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
陶洛正在翻看笔记本。
旁边的白傅恒问:“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陶洛摇摇头,记忆只剩下一点点,只记得名字和死亡原因。
“我发现了,当年和你有关系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还记得你,”白傅恒歪头无语地看着他,“但你完全给忘记了。”
陶洛回答:“我还记得我表弟陶纸啊。”
白傅恒无奈地笑:“记得他有啥用,他的信息最好查了。不过现在他自身难保,贺倡那边不给他做公关,靳辽家里,我去给他爸妈火上浇油,保证靳辽十天半个月出不了手。”
陶洛点点头:“谢谢白哥。”
白傅恒咬牙:“其实帮你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如果不查清楚,我借你气运的恩情就得感谢到陶纸身上去。啧,当初陶家要的太多了,老子的大半老婆本都赔进去了。”
不拿回来怎么行?
陶洛哦了一声,拿起手机,看到网友们都在要求陶纸出面说明。
另外就是白哥一本正经地要大家相信科学,大家都在说他睁眼说瞎话。
不过嘻嘻哈哈,反而没有多少人在乎陶洛是人还是鬼怪。
毕竟白傅恒都这么说了,他总不可能胡说八道吧。
陶洛点开自己的sns账号后台,看到粉丝数量飙升。
他莫名地有些激动。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接广告挣钱了?我还欠夏和一千块呢。。”
白傅恒看到他拿着手机幻想着以后挣大钱的样子,说:“没点出息,不过那群鬼也真是够穷的,你拿我手机过去上号,把钱还了,再在群里发几个红包。”
车开进了白家老宅。
白傅恒的姑姑听说了两个人的来意。
她擅长一些杂招,的确可以做到让魂魄记起前尘过往。
姑姑坐在办公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傅恒,你也知道这种术法会损害魂魄之力的,你的这位小朋友确定要用吗?”
她在问白傅恒,视线却总是若隐若无地落在陶洛身上。
陶洛知道她想说什么。
损害魂魄之力就代表会痛苦一段时间。
陶洛深吸一口气,他想要记起那个术士。
一是为了了解过去的真相,二是不能就这样把恩人给遗忘了。
陶洛低声回复:“我要用。”
姑姑挑眉:“那行,跟我来。”
陶洛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他做鬼之后再也没有做过梦,没有梦到过生前的事情。
接下来的梦境将会是他过去的事情。
*
前院,灯红酒绿的宴会。
穿过圆形花坛,再顺着长长的路径一路走,便是一座莲池。
陶洛坐在莲池边,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他吐出一口白气,再伸出手把烟雾挥散。
前院很热闹,但热闹不属于自己。
陶洛将毛领团在脖子,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还是羽绒服舒服,里头穿着的白色小礼服只是好看,一点都不保暖。
寒流突袭,白天还好,晚上只有几度。
刚才他不小心误喝了一杯酒,现在有些头晕,但心口却是暖烘烘的。
他看着水面轻笑起来,晕乎乎地想,再过不久自己身上的邪术就要被解除了。
到时候一切就会恢复原状,他就可以让贺倡他们知道真
自己做的曲子也不会再无缘无故就被表弟抢先一步公开发布。
另外自己也就可以知道的恩人的名字了。
“和我扯上任何的联系就会被动入局,所以连手机号码都不告诉我吗?”
陶洛枕在膝头呢喃自语,傻乎乎地笑了一声,将头埋在了膝头。
露出的耳朵透露诱人的红色。
“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漂亮,我喜欢漂亮的东西,漂亮的人。”
“太……太肤浅了,而且我也不好看。”
“不哦,除开外表,我还能看到人身体上的气,气也是分好看和不好看的。黑乎乎、灰蒙蒙的浊气,你身上的像是打了光的白雾。我很喜欢。而且”
陶洛抬手捂住脸,从指缝透露出通红的脸,羞涩地捂脸轻笑出声。
他说自己漂亮哎……
不过……
陶洛心中也有疑惑。
对方以前都是偷偷地把东西拿给自己,写上使用办法就走,有时候他从院墙外扔进来,自己连他的人都看不到。
今天的宴会他应该不来才对。
但为什么服务员说有个术士把自己喊到这里来呢?有话要说。
陶洛摩挲指腹,对方是说过要给自己送一份成人礼礼物的。
难道他要亲自送给自己吗?
陶洛全身滚烫,连同指尖都透露的淡淡粉色。
不知道对方准备的礼物,但无论送什么,自己都很喜欢。
自己喜欢……对方。
如果对方也喜欢自己的话,那等术法消失之后……
不知道对方要不要个老婆。
想和对方谈恋爱,想和他结婚。
少年人的爱慕来得单纯又猛烈。
陶洛却不能主动去了解他,猜出他可能是术法师,也不能上网去搜资料。
没有训练过的人是很难通过记忆完整刻画出对方的样子,往往会通过文字信息来补充身份。
所以尽管自己看到他的脸,但陶纸也画不出来。
只有这样,自己脑海中关于他的信息才不会被表弟完整捕捉到。
陶洛听到了脚步声,是他?
刚刚想看看。
突然就被人从后背推了一把,跌倒在莲池边,身上的衣服都被污水弄坏。
他手撑起来,发现误喝了酒水之后没什么力气。
好在还能起来。
旋即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被人按在水中。
水迅速浸透了衣物,拖着他的身体亲吻地面。
“唔……咕噜噜……”
陶洛挣扎着,想要把背后的人拉倒。
“表哥,对不起,我……我也不是要杀你的。大师说气运最多不过几天就要回到你的身上了!只有我来杀掉你,才不会让事情变糟糕。”
陶纸声音颤抖,一股恐惧游走在脊背,大脑里全部都是害怕和恐惧。
他的手掌背青筋鼓起,指节泛出青绿色。
一直没有松开。
身下的人没有了动静,杀死一个喝醉了的人只要几分钟,想象中的要容易。
陶洛感觉自己飘起来,飘在水面上,被迫看着接下来闹剧。
宾客们围观被白布盖着的他的尸身。
他的二叔二婶相互依靠在一起,掉着鳄鱼眼泪。
贺倡拿着酒杯,有些不可思议地问警察:“怎么会出事呢?”
虽然他讨厌陶洛,但他还不至于要弄死陶洛
身为律师的黎长明表情阴沉地看着他的尸体,或许他在想怎么降低这件事情的影响。
大明星赵凌下垂眼瞥了一眼后,又不顾其他人的异样眼光,抱着吓坏了的表弟:“只是个意外。”
陶洛看不清路人的脸,恩人说过死后鬼魂只能看清亲近人的面容,是看不清无关者的。
所以他在一群群模糊的路人中,清楚地看到自己曾经的朋友们都在关心陶纸。
比起自己的死亡,他们觉得吓坏了的陶纸更值得安慰。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陶洛莫名地没有恨意,准确来说他现在心情很平静。
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陶纸一群人又用了法子让自己不要化为厉鬼。
是不是自己死了,邪术就会消失,然后大家就想起一切了。
……就没有然后了。
陶洛到处走,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个男人,面容模糊。
他没有和其他人讨论交流,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尸身。
围观的人逐渐离开,一个两个散去,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还在。
“恩……恩人。”陶洛湿漉漉地走过去。
靠的再近,他还是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因为他不知道恩人的身份,在两个人的命数中,他们是交集极小的两条线。
模糊不清的神情上,透露出浓郁的悲伤。
陶洛看到对方哭了,伸手去接他的眼泪。
眼泪从手掌穿过去。
陶洛想,自己死了,本来无欲无求的他应当要消散,但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渴望。
他还想再弥留人世间。
他不想离开。
被人使诈,没办法在心中聚集起对陶纸的恨意,但他还有另外的渴望……
警察把尸体抬走运上救护车,陶洛看到恩人跟着一块离开,于是也想跟过去。
但他怎么走,都离不开这座莲池……
白天太阳曝晒,没有实体的魂魄痛苦地躲到了水井里。
莲池干涸,水井成了枯井,他的记忆逐渐丢失。
陶洛白天躲在水井里,晚上爬出来拔草玩。
无聊,枯燥,乏味。
直到有一天,他糊里糊涂地走出了院子,在大马路上遇到了夏和。
“你叫什么名字?”
“陶洛。我脑袋空空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
陶洛感觉身体很不舒服,这恐怕就是姑姑说的副作用。
陶洛感觉四肢无力,恐怕走不动路。
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了白傅恒靠的极近的脸。
陶洛屏住呼吸,白傅恒问:“你哭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白傅恒双手摸他的脸,左右看了看,最后再用力给他摸了一把眼泪。
姑姑在一边说:“从小手就没轻没重,擦个眼泪,人脑袋都被你从床上捧着脸薅起来了。”
陶洛仰着脑袋看着白傅恒:“嗯嗯,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过去的确有人在帮我。”
白傅恒好奇:“叫什么名字?和你什么关系?”
陶洛回想了一下梦中内容,认真地说:“没看清楚脸,不知道名字,但没记错的话,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