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有德好了之后,家里收回来的粮食就要分配了。
往常都是留一点口粮,剩下的都卖掉,卖来的银子作为公帐,如果多的话,就买一亩田地的,如果少的话就积攒家用。
这几天来,老许家的气氛都很不好。
大房四房都大气不敢出一口,二房的也不敢轻易的说话。
除了许娇娇和几个孩子们在家里说笑几句之外,其它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这天,天气晴朗,饭后,许有德打算分粮食,卖粮食。
许娇娇坐在许张氏的身边,每一房都留了大人,小孩子们不在列,各自出去耍去了。
许有德拿着烟枪在桌子上敲了敲,“你们身上的伤好点没有?这几天都好好的反省了没有?”
许大荣与许大贵连声应道,“不劳爹挂心,我们好多了。”
“爹,儿子天天躺在床上反省,自觉罪孽深重,让爹娘担心,让老妹挂忧,真不是人,不是东西,儿子心里愧疚得很。”
许张氏吃了饭,剔牙。
冷哼一声,个个说得比唱得好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全家人就没个省心的好东西。
许有德却吃这一套,语重心长的道,“都有愧疚之心是好事,咱们是一家人,以后万不可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心!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家也不可能太太平平的,都有各自的难处,但只要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们要时刻记得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动那歪头巴老的坏心思,算计自己家人,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爹,咱们家一笔写不了两个许字来,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老四是真的诚心悔悟了,愧对爹娘,愧对老妹儿!我特别是对不起老妹,以后,老妹让我做什么,我绝无二话!做牛做马我都愿意,只要能向老妹赎罪,我以前答应了娘的,有一口吃的就有老妹一口的,我现在想想做得事情,简直是猪狗不如!”
许老四说得那叫一个痛心彻肺。
许娇娇眉毛都跳了跳。
但谁要是信了许老四的话,那可真是弱智了。
这位四哥反正就是嘴上抹了油的,听听就好了,不能当真。
她微微笑了一下,也不答言。
许有德是指望许娇娇也表现一下,来一段兄友妹恭的场景来的,许娇娇懒得答言,他只能接口道,“知错就改就好。”
许大荣自然也要表态,“爹,娘,儿子犯了糊涂事,也想明白了,今后儿子好生教学,好生读书,心思沉淀下来,兴许有生之年,还能考个举人,为咱们老许家争点光。”
这话许有德最爱听。
在他心里,大儿子是块读书的料,秀才都能考上了,再努努力,考上举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只要知错就改,收回歪心思,一门心思读书,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丝可能。
许张氏一瞧许有德那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得是啥德性。
立马嘲讽道,“别墨墨叽叽的说些废话了,什么知错就改的,嘴里说两句就算改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要看行动改才是真的改,先观察个几年再说吧,我们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那瞎子聋子的,看表现我才信!行了,说正事儿吧。”
说正事儿。
人人都盼着呢。
许有德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口,“今年粮食产出不错,老天爷赏饭吃,我们都要感激。我们家现在只有十几亩田地,其中只有十二亩好田,其它都是差田、旱田,好田今年大约一起产出五千多升稻谷,差田的就没有多少,旱田里只能种粗粮,
收回来的粮食有多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有经验的人,能估个大致数量。
大家关心的是今年能留多少口粮。
留多少口粮,关系着所有人一年到头有没有吃的,是吃干的,还是吃稀的,能吃多久,能不能接到明年再收粮食那一天。
这些都是大事儿。
好多户人家收了粮食,家里根本留不下什么余粮,缴完税赋,就拿去卖银子还旧帐,过不了俩月,全家大小又开始饿肚子。
许老二说道,“今年确实天公作美,粮食产量比往年都要略高一些,不过,这也是爹娘的功劳,这么多粮食全靠爹娘收了回来……”
言语是高兴的,又有些心疼许有德。
罗氏插了一嘴,“爹,娘,今年咱们家留多少口粮?每个人划多少升?”
许老四一胳膊就甩过去,这个婆娘太沉不住气儿了,整天就只知道吃吃吃吃。
许有德也不先答话,抽了一口大旱烟,吐出了一个长长的烟圈儿。
许娇娇闻着味儿不好,往许张氏的身后躲了躲,许张氏侧过身子,一把就抢过他的烟枪,“抽什么抽?整天抽,抽不死你,抽坏了身子,又要吃我闺女做的枇杷膏,那吃得都是银子……”
许有德尴尬得咳嗽了两声,“今年的粮食分配,我跟你们娘商量了一下,口粮留足一些,旱田里的农作物都留下,差田里稻谷大约有个几百斤也都留下,都作为家里的口粮,以后是自己家人吃,还是拿去卖了换粗粮都看情况,十二亩好田的谷子就全部拿去卖了,换成银子……”
换成银子,干嘛呢?
众人都望着……
许有德继续道,“之前,家里为难的时候,你们老妹都拿了自己赚得私房钱出来补贴了,比如说修缮房子,比如说老二治腿,家里面经常买肉吃的钱,都是你们老妹补贴的。这次去冰阳城,几个人来来回回的车船费住宿费什么的,都是上十两银子的,这些银子,你们娘说卖了粮食想补还给你们老妹……”
众人的心悬了起来,那这样算来,今年收得粮食全部卖光了,怕都是补不起来这个大窟窿了。
许娇娇还是微微笑。
她可没指望补上。
不过,以后,她也不想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