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这些年换了好多县令,这些人,最后不是想方设法找门路调离,就是直接撂挑子挂印而去,甚至有的直接隔儿屁了。
很少有干满三年的。
要说这里面没什么原因,杜正砚是不相信的。
这种情况下,他能不忧虑吗?
敢情不是你儿子,你没啥担心的吧?
他杜正砚容易吗?
这个儿子丢了十八年才找回来,还没有高兴几天,父子情都没有捂热,就被发配到这么远的寒城去了。
虽说文韬武略的,人中龙凤的,但是总觉得万一有失,那他不是损失惨重了?
……
腹诽归腹诽,面上仍旧是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
“皇上这么相信煜青与娇娇,微臣在这里替他们谢恩了!”
皇上与杜正砚相处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杜正砚的性格。
哧笑一声,“你别来这一套,这会儿心里怕不是在骂朕吧?你就把心按回肚子里,朕与你打个赌,寒城杜煜青绝对能拿下,你敢不敢赌?”
杜正砚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承认心里骂皇上,心里是腹诽,但那肯定不叫骂。
至于打赌?
更是算了。
输了没面子,至于敢赢皇上吗?想都不用想。
说话间已经下了几步棋了,因为杜正砚心里盘算事儿了,今天的棋都不用让了,连下了几步臭棋,莫名就落了下风。
皇上乐得眉开眼笑的,边落子边道,“都说你办事沉稳牢靠,你在你这个大儿子的事情上,朕也没见你沉稳到哪里去,他要是真不行,你不是准备了后手的吗?你家的护卫长哪去了?”
杜正砚一脸假笑,解释道,“皇上您真是洞察如神,我只是最近听说寒城的雪地瓜好吃,我让人去买一点回来,没别的意思,买回来给皇上您也尝尝,嘿嘿……”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用不上自然好,悄悄去,悄悄回来。
也不碍事儿。
买点土特产回来孝敬皇上,也是一片为人臣子的忠心不是?
嗯嗯……
正是。
皇上哈哈大笑,“行,你都说了,我还不能给你个面子尝尝嘛。哈哈哈,杜正砚,朕赢了!”
旁边的太监宫女们都闻风而动。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棋艺与日精进,棋力大涨啊!”
杜正砚……
寒城的夜,静悄悄的,界寒山上不时呜咽一阵的寒风,更是衬托出了这座边城的宁静。
偶有一阵无力的狗吠声,也很快没了声音。
“邦!——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天了,更夫的梆子声从一个巷子里机械地传出。
这就像一个信号,随即,衙门里突然飘起了四道白烟,很快便弥漫开来,随着微风,几乎涵盖了整个衙门。
衙门内宅的院墙外,有一条小山道,几个人影正静静地伫立着,看着这一幕,领头的正是张成陇。
一刻钟过去了。
衙门里没有声音。此时正是人们酣睡正浓时,没有声音也不奇怪。
两刻钟过去了。
仍然不见人出来,只不过似乎有几处骚动了一下,随即又安静了下来,没多久,里面似乎变得更安静了些。
张成陇表情没变,一挥手,一道黑影迅速地跃入了院墙。
没过一会儿,黑影返回,微弱的天光笼罩下,依稀显出其阴冷的面容来。
张成陇颔首,却仍旧不动。
阴冷汉子见状,往旁边一闪,不过其位置正好靠近了一女子的身旁,那女子似乎不愿与他站在一起,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阴冷汉子嗤笑一声,不加理会。
又等了一会儿,张成陇这才提起脚步,向衙门走去,步履轻松。
“把门打开,是时候见见我们这位满腔热血的县太爷了。”
一人应声而出,抢先跃进了院子里,从里面打开了门。
张成陇迈步而入,直奔内宅。
这里他熟悉的很。
曾几何时,这里是他的向往之地。
无奈,一县之主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得的,他虽然算个土皇帝,但朝中无人,这种事只能是心里想一想。
“大人,就是这里。”阴冷汉子道。
张成陇抬颌:“开门。”
“哐啷!”一声,门被踢开了。
那个女子模样的抢先探头往屋里一望,随即回过头来,喜孜孜道:
“老爷老爷,他们都倒了!都倒了呀!”
屋内的灯光映照出此女的面庞,竟是古秀儿!
张成陇一步踏入,就见屋里歪歪扭扭地,躺倒着几个人。
眼中钉廖青和那个纪师爷,倒在桌子边,看桌上一摞的案牍,可能两人之前正在翻阅研究什么,可现在人已经滑到椅子腿下了。
墙边上还倒着一人,应该是那个车正廷。
最里边还有一个女子,正是许娇娇,此刻歪倒在椅子上,人事不知。
可能是他们破门的动静太大,廖青和那个师爷竟然睁开了眼睛。
“哎?醒了啊?唉!要我说,你们还不如不醒呢,就这样睡一觉就过去了,多好!”
张成陇一点不慌,找了一张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是你?!竟敢下蒙汗药暗算我们!”廖青怒喝道。
“然也!”
张成陇回道,“不过可不是那劳什子蒙汗药,这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入魂散!懂吗?很贵的,你这个书呆子,为了这一回老爷我也算大出血了,谁让你身份高呢。”
“你真是好狗胆!”
廖青一边骂,一边试着爬起来,可是往常一屁股就能坐上去的椅子,此时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哼哼,是不是觉得浑身酸软,有心无力?这就对了。”
张成陇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道,“中了入魂散,会不知不觉地睡上四五个时辰,醒来也不会发觉是什么原因,只是感觉有点酸软乏力……话说你这位师爷能睁开眼睛,老夫不奇怪,我们已经知道他会点功夫了,体质不错;只不过你竟然也能睁开眼,实在是毅力非凡呐!”
又看到了书桌上的那些纸,“三更半夜的,还在看这些东西,你说你这么操劳,何苦来哉?这些都是状纸吧?里面该不会有对老夫不满的吧?唉,真是可惜了,白写了这么多啊!”
张成陇此刻的表达欲望很强烈。
这也不奇怪,终于要除去心头大患了,压在头上的大山终于要掀开了,心情当然是极为舒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