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覃敏缩在被子里,像是酣睡中的小猫。
悦耳空灵的琴音从窗外悠悠传来。
她隐约记得,好像是别踩白块里的《青石巷》。
“钢琴啊……”
覃敏睡眼惺忪地把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发丝有些凌乱地粘附在脸上。
在床上像咸鱼一样翻了两个身,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点开苏松屹的QQ空间。
最近更新的动态图只有一张简单的“年夜饭”,照片拍得很随意,只有一张,就连表情也没有,相当地敷衍。
再往上一个动态,都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
苏松屹这人就这点比较无聊,她想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悄悄关注一下他的近况,都没有机会。
相册里倒是多了两张照片,是方知嬅还有闵玉婵一起放烟花的。
闵玉婵拿着摔炮,一边笑一边追着方知嬅跑。
方知嬅捂着耳朵,似乎正在尖叫,嘴巴张得老大。
照片拍得惨不忍睹,可以做表情包的那种,覃敏看着咯咯直笑,在床上翻来覆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把两人的脸拍得那么颜艺。
上传照片的时候,肯定有被那两个姐姐追着打。
苏松屹的空间向来没有访问权限设置,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覃敏也不用担心今天点进去访问忘记删掉记录,第二天就进不去他的空间。
当然啦,里面可以看的东西很少。
关于他的照片只有那么一两张,是坐在公交车上,看向窗外时的侧脸。
侧脸的轮廓,一半沐浴在明亮的光里,一半沉溺在阴影里,色调偏冷。
在她记忆中,这张照片在她第一次加苏松屹为好友,进入他空间的时候就有了。
她想了想,又点进了他的留言板。
好多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都在里面留了言。
“我们真的不可能吗?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如果没有,你为什么在自习室那么耐心地教我?为什么又要把贫困生的助学金让给我?”
这是来自某个被他帮助过的贫困生。
下面有个头像是胖丁,id是“我家弟弟是条臭狗”的人回复了一句“能不能别自作多情啊?照照镜子,你问问魔镜,苏松屹喜不喜欢你,镜子都直接裂开了。”
“你谁啊?苏松屹喜不喜欢我,关你屁事?”
紧接着两人就开始撕逼,下面有好长一段的骂战,那个胖丁图像的人舌战群儒,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甚至有不少人前来吃瓜。
覃敏看着都乐了好一会儿。
他最近常听的,是陈慧娴的《情意结》。
覃敏看着,想了想,还是戴上了耳机,将这首歌听了两遍。
“沦为朋友了解更多,为何仍前嫌未过,原来,余情未了的是我。”
他曾说更喜欢周慧敏的歌,但听的最多的却是陈慧娴。
她蓦然有些想他了,点开了聊天框。
“松屹,你今天有没有时间鸭?(可爱)”
“有鸭(doge)”
“那我去找你玩,好不好?”
覃敏小心翼翼地发送道。
“好吧。”
后面没有附带表情,但想来应该是在笑的。
“Yes!”
覃敏攥紧了小拳头,一把从床上爬起,往头上套着毛衣,穿好衣服就起床刷牙洗脸。
打扮整齐以后,她才出门,一边走,一边拿起手机给苏松屹发消息。
“你在哪里鸭?(卖萌)”
苏松屹想了想,将自己的定位发给了她。
覃敏看着那个离自己如此之近距的坐标,惊讶之余又有些欣喜。
“在同一个小区吗?”
覃敏左右看了看,沿着花园里的小径走到了苏氏的别墅。
大厅里悠扬的琴音在少年的指尖静静流淌。
“松屹,你怎么在这里?”
覃敏小跑着过去,有些好奇地问道。
原来今天睡觉的时候听到的琴音是他演奏的,难怪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这个别墅是我妈妈买下来的,过段时间,就是钢琴比赛的第二轮,所以,我偶尔会过来练练。”
苏松屹将手指从琴键上移开,微微笑着。
“是这样啊,这房子很贵的。看来,你妈妈挺有钱的。”
覃敏连连点头,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房子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你们不住在这里呢?”
她觉得苏松屹如果住在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可以经常来这里串门,来找苏松屹一起玩,可以在苏松屹家里蹭饭,还可以一起叫他上学。
“这房子太冷清了,我喜欢热闹点的。”
苏松屹说完,便起身从钢琴前移开。
“猜猜我想去哪里玩?”
覃敏双手背在身后,笑起来给人一种古灵精怪的感觉。
那首歌是怎么唱来着的?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但对她的心思,苏松屹不需要猜也能懂。
“游乐园。”
苏松屹不假思索。
对于游乐园,他其实还挺向往的,小时候有机会但不想去,后来又忙着长大,没时间了。
两人一起去了游乐园,买了票。
童年时一直没时间体验过的东西,长大了多补几次票也挺好的。
“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还不用买票呢。”
覃敏看着摩天轮和旋转木马,倒是有些感慨。
“想玩什么?过山车就算了,我恐高。”
苏松屹淡淡地道。
“来游乐园不玩过山车和海盗船,那多没意思啊。”
覃敏对摩天轮和旋转木马都没什么兴趣。
夕阳西下,在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表白,然后在落日的余晖里拥吻。
那是日漫和轻小说里烂大街的爱情,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想要的,是一个人能陪着她去冒险。
“行吧,过山车就过山车。”
苏松屹听着那些尖叫,其实也有些心痒难耐。
人都是一种很犯贱的生物,有时候明知道会害怕,又喜欢去寻求刺激。
买了票,两人并排坐在一起,系好了安全带。
随着电车缓缓开动加速,苏松屹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啊啊啊!”
他没有叫,绝对没有。
当过山车向前攀升至顶峰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倒悬了过来。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过山车俯冲而下,响起一片尖叫。
还有,少女肆意又张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覃敏笑得很是开心,一旁的苏松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苍白的脸色来看,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啊,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富有科技感的机械声“clock up!”
紧接着,面前的世界陷入了精致。
所有人都陷入了凝滞,头发在风中飞扬,面部的肌肉紧绷,被风吹得变形。
嘴巴张得老大,声带里发出的音波在空气中停顿。
两道模糊的光影在空气中迅速闪烁,由远及近。
当视觉中的不明物体渐渐清晰之后,一个身着红色的钢铁战甲,酷似独角仙的假面骑士和名为异虫的紫色怪物在过山车上搏斗起来。
没一会儿,还有人从空中坠落,被加速状态下的假面骑士救下。
伴随着clock over 的音效,停顿的时间又开始流动。
几圈过山车下来,覃敏脸上的笑容更甚。
她没有看到假面骑士与异虫,但少女总是爱幻想的。
也许,这时候啊,甲斗王已经按下昆虫仪上的按钮。
伴随着“one! two! three! Rider Kick!”的音效,迅速转身回旋踢,将异虫消灭。
“呼~开心!”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覃敏仍旧有些意犹未尽。
苏松屹强撑着,说自己还好,其实恨不得连早上吃的馒头夹肉片都吐出来。
“松屹,猜猜我坐过山车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假面骑士kabuto吗?”
苏松屹淡淡地道。
“欸?你怎么知道的?”
覃敏眼前一亮,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开心得又蹦又跳。
“你在小丫头片子,心里想什么,我都清楚得很。”
苏松屹微微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嘻嘻!”
覃敏揉着脸颊,吐出粉嫩的小舌,娇憨地笑了笑。
“太阳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连尘埃都能照亮!”
她竖起食指,单手指天。
这时候,在苏松屹的视觉里。
她的身后有一轮烈日升起,太阳光将她的脸映衬得如金箔。
伴随着昆虫翅膀振动的嗡鸣声,远方飞来了独角仙形的昆虫仪,kubuto zecter。
这是怎么回事?
和覃敏的脑波调到了同一个频道吗?
“精神病人思路广。”
苏松屹打趣了一句。
覃敏顿时捧腹大笑。
她喜欢苏松屹,因为苏松屹真的很懂她。
那些光怪陆离的想法,就连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奇怪,但苏松屹偏偏就能懂她。
“我想去玩蹦极,你要不要跟着一起?”
覃敏捋了捋头发,俏皮地眨了眨眼。
“咱们玩个阳间点的东西吧。”
苏松屹微微蹙眉,面无表情地道。
“比如碰碰车之类的。”
他还挺喜欢玩碰碰车的,小时候玩碰碰车把胖丁撞得晕头转向的时候,那叫一个解气。
当然啦,后面总是免不了被记仇的胖丁穿小鞋。
“好,先玩蹦极,我们再去玩碰碰车!”
一提起碰碰车,覃敏也来劲了。
看着她那兴致盎然的样子,苏松屹也不好意思扫兴。
毕竟,她是妹妹嘛。
如果是方知嬅,他才不会答应呢。
在腰间系好安全绳之后,站在跳台的边沿。
覃敏不免有些紧张,呼吸加快了几分。
下面的湖泊里有救生人员时刻待命,倒让人不是那么紧张。
“呼~”
覃敏长舒了一口气,站在边沿舒展了双臂。
“猜一下,我现在在想什么?”
覃敏侧目看向苏松屹,笑吟吟地道。
“泰坦尼克号。”
苏松屹淡淡地道。
没那么多别的原因,他就是很懂她。
看到她张开双臂,就会联想到泰坦尼克号里的经典片段,宛如世界名画。
You jump!
I jump!
正处于颜值巅峰时期的小李子抱着Rose,站在黄昏中的船舷上。
背景音乐是那首被大众熟知的《My heart》,意译为“我心永恒”。
“哈哈哈!”
“oh,Jack!”
覃敏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后面人还在排队呢!”
苏松屹揉了揉眉心,这小丫头老是这么多戏,活脱脱的一枚戏精。
于是,他干脆一脚踹在了她的屁股上,在她的白裙子上烙下了一个黑色的鞋印。
如果是面对胖丁,他肯定是不敢这么做的。
要是敢一脚将胖丁踹下去,胖丁上来后,肯定会跳起来敲爆他的狗头。
妹妹嘛,当然是可以欺负一下的。
“啊啊啊啊啊!”
覃敏尖叫着飞跃而下,在橡皮绳的反复回弹和牵引下,在空中反复摇晃起来。
“哈哈哈哈!”
没一会儿,就响起那丫头疯疯癫癫的笑声。
上来之后,她看着屁股后面的黑色鞋印,拍掉了灰尘,没好气地瞪了苏松屹一眼。
扬起头,鼓着腮的样子,奶凶奶凶地。
这姑娘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是让苏松屹也跳一次。
苏松屹恐高,系好安全绳,站在跳台边腿就发软,脚步挪动得跟蜗牛似的。
他一站在高处,就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己从高楼纵身一跃的画面。
风声在耳畔呼啸着淹没听觉,地面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然后啪叽一声,像一摊烂泥一样贴在地上,身下缓缓渗出鲜血,像一个破掉的血包。
这一次没等他幻想完,覃敏就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如果有超越死亡的恐惧,那当他从高处坠落的时候,那就是了。
上来之后,覃敏问他,知不知道他刚刚落下去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
苏松屹都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
“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那个蹦极僵尸,跳下来偷菜的时候被莴苣弹飞的画面。”
这小丫头才不会担心安全绳突然断掉呢,那是胖丁会担心的事。
覃敏涨红了脸,笑得前俯后仰。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懂?”
其实也不是偶然,覃敏上课的时候经常拿他的手机玩植物大战僵尸。
每每看到蹦极僵尸跳下来偷花盆和植物的时候,就一阵哄笑。
前后桌的人听到她的笑声,看着她眼角笑出的眼泪,总是无法理解。
苏松屹知道,她是觉得蹦极僵尸出场的那个尖叫很搞笑,仅此而已。
种下莴苣将它的弹飞的音效,也是同理。
快乐,对这个女孩子是一种很奇怪,又很难寻找的东西。
玩完了蹦极,苏松屹去冷饮店买了冰淇淋。
抱着一大桶巧克力圣代,覃敏吃得津津有味。
如果有某个男孩子带他在冬天里喝热奶茶,她不会有一丁点感觉。
她喜欢的,恰恰是冬天里陪她一起吃冰淇淋的人。
“别吃太急了。”
苏松屹拿出纸巾擦了擦她嘴边的奶油。
“还有,冰淇淋不能经常吃,过两天你就要来例假了。”
他扳着手指算了算,大约记得她例假的日期。
覃敏闻言,咬着勺子,乖巧地应了一声。
她侧目去瞄苏松屹的侧脸,在冬天里,少年的嘴唇似乎有些干燥,品尝过奶霜后,这才泛起温润的光泽。
她突然,有些想吻他。
“松屹,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苏松屹思忖了两秒,轻轻地道:“嘴唇有些干,该涂润唇膏的。”
他说着,从胸口的白衬衣口袋里,取出了吕依依送给他的润唇膏。
覃敏听着,撅着小嘴稍稍有些不开心。
笨蛋松屹鸭,你明明这么懂我,但为什么不懂,我喜欢你呢?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呢?亦或是懂,却装作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