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材看着自己账号里的钱以光速逃逸,冷汗顺着鬓角涔涔而下。
这一次的损失,不管是规模还是力度,可不比前几个月那次。
那一次只影响到他当月的盈利,而且跟离岸基金完全没有关系。
而这一次,是他的离岸基金再一次全军覆没了。
就好像回到了九年前那一夜……
明亮的灯光下,王建材面色煞白,连手都在不断颤抖,甚至握不紧鼠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蒙那币怎么可能亏成这样……”
这一次的高台跳水,可不是从十米高台往下跳,而是从珠穆朗玛峰最高处,跳到马里亚纳海沟!
这顺滑的曲线几乎像一把刀,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剖出来了……
王建材想自己操作,可也知道是徒劳。
他根本无法从电脑那里夺回账号的控制权。
因为一旦系统判定他的账号余额不够,交易所的电脑程序就会自动接管他的账号,强迫他平仓。
这也是国外二级证券市场运营了很久的电脑自动化交易方式之一。
这种操作对于各大交易所来说,属于风险控制。
因为加杠杆炒股炒币的人,属于从交易所那里借钱炒买炒卖。
既然要从别人那里借钱,别人肯定需要抵押。
对于交易所来说,交易者的抵押当然就是他自己的交易账号。
交易账户里除了拥有的股票债券和加密货币以外,还要有一定的现金本金,整个价值需要达到交易所风控要求的公允价值。
所以当一个用户的账面价值低于交易所的风控要求,交易所的电脑程序就会执行自动操作,该买进的买进,该卖出的卖出,不惜一切代价先把借交易所的钱给还了。
到了这种时候,电脑执行的操作就是在最低点卖出,最高点买进,别想赚钱,反正能变现就行。
然后你就会发现,你账户里没钱了。
杠杆加的高的人,还会发现账户变负数了。
意思就是,不仅没钱了,你还倒欠交易所的钱。
所谓爆仓,就是这样来的。
半夜的梅里特风投大楼里,只有王建材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窗外风声飒飒,树枝摇曳,发出哗哗的响声,好像有人敲打着窗户。
王建材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窗外的夜空下,那几盏路灯亮起来的惨白灯光。
那一年的夜晚,沈安承的心情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的?
同样的账户归零,同样的损失惨重。
王建材突然想到这一点,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是报应吗?
不,不行,他一定不能重蹈沈安承的覆辙!
就在王建材拼命想办法的时候,他的一只手机响了。
那是吉他和大提琴交织的特有声响,悠扬舒缓,又充满无尽爱意。
他这只手机铃声是一首很老的电影主题曲《柔声倾诉》。
明明是非常动听的音乐,他却像见了鬼一样浑身颤抖起来。
手机铃声第一轮响起来的时候,他几乎完全不敢接电话。
没多久,手机铃声结束了,对方好像挂了电话。
但是王建材还没喘口气,手机铃声又响了,还是那首美的不像话的《柔声倾诉》。
这一次,王建材不敢不接了。
他一个激灵扑过去,拿起手机滑开接通了。
开口就是非常流利的西班牙语:“您好,弗拉明戈先生。”
手机另一边,传来一个男子粗重的吼声:“亨利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是让你洗钱!不是让你赔钱!”
“你把老子十年挣的钱都赔光了!你知道我们挣钱有多难吗?!”
“想不到老子没有被这边的警察和军队抓住,却被你这个狗娘养的赔光了所有的钱!”
“你他娘的不是很厉害吗?!你他娘的不是加密货币市场的教父吗?!你他娘的其实是加密货币市场的孙子吧!””老子警告你!给你一周时间!不把老子的钱原封不动还回来,老子把你活剐了!还有你老婆和女儿!当着她们的面一刀刀把你的肉割下来!捶断你的膝盖骨!全部砸得粉碎……!”
一通辱骂加人身威胁,王建材整个人都缩到桌子底下去了。
他知道这些人多残暴,他知道这些人不是在放狠话吓唬他,因为他知道他们真的做得出来他们放的狠话!
对方挂断电话之后,王建材两眼一翻,真的晕过去了。
……
此时兰亭暄给自己温了一杯牛奶,正美滋滋看着自己的账号出神。
卫东言今天其实已经睡了,但是半夜被一通电话吵醒。
这也是他的一只特别手机。
这只手机十年来,只响过一次。
这是第二次。
卫东言几乎一下子就清醒了,鱼跃而起,拿起电话接通。
“您好,请问有什么任务?”
电话里,是一道低沉又有磁性的嗓音,语气间自然散发的上位者威严若隐若现。
他问:“国外的蒙那币刚刚崩盘。我们这边监测到,今天唯一一个大额卖空算法稳定币的散户账号IP,是从你的住址发出来的,是你在行动吗?”
卫东言微怔,很快反应过来,说:“不是我,但是我知道是谁。”
“谁?”
“我的未婚妻兰亭暄,她就住在我家里。”
“嗯,干得好。国外的监控追踪都被我们拦截转接了,他们只以为是欧洲IP。没事了,睡吧。”
那边挂了电话,卫东言却激动得睡不着了。
他没想到,那人竟然亲自给他打电话!
那支手机,是两人之间的唯一联系通道。
十年来,他只打过两次,还包括这一次在内。
卫东言翻身下床,飞快地套上睡袍,推门出来。
兰亭暄的卧室里果然还亮着灯,从门缝处映出来,在地板上留下光与影的交织。
他缓步走过去,敲了敲兰亭暄的门,淡声问:“亭暄,是你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兰亭暄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起身来到门边,打开门,微笑着装傻:“什么事啊?卫总?”
卫东言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的房间,说:“介意我进去说话吗?”
兰亭暄让在一旁,“当然不,请。”
她还没睡觉呢,依然穿着白天在家穿的豆绿色休闲服,就连拖鞋和发带都是浅绿色。
卫东言跟着她走进她里面的小套间。
这里被兰亭暄布置成了一个工作室。
宽大的电脑桌上,三个二十八吋4K高清显示屏摆成一排,前面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上面都是各种曲线和图表,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卫东言说:“我刚刚得到消息,国外的蒙那币,崩盘了?”
一向清冷矜持的兰亭暄此时眉开眼笑:“是吗?你也知道了?对,没错,蒙那币崩盘了!”
四十多万人的账号此时血本无归,能够像兰亭暄这样笑出来的,只有少数几个人。
而这少数几个人里,只有兰亭暄一个人是散户,另外几个人都属于高盛这样的大投行。
卫东言瞥了一眼她的显示屏,目光不由被一个账号页面吸引住了。
“……这是你的账号?是你干的?”卫东言不动声色地问。
兰亭暄还想装傻藏拙,晃了晃脑袋说:“怎么会是我干的?我就有心也没力啊……你说这要多大的本金才撬得动整个市场?”
卫东言淡淡地说:“蒙那币的市值还没那么高,兰总,你太谦虚了。你不仅有心,还有足够的胆量,加百倍杠杆,成功撬动整个蒙那币的市场。”
兰亭暄“负隅顽抗”:“卫总这么看得起我,我很高兴,可是……”
卫东言打断她的话,冷峻地说:“国外的监控机构在追踪你账号的IP地址,国内的网络安保机构刚刚帮你拦截了他们的追踪。但是你做的事,瞒不过国内的监控机构。”
其实他这里所有的网络安保系统,都是那个机构给他安装的,并且也是那个机构负责维护他这里的网络系统。
所以是瞒不过他们的。
兰亭暄吃惊得瞪大眼睛:“不是吧?!国外凭什么要追查我的IP?!我又没犯法?!不就搞得某个加密货币崩盘嘛……他们还有很多别的加密货币呢……是不是玩不起啊!”
“不装了?”
兰亭暄悻悻地说:“我不是装,我是谦虚,也是为你好。卫总,你应该当不知道,装无事发生就行了。”
卫东言深吸一口气。
他那么好的养气功夫,这么多年在国外一个人单打独斗,经历过无数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境况,此时却在兰亭暄面前几乎破功了。
他忍了又忍,才说:“你太冒险了。加百倍杠杠卖空算法稳定币,很好很强大。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对方的发行机制里有个上限呢?”
如果对方其实有隐藏上限,哪怕上限非常高,兰亭暄肯定得赔个精光,并且倒欠一笔可以跳楼的债。
“我想过有这个可能,但是仔细研究测试过后,我发现蒙那币的发行机制,确实没有上限。”
“而且这个漏洞,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我只是把这个漏洞公布出来,让那些大投行取得了共识而已。”
“你真以为我一个人能够搞得整个蒙那币崩盘?”兰亭暄振振有词地说。
卫东言看她一眼,坐到她刚才的位置上,把整个蒙那币崩盘的交易数据调出来。
“你看,跟你一起卖空的这几个大机构投资者,他们的数据加起来才有你一个人卖得那么多,你还敢说不是你以一己之力,搞垮了整个蒙那币?”
卫东言严肃至极,修长的手指点点鼠标,将那几个数据标记出来。
兰亭暄抿了抿唇,一步一挪过去。
等坐在她位置上的卫东言回头的时候,她弯下腰,飞快吻住了卫东言的唇,堵住他的嘴。
卫东言心脏骤然紧缩。
他条件反射般抱起兰亭暄,一手握在她脑后,一手揽住她的纤腰。
双唇交缠,辗转反侧的时候,卫东言突然张口,兰亭暄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