在下唤作曲奇，这几位嘛……均是在下朋友。”
折虎说了声“请坐”，龙子西四人便在右侧一排椅子上坐下，那四位也坐下。
龙子西暗想，看那折虎，似乎不像个恶人，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见众人坐定，那折虎又吩咐看茶，便有喽啰兵把大碗茶端来。
众人客气了一下，把碗放在一边，都没喝。
折虎道：
“你那曲奇，莫不就是褒城带兵将军？倒是有所耳闻。这几位朋友，却是甚是面生。不知有何事找在下，何不直言？”
曲奇看了眼龙子西。
龙子西见那折虎并不凶恶，早有了盘算，当下郎声说道：
“在下看大王是个爽快人，那在下也不敢相欺。在下乃龙子西……”
那折虎听了龙子西三字，吃了一惊，脱口打断了龙子西的话：
“你，你便是龙子西？你，你还活着？”
龙子西微微一笑：
“在下正是龙子西。这不好好在这里么？”
那折虎缓缓点了点头：
“果然让尹大人猜中了！也是，武功盖世的龙少侠哪会那么容易便死？”
龙子西不明就里，又听他提到尹大人，莫非是说尹球？
正自思忖，又听折虎道：
“既是龙大侠，说不得，我们要领教一二！”
众人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都提高了警惕。
241
龙子西不动声色：
“领教一二？大王待怎地？”
折虎道：
“大侠赢得了我几人，自是问也好，求也罢，我等必全力配合，便是有所差遣，也无有不遵。要是赢不了，嘿嘿，我等也不要你等性命，只是什么事也休要提起！”
龙子西一笑：
“好，便是如此！不知几位准备如何领教？”
折虎道：
“很简单。我们哥四个都要与大侠斗上一斗！”
秦世杰刚要发作，龙子西一把按住了他，笑道：
“好，在下离开江湖十几年，想这世上必是英雄辈出。正好也看看，在下的那点功底是不是已经荒废啦！”
折虎一摆手：
“请！”
众人便起身到了院子。
折虎身后一个精壮的汉子走了出来，摘去长剑，早有喽啰送上一对铁锏。
那大汉接过双锏一碰，发出一声脆响，道：
“我们哥四个，在下武功最差，先来讨教。”
说完，拉开一个架式，盯着龙子西。
龙子西一动未动，左手一伸，道：
“请！”
那大汉见龙子西身背长剑，却并未抽出，道：
“怎么？大侠要徒手与在下相斗么？”
龙子西一笑：
“阁下功夫高强，自会逼在下动用兵器。何不径来进攻？”
那大汉听了，也不答话，忽地舞动双锏，抢上前来，右锏砸向龙子西头顶，左锏却从腰部扫来。
龙子西叫声好，身形一转，双锏落空，接着左冲右突，与那大汉斗了起来。
过了十几个照面，龙子西便知这大汉虽然力量不小，锏法却不很高明，武功尚不及秦世杰。
又想，眼见折虎几人不像恶人，也无须伤他，只让他们折服也就是了。
一念打定，又走了十几个照面，龙子西双掌一错，身形前欺，早抢到那大汉跟前，却是把双锏隔在两侧。
那大汉心慌，正要抽锏抵挡，却哪里来得及？
只见龙子西早跳出圈外，双锏已落入龙子西之手。
这一手空手夺锏，端的是快如闪电，众人多有未看明白者。
那大汉失了双锏，脸一红：
“大侠武功高强，吾不如也。”
龙子西一笑：
“承让！”
把双锏往前一送，又送到大汉手中。
大汉接过双锏，满面羞愧，退在一旁。
第二个过来的是一个农夫模样的汉子，约有三十几岁，手中持着一根扁担。
冲龙子西一点头：
“在下再来领教！”
那汉子知道龙子西还是要空手相斗，也不多说，围着龙子西转了半圈，忽地一扁担，当头就砸将下来。
龙子西不慌不忙，身形微侧，那扁担轰地一声砸在龙子西脚前，直砸起一团灰尘。
原来是一根铁扁担。
龙子西心道，这个也是个有力气的。
当下，一双肉掌穿梭于扁担之中，转眼就斗了十合以上。
龙子西斗了这几合，便知道这汉子武功高于第一个，却依然不如秦世杰。
也不多想，又陪他走了十几合，见那扁担横扫过来，左手前探，早把扁担抓住，一扭劲儿，身子却到了那大汉左侧。
未等大汉转身，右手又早从大汉右腋下穿出，把扁担的另一头也抓住，向下一用力，脚下一勾，大汉扑地向前便倒，恰似大汉自己抱着扁担扑倒了一般。
龙子西不待大汉完全倒下，右腿前伸，早把大汉挡住。
那大汉一楞，也不说什么，失望地“唉”了一声，退到了一边。
第三个人是个书生模样的人，约有三十七八岁，一边拍着手，一边缓缓走了过来，笑道：
“历害历害，果然厉害！”
龙子西见他气定神闲，便知是个劲敌。
当下也是一笑：
“阁下过奖了！看来也是要与在下分个高下了？”
那书生摇摇头：
“还分什么高下？大侠连赢在下两个兄弟，在下也不比我那两位兄弟高明多少，高下早就分啦。只是在下听说，大侠轻功绝顶。又听说，大侠擅打骨镖。只想让大侠露上两手，让在下见识见识也就是啦！”
说着，那人一跃而起，却是跳到了房顶上。
顺手掏出一个弹弓，左手持住弹弓，右手拉开，盯着树顶，喝声
“着！”
右手一松，一颗石子打出，只听“扑”的一声，树顶惊飞起一群雀鸟，一只鸟中了石子，直落下来，却挂在一个树杈上。
那树杈离他也有个三丈来远。
再见那人，在房顶跑了几步，纵身跃起，直飞向那树杈。
右手一抄，把鸟抄在手上，左脚一蹬树干，借力身子又飞回，稳稳落在地上，笑道：
“这只鸟儿甚是肥美，只可惜肉不多，众人都要吃怕是不够啦。”
众人早喝了声彩，连龙子西也暗暗佩服此人弹弓精准，轻功了得，功力恐怕犹在“五行侠”之上。
暗想，说不得，今天只有再显神功了。
242
龙子西在刚入江湖时就曾与吕叔阳比试过轻功，这十几年来隐居在山中，登山越岭，爬高攀岩，轻功更胜当年。
当下郎声笑道：
“正是，一只鸟哪够这许多人吃的？待在下再抓它几只！”
说着，在地上抓起两把石子，一手一把，在地上垫了几步，身子横着就飞向了一颗大树。
龙子西双手抓着石子，全凭脚力，几下就跃到了树顶，那树离着地面足有三四丈高，众人都是一声惊呼。
但见龙子西人在树头，踏着虚枝，如飞一般掠了过去，在他前边两丈开外，一群群鸟受惊飞起，龙子西双手挥出，早见“噼里叭拉”掉了一地鸟儿，足有二三十只之多。
手上石子打完，龙子西一扭身，轻轻飘落地面，对那人笑道：
“阁下看看这回够吃否?”
那人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猛地一拱手：
“服啦，在下是彻底服啦！”
众人也是才缓过劲来，大声叫起好来。
秦世杰暗道：
“罢了！俺只道这十几年来，子西兄弟的武功有所荒废，殊不知，嗨，反是更胜当年了！”
折虎忽地哈哈大笑，过来拉住了龙子西的手。
龙子西略一用力，便知折虎武功高强，似不在西域仙人之下，便顺势也拉住了折虎的手。
两人相视，都是微微一笑。
折虎道：
“按理说，在下不必再比啦。不过，难得与龙大侠在此一遇，还是要与大侠走上几合，以此验证在下功夫与大侠差着多少，呵呵！”
龙子西见那折虎似出真心，便道：
“好，我们便互相验证一下。”
那折虎大喜，早是大刀在手。
龙子西也抽出宝剑，以示尊重。
两人互相致意，也不多说，斗在一处。
但见那折虎刀法极快，招式精奇，功力似乎犹在丘善之上。
龙子西边斗边想：
此帮名为快刀，自是因着这折虎大王的快刀而来，果然不俗。
当下，不敢怠慢，也把剑法使将开来。
众人但见刀剑飞舞，一会儿功夫便很难看清两人身形，不由大为赞叹。
两人堪堪斗过二百余合，仍是不分胜负。
龙子西心道：不用抖剑绝技，难以赢他。
心念甫动，刚把那剑一抖，折虎却虚劈一刀，跳出圈外，哈哈笑道：
“龙大侠确是名不虚传，在下心服口服！”
却是那折虎武功高强，见多识广，已经知道自己尽了全力，却无法赢得龙子西。
见龙子西剑尖抖起，便知不敌，干脆见好就收。
当下，折虎把刀收起，过来再次挽住龙子西：
“说不得，要留大侠在这儿住上几日，在下还有要事相告！”
龙子西四人眼见折虎真无恶意，又听他说有要事相告，便知必与公子小威有关，都高兴起来。
当晚众人便留在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