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军静静的坐着,罗中平和赵克昌两人刚离开,听完黄海川所说两人刚才的解释后,常胜军皱着眉头,看了黄海川一眼,“黄书记,您的看法是?”
黄海川手头拿着望山晚报,上面那篇针对张飞跳楼事件的报道竟会是出自晚报社总编李跃文之手,若不是赵克昌说出来,黄海川也都不会去注意这个,他之前也还不知道李跃文这人,来望山虽然有二十来天了,但除了全市的主要党政干部,黄海川对多数人和事其实还都不太清楚。
此刻再次拿着报纸重新审视起这篇出自李跃文之手的文章,黄海川在仔细又看了一遍后,拿给常胜军,“你再认真看看,看有什么感觉。”
常胜军听到黄海川的话,纳闷的接过报纸,这都看过一遍了,再看一遍,还不是那样?难不成纸上的字还能自个发生变化不成。
黄海川既然吩咐了,常胜军也不敢不当一回事,拿着报纸又看了一遍,只不过是一目三行,快速浏览完,抬头看向黄海川,“黄书记,还是一样啊?”
“多读几遍,你就没读出点别的东西来?”黄海川摇头笑道。
“没啊,不还都是这些字嘛。”常胜军摇着头,随即苦笑,“黄书记,我是警校毕业,以前文科就不好,让我研究这种文字,那真是难倒我了,比让我去开飞机还难呢。”
“赵克昌说那李跃文家里跟这叫张飞的民警家里离得近,照他的说法,也算是相识吧,听到对方跳楼,又受了网上的言论影响,这才愤慨的发了这么一篇文章,虽然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但这种解释,你觉得靠谱吗?”黄海川微微一笑,“而且这篇文章,字里行间是为那张飞鸣不平,但骨子深处,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一种冷漠和麻木,这是我反复看几遍的想法,当然,也仅仅只是推测。”
“黄书记,我绝对相信您的推测。”常胜军的负面影响,我就不信他会因为一点私人的感情色彩就无视组织纪律,擅自发表这种文章。”
黄海川看着常胜军几乎要跳脚的样子,摇了摇头,他理解常胜军的心情,本是一件意外的事件,却是被泼了一身脏水,现在更是弄得焦头烂额,这事搁给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你刚来望山,又没跟谁结仇,到底会有谁想针对你?”黄海川皱起了眉头,这无疑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常胜军来的时间,掐指一算也不过是几天罢了。
“谁知道呢,我这都还一头雾水,工作还没熟悉多少,就先被这当头一棒打懵了。”常胜军无奈的笑道,说着话,常胜军猛的拍了下大腿,“呀,怎么就忘了这么一档子事了,黄书记,要说有得罪人,也就是得罪那新城集团的钱总跟曾主任,他们那订婚宴,我可是带人去抓人来着,能不被记恨才怪。”
黄海川听到常胜军的话,也是微微一愣,是啊,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事!
眉头紧拧着,这会是那钱新来背后搞的鬼?网络上的推手,媒体的推波助澜,这些,只要有钱都能做到,如果按照这么去猜测的话,似乎钱新来的疑点也是最大,至于人大主任曾高诚,对方跟这事会否有关系?
黄海川正沉思着,黄江华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书记,曾主任有事找您。”
黄海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想着曾高诚,对方就来了。
常胜军此刻也转头看着黄海川,黄江华说的曾主任,自是指曾高诚,常胜军站了起来,曾高诚过来,他显然是需要回避一下。
“黄书记,我暂时到黄秘书那呆会?”常胜军征询着黄海川的意思。
“恩,你先回避一下也好。”黄海川点了点头。
随着黄江华走出去,常胜军在门口看到了曾高诚,朝曾高诚点头致意,常胜军还不至于失了礼数,一码事归一码事,那晚虽然去曾高诚闺女和钱新来儿子的订婚宴上搅了一下,但常胜军一向是对事不对人,钱新来儿子超速撞死了人,确实违反了交通肇事法,他抓人也是理直气壮,这会见了曾高诚,常胜军也不觉得理亏,尽管他知道曾高诚肯定看他不爽。
曾高诚目光从常胜军脸上扫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惊讶,他显然是没有想到常胜军这会也在黄海川的办公室。
两人交错而过,常胜军留意着曾高诚脸上的神色,脸皮微微抽动着,看来这个曾大主任是在心里给他记上一账了。
“曾主任来了,请坐。”黄海川笑着起身相迎。
曾高诚点着头坐下,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来黄海川办公室,目光微敛,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除了在黄海川上任时打过交道,两人私底下还没再接触过,黄海川是个什么样的人,曾高诚也只是从黄海川到望山后的所言所行去了解,再加上找南州的朋友了解黄海川在南州担任市长时,风评如何,这些都是他了解黄海川的途径。
“黄书记,刚才常胜军同志既然也在你这,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曾高诚看着黄海川,扫了桌上的报纸一眼,道,“今天的报纸,黄书记您应该也都留意了,还有这两天网上的言论,舆论汹涌,而后天就是人大会议召开的时间,常胜军同志的任命在这节骨眼上通过,是不是不太合适?如果再被有心人传播出去,恐怕会引来更多的非议。”
黄海川听到曾高诚的话,眉头一跳,凝视着曾高诚,“那依曾主任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常胜军同志的任命,要不暂缓缓?等这次的风波平息下去再考虑。”曾高诚迎上黄海川的目光,神色平静的说着。
“我找胜军同志了解过情况,网上的言论都不属实,有人故意误导群众,公安局那边,可以在网上通过官方渠道澄清事实,又或者开个新闻发布会,把事情解释清楚,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没必要受那些被误导的舆论影响。”黄海川淡然道,间接否定了曾高诚的意见,这件事本就反常,常胜军的任命要是暂缓,黄海川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数,几乎是第一反应就反对曾高诚的意思。
“黄书记,流言猛于虎,不管这事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还是坚持认为常胜军同志的任命在这个节骨眼上并不合适,我想也这是对常胜军同志负责。”曾高诚同黄海川对视着,“我作为人大主任,这同样是对我身上的职务负责,对广大的人民群众负责。”
黄海川轻抬了下眼皮,看着曾高诚,这个人大主任此刻给他的感觉是一副老而弥坚的姿态,看过曾高诚的履历,知道对方是从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上退下,当选为市人大主任的,在市里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此刻,黄海川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常胜军的事,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曾主任既然都说是流言了,咱们又何必去在意?”黄海川笑了笑,“我们的工作,要倾听民意,了解民意,这些都是对的,但错误的舆论导向,可就不该成为我们决策的参考了。”
“黄书记,有关那民警跳楼的事,若那天胜军同志真有训斥过他的话,我们不能说胜军同志身为领导训斥一个下属就有什么错,但训人总得讲究一些方法和技巧,下属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严不是,所以这事不管网上的舆论是不是有什么误导,我还是坚持在这时候,讨论常胜军同志的任命并不合适。”曾高诚平静道。
黄海川皱着眉头,曾高诚的话有意无意的也在扭曲这件事,黄海川并非听不出来,而这也才是他更为担心的,看了曾高诚一眼,黄海川还待说什么,曾高诚已经站了起来,“黄书记,胜军同志这事,我是坚持自己看法,这是对我本职工作负责,当然,黄书记你是一把手,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曾高诚说完,再次道,“黄书记,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目视着曾高诚离开,黄海川的神色有些阴沉,黄海川深知曾高诚这人大主任,他还拿捏不住对方,对方若是不支持,所带来的阻力可想而知,最主要的是,曾高诚看似口口声声说尊重他的意见,但黄海川没看出骨子里有尊重。
神色沉吟着,黄海川想着常胜军这事,越想越是有些心惊,刚刚和常胜军谈论时,他还能笑出来,此刻,黄海川感受到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平静。
“黄书记,那曾主任来,不会是跟我有关吧。”常胜军走进来就道。
“你说对了,就是跟你有关。”黄海川神色肃然,“胜军,网上的言论,删是删不完的,现在的所谓网络水军就跟打不死的苍蝇一样,只要有人给钱,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件事如果是有幕后推手,除了追查之外,你们公安局同样要懂得擅于利用网络媒体渠道,澄清事实,制止谣言,而不是一味的删。”
“黄书记,您放心,回去我安排做这事。”常胜军点了点头。
“刚才曾高诚过来,说的是过两天的人大会议上暂不讨论你的任命问题,被我给否决了,但曾高诚最后直接离开了,我估计这事还是会有变数。”黄海川蹙着眉,道,“曾高诚要真是铁了心使绊子,这事就真有几分麻烦了,最主要的是,曾高诚可以将张飞这事当成很好的借口。”
“妈……”常胜军须眉倒竖,几乎是想骂娘,要不是一抬眼看到眼前坐着的是黄海川,常胜军已经要骂了出来,强忍着怒气,常胜军道,“如果曾高诚真这么做,那也只能说这人是个十足的小人,使这种绊子算什么本事,亏他还是个人大主任呢。”
黄海川没说话,他在考虑着常胜军之前的一句话,如果说才来望山几天的常胜军有得罪人,那也就是得罪了钱新来,至于曾高诚,或者也该算上,毕竟是钱家和曾家两家订婚,此事若是钱新来干的,曾高诚这个当亲家帮忙推波助澜,似乎很好解释。
两人沉默着,常胜军此时内心憋了一肚子火,但又发作不得,也没办法发泄,那种憋屈的感觉让他这种一向直来直往的血性汉子快要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