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瘴内风不动、气流滞停,丝丝缕缕的粉雾如同腐尸堆内绽放飘零的樱花雨,梦幻唯美的底下,却是潮湿阴冷的毒翳。
六绛浮生呼吸逐渐低喘,这时妖瘴的副作用积累成效。
他忽惚听到了鬼怪的哭唳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尖锐,不断刺激着他的脑膜神经。
“啊啊——”
很吵!
很烦!
他阖眸狞眉,双唇死死地抿紧,但却克止不住心底的烦躁,头炸欲裂。
指尖插入鬓发之间,抓紧,抓狂。
噗嗤、噗嗤、噗嗤——
前方好似有什么利器不断刺入血肉又被拔出的声响传送入耳。
他蓦然睁开了眼。
却见前面有一道身着仙珏飘飘蓝衣、清瘦高挑的身影。
他看到“他”握着一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剑,杀了“顾一”,面无表情,一剑又一剑。
“他”这时转过头来,对上他呆怔的视线,那一张清穠如妖花一般的苍白脸上,溅满了血珠,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又咧着唇角在笑,诡异莫名。
“不可原谅——”
然后四周同时响起一大片鬼怪尖唳的叫声,用穿破耳孔的力量争先恐后地在喊着。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突如其来的恐慌与心乱如麻占据了六绛浮生的全部的意识,他眼白处爬满了红血丝,修长精致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突起。
“不……”
飞僵见六绛浮生陷入妖瘴之中,两眼涣散失神。
他漫不经心地站落在他身前,偏头想了一下,尖锐的爪子便毫不迟疑地直袭他的心脏,这时陷入鬼哭妖瘴幻听幻觉的六绛浮生,忽地听到一道带哭腔的稚童男音朝他喊道。
“浮生主人,小心!”
仙剑卡挡在飞僵的手与六绛浮生的心脏之间,尸爪还是伤到了他,只见六绛浮生的半边胸膛流出的血沁湿透衣。
但他没有办法再进一步,仙剑是飞僵如何用力都捏不断的,于是,他暴戾地直接一脚将人踢过去。
六绛浮生如同断线的风筝“啪”地一下撞到了尖凸不平的岩壁之上,再剐蹭出一片血肉滑落掉地。
血从额角处滴入了眼瞳之中,他头脑受到撞击,眼前的景物猛裂摇晃,一些破碎的记忆再度断断续续闪现。
“南柯一梦终须醒,浮生若梦皆是空……六绛,你究竟还要沉睡到什么时候啊?”
一道清渺熟悉的女声在他耳边轻叹。
“我在等你……”
“想起来吧……快想起来吧……”
是谁在叫他?
他忘了什么?
浮生若梦,浮生若梦……
忽然有什么禁制的东西一瞬间在他脑子里崩坏碎裂,紧接着一股磅礴的灵力竟不受周边的妖瘴所限,携带带凶悍的力量全数聚拢到了六绛浮生的身上。
然后他“纳戒”内一道碧玉透亮的光飞射而出,莹绮绿光绕至他身前,却是之前寻宝鼠助他在莱山涧得到的那一枚神秘绿玉。
圆环空心的玉坠内流动着一种水样光华的物质,若是那些活了几百年懂行的人或许能猜得出来,这是玉髓。
玉髓价值不可估量,且分千年、万年与十数万年的差别,每一层的级别功效也不尽相同。
而六绛浮生所得的玉髓便是万年玉髓,绿玉内挤出一滴玉髓浸入了他的额心,与那一道被他用障眼法遮挡了的红痕印记撞击。
叮——
顿时一股清凉的濯濯之气流入他体内,修复着他身上骨裂的火灼剧情,他枯竭的灵力、妖瘴毒损的神识与内腑……
仅一滴万年玉髓,便可让重伤倒地的修士一瞬间恢复到巅峰状态。
这是何等逆天的功效,一滴便是多一条命的价值。
其此同时,他脚下也落坐一个庞大的剑阵,这是一个崭新的剑盘,随他心意,一点一点复刻完成,那丈宽的剑盘凝聚着万古渊深之意,亦承载着超脱万物轮回的萧杀之气。
他浮空而起,那一双乌灵鹿澈的眼眸,倏地笼罩上一层的泯灭人生神魔寒意。
顾二不经意对上他那一双眼睛,只觉一股无边的恐惧袭上心头,这远比之前的玄星剑雨剑阵更甚。
他立即决定不再等了,先下手为强。
他汲吸着四周的妖瘴之气结刺于掌中,那片片钩鳞若触碰至人身,必刮骨剃肉。
他五掌合并,长长的黑甲加上倒刺钩鳞,连一座小山都能够摧毁倾覆,但这一掌也被六绛浮生硬生生地接下来。
正对正拼力时,顾二这边只觉得对方的力量如同山岳厚重一样的反馈回来,他如此强度的身躯都有一种被拆散架的感受。
而六绛浮生也不是毫发无损,他那一只手掌的手臂一瞬血崩如炸,白骨森森裸露,他再次喷吐了一口血,但那一双清绝霜冷的眼瞳却越来越亮,诡异得紧。
他单臂召回仙剑,挥袂抚长剑,白骨指尖染血,一点一点地涂抹,一朵朵妖冶的血莲绽放在剑身,它的灵力也一节一节地攀升到一种惊人的压缩极限。
那股强横的力量让顾二脸色遽然惊变。
要死了,这种程度的灵压,会是金丹期该有的吗?!
这不可能!
这元婴期都搞不来这么浓厚到吓人的灵力,他这根本就是欺诈啊!
剑阵成,湮灭了星光,一柄亘古悠远而荒古巨剑浮于六绛浮生头顶,它峥嵘而崔嵬,一现便将鬼哭妖瘴趋散,天地之间一片清净无垢。
“八荒六合诀——斩业!”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巨剑朝下,直直朝着顾二凛厉劈去。
云滚青鳞绽裂,风蚀沙蛟让道——
顾二瞠大眼睛,本就死透了的身躯依旧感到一阵阵在冒着凉气,头皮发麻,他躲得开这一剑吗?
惊惧像疯狂的犀牛一样冲击着他的理智。
躲得开个屁!
“姐——”
——
借着鬼哭妖瘴的掩护,顾君师悄然无息地来到大衍派九隶长老他们这边,之前他们被顾二像狼赶羊一下四散各处,而她则准确无误地来到一个精英弟子身后。
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直到……一只透着凉寒之意的素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徒然一僵,然后便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这不是被吓的,而是在触碰的那一刻起,一股强大的狂刃冲击力量令他的神魂顷刻间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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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娇夫鄙夷:一遇到困难只会向姐姐求救的废物。
顾二骄傲:哼,你知道我姐是谁吗?
小娇夫漠不关心:与我无关。
顾二心想:与你关系大了去了,但我就不说,唉,就是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