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为首那捞尸人语气才稍微平缓了一些。
他郑重地说他叫苟律,苟悬是他老大。
本来苟家已经得罪了蒋先生,蒋先生再也不管苟家。
苟悬也离开了唐镇,如今不见踪影。
可蒋先生二十余天之前,忽然来了苟家一趟,要了苟家一样东西。
十余天之前,就让他们赶路到九河县来,并且蒋先生说,肯定能刚好找到我。
停顿了一下,苟律又继续说道:“蒋先生刚到苟家的时候,本来还好端端的。十余天前,让我们赶路出发的时候,却已经病危了。”
他语速快得如同连珠炮一般,但却清晰地说了目的,也解释了有关于我师尊蒋一泓的事儿。
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苟律的出现本就突然。
他这一番话,更让我大惊,整个人都极度的惶然不安。
“这……怎么可能……”我死死地攥紧了衣角。
场间众人的脸色都是变化不定。
尤其是柳天牛,他微眯着眼睛,眼神凌厉得像是一把刀!
苟律面色复杂,他郑重地说道:“我们也觉得不可能,莫名其妙的,蒋先生身体怎么就垮了呢。”
“只是,蒋先生的命令,我们必须要完成,既然找到你了,你也必须和我们回唐镇。”
“我……”
此时我心头却无比的煎熬了。
因为一侧是师尊蒋一泓。
另一侧,是我才晓得我娘也被带走的讯息。
若是我不去找吴显长算账,他有更多的时间,未必不会找到针对我娘的办法,我娘的尸体又在他手中……
会发生什么,我已经不敢多想。
可偏偏此时,苟律又沉声说了一句:“蒋先生说,你做错了事,此事已经无法弥补,你未完成他对你的要求,便回了九河县,才会横生变数。”
“他也晓得,你可能不会跟我们走,他让我同你再说一句话。”
“他等了你二十二年,不想看你一错再错。”
“若是你不走,还请交还天干砚,地支笔,宅经,定罗盘。”
我面色骤变。
苟律的意思,我便听得清楚明白了。
我的手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
没完成历练……问题不会出在一葬山,二葬水,只有可能是三点宅!
我以那种点宅方式对丁家,果然错了吗?
更重要的是,我如果不跟着走,就收回地相堪舆的所有器物,这不就等同于要将我逐出师门吗?
死死地咬着牙关,我双目赤红,心头焦灼。
我稍微多想苟律带的那句话,就晓得正是因为我做错了这事儿,才导致一切无法弥补,才会导致出现变数……
难道说,就是这变数的产生,才让我娘落入了吴显长手中?!
这时间,还真的正好能对上。
场间的氛围好似凝滞了一般。
纸人许没说话,许昌林也是皱眉沉思,何雉的面色更是透着焦急。
柳天牛忽然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阴阳,你在等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而蒋先生,是改变你命数的人,你难道要因为仇恨,而放弃师尊?!”
“人最怕彻底被仇恨蒙蔽双眼,尤其是你这一类人。”
很明显,柳天牛的态度此时格外坚决。
何雉不安地看着我,她想开口,又闭上了嘴。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脑海里头的画面不停地交织,转换,有我娘救我性命,又有蒋一泓抚摸我的头脸,问我阴生子这命,很苦吧。
我的眼眶一阵灼热酸痛,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我咬住牙关的力气愈发大,口腔中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因为我还想到一件事儿,是否因为我做错了这些,以至于师尊蒋一泓也遭到了变数?
否则的话,半年之约怎么会被提前,他也不应该病危……
柳天牛又要开口。
我艰难地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颤抖着扭头看了一眼放我爹棺材的房门。
强烈的愧疚,让我的心头好似被压上了千斤巨石。
可我还是很快收回了目光,视线落至苟律身上。
“我同你们走。”
接着我又快速看向霍坤民,沙哑道:“霍先生,霍家家业不小,我想应该能弄来一辆洋人的车吧?”
“那车,比马的腿脚快,我想尽快回到唐镇。”
霍坤民犹疑片刻,低声道:“县里头当官儿的有一辆,我这就去把他的车和司机都要来,再备上足够的油。”
“不然这路途遥远,恐怕难以准时赶到。”
说完,霍坤民就匆匆转身,往院外走去。
许昌林也快步跟上霍坤民,两人几乎同时离开。
苟律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
他和我点点头,松了口气道:“李先生懂得道理还好,要是你真要交还东西,恐怕我都不敢接,就算是绑,也得把你绑回去,打晕了都在所不惜。”他这语气慎重。
而我心头却更复杂和煎熬。
何雉小声在我身旁说了句:“我要跟你去。”
我没有思索,直接点了点头。
接着我目光才落至纸人许身上,压着心头的悸动,沉声说道:“许叔,麻烦您一件事,我离开这段时间,多帮我搜集吴显长的消息,我不会放过他的。”
“再帮我找两口好棺木,暂且存放我爹还有罗阴婆的尸身。”
纸人许点点头,道:“许叔尽全力去办,你放心。”此时,我却感受到一个空洞无神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
我没有扭头,却晓得这必定是二叔在看我。
其实我不晓得,应该怎么和二叔说。
我也不晓得,二叔能不能理解我。
只是我不可能听到师尊这个消息,还能无动于衷。
此时更让我煎熬的还是丁家的事儿。
可我当时,若是帮丁家点一个正常的阳宅,那不就是害人不浅吗?
丁家开的是福寿膏的馆子,开的是赌档……
我又怎么可能帮他们?!
思绪挣扎之间,天色愈发的暗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昌林匆匆进院的时候,月亮都已经挂上了夜空。
“阴阳兄,车借来了,拉大头兵的军事车,能多带好些人!我也跟你走一趟!”
“免得出什么事情,你无暇顾及。”说这话的时候,许昌林的目光,明显又落到了何雉身上。
这让我脸色当即就是一变。
我本来此时心神就焦虑不已,许昌林这个做法,便让我心头滋生起来了不少怒意和厌恶。
我看许昌林的眼神,顿时就冰冷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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