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尖刺穿透身体的声响骤然响起，在万千遥远的欢呼声中无比刺耳。
温热的触感忽然间泼洒了一身，墨岚睁大眼睛，僵硬的回过头。
身后，刚刚被他爆发打断的蜈蚣化作几个蝎子一样的全新虫族，其中一只尾部的巨大尖刺，就在他终于爆发攻击自以为料理敌人之后，狠狠刺来。
可在最危险的瞬间，在所有人都在欢呼胜利，连墨岚自己都终于放松下来的瞬间，是波米爆发了有生以来最强的速度，挡在墨岚身前。
“波米！！”
墨岚大喊一声，想要接住波米的身体，已经被贯穿的波米却骤然爆发灵力将墨岚击退。
与此同时，终于回神的德古拉第一时间追着新虫族冲上，接连几个魔法将虫族打退。
以他的魔法无法直接将虫族杀死，却为墨岚挣得宝贵的时间，让墨岚来得及冷静下来、粉碎晶石，在地面构建高高的土墙。
整个战场似乎都寂静下来。
波米被耸起的土墙接住，娇小的身躯不断呕吐出大口的鲜血，鲜血之中带着细碎的泡沫，她已经无法吸入新鲜的空气。
旁边，烟尘散去，刚刚还矗立在一旁的堡垒虫族竟然仿佛从未存在一般。
紧接着，周围大量的虫族忽然间化作灰黑的雾气聚拢向远处，在沂水城北城墙那个大洞的正前方，同样战场边界的位置，重新凝结堡垒虫族的躯体。
这一次，无比凝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墨岚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什么北城墙会忽然被攻破如此巨大的空洞，为什么明明如此巨大的堡垒虫族在远处看去一直都是朦胧模糊。
他本以为那是虫族自身的磁场影响，但是如今方才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虫族的本体。
只不过是一个虚伪的镜像！
那个巨大虫族恐怕已经拥有智慧，他利用一部分能量构建虚假的自己，吸引人类注意，本体却早就潜藏在战场的另一边，潜伏着，等待再一次发出致命攻击！
该死该死该死！
因为一直以来面对的虫族都是没有智慧的，墨岚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波米，你怎么样！”
墨岚有些颤抖的蹲下身，不敢轻易移动波米瘦小的身体：“别紧张，放轻松，没事的。”
周围残存的虫族还在不断向土墙上涌动，德古拉主动拦截在前面。墨岚却已经没有任何经历顾及它们，茫然无措不知如何停下波米的伤势。
她一直在呕血！
如若墨岚还能使用治愈魔法，或许能够处理波米的伤势。她如今被那毒蝎虫族的尖刺贯穿心口，其实也不过是外伤而已。
“没事的波米，会好起来的。”
墨岚想要回忆刚刚治愈天使魔法的感觉，却仍然没有一点效果。戒指里的回春水效果太弱，可救命的丹药之前却给特佩什吃下，现在的他竟然没有任何办法。
无比虚弱的波米浑身都在细微颤抖，巨大的痛楚似乎已经让她失去了知觉。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还是颤巍巍抬起手，想要碰触墨岚的脸。
“别傻了，哥哥。”
说话似乎就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波米却还是一边吐出血沫，一边说下去：“这刺，有毒…我能感受到，我的灵魂，已经被污染。”
墨岚震惊的睁大眼。
刚刚在沂水城的北城墙附近，他们曾经亲眼看到过受伤的人类化为僵尸，再生出虫族一般的腿足。他们的生命已经终结，灵魂已经开始破碎，却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路上。
波米，怎么可能也？
波米看着墨岚关切和震惊的表情，艰难的扯出一个笑脸：“波米不后悔，哥哥，我真的不后悔。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哥哥一起，并肩战斗。波米…很满足。”
墨岚已经说不出话，拼命摇着头，想要将波米抱起。明明那样依赖墨岚的波米却消耗最后的灵力和墨岚保持距离，她不知道这毒素怎么传染，但她不能威胁到哥哥。
虫族的尖刺刺穿了她的心脉，若不是身为魔法师的灵力扛着，她早就已经不行了。
但即使是魔法师，她终究也只是个人类。
“哥哥……”
波米只觉自己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模糊。却偏偏在这样的时候，看见小时候和该隐哥哥在一起的无数美好。
曾经的一切，给了波米最初的温暖，她今时今日如此努力，才不是为了什么始祖一族的荣耀，她只是想帮助该隐哥哥。
“哥哥，还记得小时候，我无法召唤风束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么？”
墨岚的嗓音有些哽咽，可他并不记得和波米的一切。当初的该隐已经在死去的时候毁掉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和全部记忆，墨岚穿越而来，对波米的认识也就是这几天而已。
可就是这点点滴滴的记忆，却让波米为他牺牲了一切。
波米并不知道墨岚在想什么，她也顾不上了：“哥哥，当初你送给我的话，今天我回赠给你。答应我，不被选择也好，不被期待也好，不被原谅也好，永远，永远都不要放弃，好么？”
“好，好。我答应你。”
墨岚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想要勾勒出一抹笑容，却因为太过用力实在有些扭曲。
波米甜甜的笑着，一点点放松身体：“我一直相信，哥哥，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哥哥……哥哥，我不想变成怪物，不想连灵魂都被污染，我想保留自己最美的样子，你杀掉我，好不好？”
虫族的毒素在侵染她的灵魂，这样下去，她不可能逃生，更别想恢复，只会一点点沦为没有理智只知杀戮的虫族，连灵魂都彻底破碎。
墨岚嗓子干涩，连呼吸都不再顺畅。他知道波米说的有道理，可他怎么下得去手！
就算他只认识这丫头一个月，也被她“哥哥”“哥哥”的叫了无数次！
“在我心中，波米一直都是最美的。”
波米很高兴，完全不觉墨岚是在敷衍自己：“哥哥，我还会重新回到天堂的，你说对么？”
巨大的哀恸涌向心头，该隐的身体毕竟和波米血脉相连，墨岚的心抽搐着痛着，脸上却终于绽放出笑容：“嗯，会的，一定会的。”
沂水城的城墙，无数守军，连带克利斯提娜在内，没有人能想到如此的结局。
实力不足的魔法师甚至没办法看清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实力稍强的，却凭借魔法增强眼力，愣愣看着前线突然升起的那个土墙之上，身形单薄的该隐从地上站起身，掌心燃起金色的火焰，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孩儿焚烧成灰烬。
三昧真火是世间极致之火，在这样纯粹的火焰面前，不论是毒还是恶，都会消失殆尽。
但是，墨岚很清楚，波米已经不可能再次回到天界了。她已经被污染，就会被无情的神明判定有罪，怎么可能重生为天使。
这就是，神明的绝情。
就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忠实的信徒心心念念的，也是得到神明的原谅。
可神明根本不会原谅他们，也不会守护人类。
灵魂之力在猛烈波动。
墨岚的身体有些僵硬，脑袋似乎无法运转。
掌心的三昧真火一点点蔓延至全身，然后染上无尽血色。
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神明。
就在这一刻，墨岚在一万年前，在这个古老的人类世界，第一次开辟了血族的路！
既然已经被神明抛弃，那就彻底背弃神明！
血色冲天！！
德古拉甚至被墨岚爆发的气息从土墙上掀飞，墨岚却一把抓住他，重新丢在墙上。
他刚刚是亲眼看见墨岚杀死波米的，他知道墨岚一定愤怒到极点了，可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和血腥的气息。
“该，该隐，你别冲动，我们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呵！
墨岚充满邪气的勾起一抹狞笑。什么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他墨岚，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就在这里，就是现在！
他要那个家伙付出代价！
他要突破极限！
墨岚周身，掺杂着黑暗的血色越发强盛！
克利斯提娜那边都已经惶恐万分，仍然崇尚神明的人类，哪里见过如此恐怖之景。幽冥炎蜥几个闪烁来到近前传出克利斯提娜的尖叫：不要使用黑暗的力量！
黑暗？
墨岚在乎么？他本就诞生于黑暗，这个世界的五彩缤纷之下本就深埋着黑暗，他凭什么动不得黑暗的力量？
只要能获胜，谁稀罕神明的垂青！！
雷火瞬间暴涨，连一直沉寂的风系和水系的起源都开始躁动，墨岚身上的血色火焰直冲云霄，地面上，波米的魔法杖被吸入墨岚掌心，眨眼间化作修长的血色镰刀！
曾经深埋于心的万恶之源，跨越一万年的时间和空间，和墨岚产生联动！
就在墨岚背后，整整两支枯枝一样的巨大翅膀从墨岚身上抽出！
战场的另一面，重新显露出本体的堡垒虫族似乎感受到墨岚这边的变动，移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转向墨岚的方向。
五只眼睛那一面，不过是虫族的背面！！
堡垒虫族的正面，密密麻麻拥挤着整整11只巨大眼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