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刘江是早上九点会从宁城市区出发,黄海川估摸着对方大概可能在九点半多点就能到溪门与宁城交界处的那个地界,黄海川在招待所外面一个路边摊随便吃了一份豆浆油条,就走去拦车。
“到宁城跟溪门的交界处路口去。”黄海川随手拦了一辆摩的,这会赶时间,黄海川也顾不得坐摩的是不是安全。
“兄弟,到那可有些远,起码要十块钱我才能走。”
“十块钱就十块钱。”黄海川摆了摆手,心里头有些苦笑,他一个即将上任的副县长,在上任的第一天,竟然要坐一辆摩的去迎接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说出去,怕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不知情的人还道溪门县当真是穷的连一辆政府用车都没有。
“今天组织部的刘副部长亲自下来,不知道县里会有哪些领导过去。”坐在摩托车上,黄海川心里暗想着。
黄海川赶到溪门县与宁城的交界处时,才九点二十,等了有十分钟的样子,刘江的车子终于到达,见到只有黄海川一人,下车后的刘江脸上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海川同志,让你久等了。”
“刘部长,我也是刚来。”
“海川同志,就你一人?”刘江看了看左右,开口问道。
“就我一人。”黄海川脸色一敛,这会不只是刘江,他同样疑惑着,溪门县城的负责同志就没一个人过来?
“怎么,溪门县的同志没一个跟你过来?”
“刘部长,我昨天下午到溪门县,只是先到处去走走看看,还没到县里去报道,县里的同志不知道我昨天就已经到了。”黄海川笑了笑。
“哦。”刘江看了黄海川一眼,心里已经有些明白过来,朝黄海川笑了笑道,“海川同志,那你上我的车。”
黄海川笑着点了点头,在上车的刹那间,刘江扶着车门,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句,道,“海川同志,来之前,元江部长可是一再嘱咐我要送你顺利上任。”
黄海川正待回答,刘江已经一头钻进车子,黄海川微微蹙了蹙眉,随即也坐进了车子。
“溪门县的同志可真是忙,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工作,溪门县这几年的情况怎么就没啥改观呢。”刘江好似自言自语的笑了一句,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已经拨出去了一个电话,拿到耳边接听着。
“汪书记,我是刘江,你们县里的同志是真忙还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啊,竟然给我放了一个空城计。”电话接通了,刘江淡淡的笑道。
电话这头是溪门县的县委书记汪东辰,听到刘江的话不由得一怔,“刘部长,瞧您说的,我们县里的人谁敢给你下马威,你说出来,我给你狠狠的批评他。”
“汪书记,我现在在往你们县的路上,还有海川同志,先这样了,到了再说吧。”
汪东辰拿着电话微微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一阵怒色上涌,汪东辰将自己的秘书陈雷叫了进来,“江华,你给我打电话问问李政同志在哪里。”
秘书陈雷见自家领导的脸色,忙道了声好,过了一会,只听陈雷进来道,“汪书记,李县长的电话打不通。”
“电话打不通?”汪东辰眉毛抖动着,怒气翻腾,“李政在搞什么,昨天我就告诉他今天要他代表县里去迎接黄海川同志和市里来的同志,他这会给我玩失踪。”
汪东辰此刻明显是真正的动了气,神情严厉,在原地里不停的来回走着,募的,汪东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顿住,眉毛微拧着,沉默了下来,汪东辰转头朝自己的秘书吩咐着,“备车,现在出去。”
……
车厢里有些寂静,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刘江微闭着双眼,手指带着轻轻的节奏轻敲着软垫座椅,不动声色的瞥了刘江一眼,黄海川心里头冷笑,“溪门县的人一个没来,怕是谁也没想到今天会是刘江亲自下来。”
黄海川这会要是还猜不出溪门县那些人的心思,那他不用来当这个副县长,现在就可以直接回政研室当他的小科员了,正如刘江所说,溪门县的人今天放了一个空城计,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黄海川又如何看不出来。
“刘江刚才当着我的面打了这个电话,真正用意又是何在?”黄海川心里头默默思量着,以刘江的身份,现在还不至于会主动向他示好,他一个即将上任的副县长,虽是副处级干部,看起来前程一片光明,但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有些人风光得意一时,但下一刻,却是沦为阶下囚,又或者前半生意气风发,下半生却是籍籍无名。
组织部掌握着考核干部的大权,刘江这位组织部的二把手,在下面的县处级干部面前可以说是很有优势的,黄海川还不至于妄想对方仅见自己一面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应该是元江部长的话在其中起了作用,再加上我之前担任周书记的秘书,应该也有一些这个因素在里面。”黄海川心里想着原因,还有一个可能,刘江这个电话只是为了在他面前做做样子。
“海川同志,在我们宁城市下面的区县市中,你如今可是最年轻的副县级干部,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刘江转头看了黄海川一眼,开口笑道。
“刘部长夸奖了,我的经验不足,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刘部长您是前辈,我也要向您多学习。”
“海川同志,你过谦了,你跟在周书记身边,耳濡目染,学到的东西可是远比我们多得多,我可不敢妄自尊大当你的前辈,再说,还有元江部长时刻在提点你,海川同志还怕学不到东西嘛,你说是不是?”刘江若有若无的看了黄海川一眼,淡淡的笑着,提起周明方和元江时,神色庄重凛然。
远在溪门县下面的一个乡镇农村里,常务副县长李政昨天下午从酒店喝完酒出来就立刻带着秘书,还有政府办的几名工作人员,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乡下来,摆出了一副考察民情的架势,晚上的时间,李政并没有回县里,而是在乡镇的一处农家里喝的不亦乐乎,早上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了床。
紧接着,李政又带着人,再加上乡镇陪同的一大帮乡镇领导,浩浩荡荡,威风八面的到了下面农村去,美其名日‘体恤民情’,今天李政要去的是镇里面最偏远的一个农村,车子在凹凸不平的小山路上颠簸着,坐在面包车上的李政等人犹如在做着过山车,上下摇晃着。
“现在这会,黄海川和市里的同志估计也到溪门了。”李政看了看时间,心里暗道,这会已经是早上九点多,想着黄海川即将碰到的场面,李政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汪东辰那老狐狸昨天还委托我代表县里去迎接黄海川,今天我故意跑到下面来,放了他鸽子,那老狐狸现在又不知道是什么反应。”李政脸色有几分肃然,整个县里面,要说他最顾忌和最不顾忌的人,非汪东辰莫属,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都反映在一个人身上,这并不矛盾,李政是实实在在的从汪东辰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之所以说不顾忌,那是因为汪东辰今年已经五十有五,再过三年,也差不多该退居二线了,升是不可能升上去了,在溪门县县委书记这任上就是其最后的任期了,对这样处在晚期的干部,李政心里根本不怕对方。
官场里面,所谓欺老不欺少也差不多是这个理,汪东辰的仕途到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就到点了,即将退休的人物,而李政自己,则是处在上升期,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上升的空间还不小,李政根本不会去惧怕汪东辰这样快退的老人。
至于说最顾忌汪东辰,则是因为汪东辰在溪门经营日久,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别看汪东辰已经渐老,看样子好像一日不日一日,但溪门县里跟随汪东辰的干部仍是不少,李政这两三年来也拉拢了不少人,但他自认还不能跟在溪门盘踞了七年的汪东辰相比,特别是汪东辰的城府极深,往往在人防不胜防间便给你当头一棒,李政是体会甚深,是以他轻易也不敢得罪汪东辰,毕竟汪东辰还是县委书记,溪门县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
“李县长,这陇山村十分闭塞,四周全是大山,村里就四百多户人家,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也就这条稍微像样点的土路,再往里走一点,就是山路了,路太崎岖,车子是没法开进去的,我们只能走进去。”乡镇党委书记冯树才凑到李政跟前说道。
“走进去?”李政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喜,“这里还有没有其它乡村,路况好一点的?”
“没有了,往这条路进来,就只能一直到里面的陇山村,周围没别的乡村了,要么咱们就干脆往回走,到象林村去。”
“算了,算了,那就到陇山村去吧。”李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拿起手机看了看,这会手机的信号只显示两格,李政希望待会直接来个没有通讯信号,那是最好不过的结果,刚才县委办的打来电话,李政故意不接,他心里基本上能猜到县委办打这个电话来干嘛,肯定是汪东辰那老狐狸来质问他了,李政索性不去管他。
一旁的冯树才有些奇怪的打量着李政,李政下来到乡里,说是要去下面的村里去走走,考察下民情,他却压根没感觉到对方有一点考察民情的样子,一路上走马观花,心不在焉,根本不像是下来考察的,倒好像是在应付什么东西似的,反而是昨晚在农家乐里吃喝,李政一下子来了些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