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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一夕千念(4)

作者:七句流言字数:5416更新:2025-01-03 15:05

雪天最适合睡觉,拉上床幔,再点好最喜欢的香料,卫疏星竟一觉睡到天黑。

她睡得稀里糊涂,懒懒得发了会儿呆,才终于想起什么来,蓦然头一仰,惊叫道:“我的小船!”

她怎就一气之下将小船扔掉了呢!

肠子悔得发青发紫,卫疏星鞋都没穿,直接往床下跳:“来人,快来人!”

她不是不要小船了!

那只娃娃她做了好久,一针一线都是她的精神心血,即使烂,也要烂在她的箱子里,决不能形单影只地烂在雪窝里呀!

侍女们听见动静,齐声问小姐有何吩咐。

“我前段时日绣的布娃娃??你们都见过,是我比着姑爷的样子悄悄做的。它不见了,可能就在外头院子里??哎呀,你们快找回来!”

卫疏星语无伦次地比划着,一股脑把侍女们全赶到院子里,替她找东西。她自己也没闲着,穿好衣裳后也加入了侍女中央。

一伙人搜寻了一大圈,竟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找到。

侍女们偷了半日懒,个个一问三不知,更是不知道贺玉舟曾来过这间院落,只能瞎猜:

“兴许是被野猫叼走了?”

………………罢了,卫疏星颓丧地锤了锤墙,她自己一时冲动酿成的祸,既丢了,那就丢了吧,不要了,她还可以做更多更精致的布娃娃。

其中一个侍女又道:“还有一件事呢小姐,姑爷下午发起了高热,便回贺府了。他托我们把这个转交给小姐??“

语罢,侍女取出一枚红色绳结,卫疏星一看,原来是个双攀缘结,是吉祥平安的意头,她自己也会打:“姑爷还说什么了?”

送双攀缘结的意图再清楚不过了,可卫疏星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发烧?为何会发烧?”

侍女们面面相觑:“听说是突然烧起来的,一点征兆都没有。表公子问了几句,姑爷也不说,表公子便遣人送他回去了。不过他临走前嘱托我们转告小姐,务必多保重身体。”

“哦......”卫疏星捧着双攀缘结,用掌心摩挲到发热。

这种小东西最不起眼,又不值钱,街上随处都看得到,寻个手巧的人,一天能编出几百个来?

最平平无奇的装饰品,实在没什么好稀罕的。

念在是贺玉舟赠予的礼物,就为着情谊好好收起来便是,卫疏星道:“收进我库房里......红木雕百合花置物架最顶上的小盒子里吧。”

一位侍女点点头,她是专替小姐管库房的,对卫疏星杂乱繁多的小物件了如指掌。

红木雕百合花置物架最顶上的小盒子,通常用于收纳卫疏星不够喜欢,却又不想扔的东西。

无论什么玩意儿,一旦被收纳进去,虽有了安定的“栖身之所”,却也是终生都别想再见天日了。

大年三十,除夕夜。

又是五日时间,卫疏星和贺玉舟的分居又过了好几天。

除夕的裕京,与除夕的崔州是两样繁华,街上卖艺的人少一些,小摊摆得更多。也多亏了齐国质子福大命大,保住一命,幕后黑手也水落石出,城里的阴霾才能散得极快。

卫疏星睡到午后才醒,给家里留了话,说要出门玩一趟,便带着侍女护卫们出了门。

这一晚的酒楼不好定,贺意嵘命人跑了半个裕京城,最终将团圆宴定在福全馆。直到两家人几乎都聚齐了,也没见着卫疏星的人影。

钟尧在与贺意嵘说着话,若仔细听,能听见“抱歉打人”之类的字眼;贺玉心则抱着女儿,用蚕豆教她数数;算算时辰,卫淳也快出宫,与大家团圆了。

只有贺玉舟一人埋头喝茶,时不时望向门边,仿佛下一瞬便会有个俏丽活泼的女郎推开门,扑到她怀里来,一声声地唤他“夫君”。

久久不等人至,贺玉舟愈发坐立不安:“母亲,圆圆还没有来,我放心不下,出去找一找,找到人便回来。”

贺意嵘乐于见得此事,挥了挥手,示意儿子尽快去,莫要耽搁。

新春佳节,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挤上了街市,卫疏星玩了一整日,竟不嫌脚疼。

她是那一种很接地气的富家千金,并非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虽然年少时很少出门,卫老太太却愿意将世上的新鲜东西都呈到她眼前去。是以裕京除夕夜的东西,她几乎都见过了,却挡不住凑热闹的心。

卫疏星停在一家卖瓷娃娃的小摊前,不肯走了。

“小姐还要买?今日你都买了好多东西了!”

锦绣双手叉腰,叫卫疏星看看身后的丫鬟侍卫们拎了多少东西。

“不就是钱的事,又不贵,买就买了。”卫疏星花钱如流水,从不心疼,谅在大家跟了她一整日,她又笑道,“明日我给大家包大红包!”

瓷娃娃姿态繁多、仪容憨态可掬,个个都做得胖乎乎的,腮帮子涂成大红,或穿大花衣裳,或只穿一条小儿肚兜。

卫疏星认真将每一只都打量了,还未挑好要选哪一只:“锦绣,你觉得......”

“这一只像你。”

......耳畔响起一道嗓音,温和低哑,极为熟悉。

循声望去,卫疏星短暂地怔愣一瞬,旋即绽开了笑:“贺玉舟!”

人海茫茫的,她居然会碰到他,多巧的事情。

“我们人都到齐了,独独缺了你。我便出来寻你。”贺玉舟专注地凝视她,笑意柔和。

数日未见,她的脸似乎了一些,又或许一直都这么圆,是他从前未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没有留意过。

突然,他的脸被卫疏星捧住,牵引着向自己的方向带了一带,连他的心也被一同拽了过去。

女郎的指腹温热柔软,紧贴着他下颚,令他心猿意马的,鬓角冒了两滴汗。

贺玉舟不知此举何意,却担忧卫疏星举着双臂会手酸,便主动弯下腰,迎合她的动作:“圆圆,怎么了?”

“嗯......”卫疏星虚眯了两下眼,困惑道,“你脸上的伤哪里去了,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痊愈得这么快,几乎得看不见了。”

贺玉舟骤然绷紧脊背:“圆圆,你摸摸我的左眼眼角。”

左眼眼角,是他被打得最狠的地方之一,按理说,不该恢复得这么快。

卫疏星依言照做,指尖轻轻掠过,却从他眼睛带下一抹粉来,登时讶异道:“哎呀,你往脸上擦粉了!”

“请阿姐帮我擦的。”贺玉舟有些难为情,“否则,我的脸这个样子,别人见了我,会笑话你嫁给了一个………………”

“嫁给了一个丑男人?”卫疏星抢先答了话,她在回门那天,说过差不多的话。

却不想激得贺玉舟眼皮一跳,立刻便有一抹紧张攀爬上他面庞:“擦了粉也能看出来?阿姐说她技术很好的......圆圆,能看出来吗?”

卫疏星怔了怔:“看不出来啊,你别紧张静川哥哥,当真半分伤痕都察觉不了的。”

贺玉舟悬着的心落地了,由衷笑了一笑,又指着小摊上的一具瓷娃娃说道:“我觉得它和你最像,你若是喜欢,我买给你。”

“呀!果真和我很像!”卫疏星杏眸一亮,也没有多想,抓着贺玉舟的手就闹了起来,“夫君你………………”

话音未落,她脸上的肌肉便得不能动,笑容也垮下去。

除夕夜的热闹就凝在了小摊前,十几具笑眯眯的瓷娃娃望着这对外貌般配的壁人,怎知他们的手并未握在一起呢?

卫疏星轻轻松开了男人冰凉的手,闷声道:“罢了,我自己买吧。”

贺玉舟仅欢愉了不过一息,她牵他的手,唤他“夫君”,和从前一样向他撒娇,这是多美妙的事;她赠予他短暂的美好,却又亲手收回了它,又是多残忍的事。

“圆圆,你就当作是哥哥送给妹妹的,不是夫君送给妻子。”

贺玉舟急切地换了一种身份,他自认已想出了几分眉目,为何卫疏星会提出分居?

不就是在逃避夫妻关系?

假若他暂时跳出丈夫的身份,会否有一日......她会允许他以这种身份回归呢?

“哥哥送给妹妹?”卫疏星低着头思忖几息,半晌,她高兴地拍了两下手,一口应下,“好呀好呀,静川哥哥给我买!”

看来贺玉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和离嘛!

等二人签下和离书,不做夫妻了,还可以拜兄妹啊!谁说结秦晋之好才是报恩,才是长久,拜兄妹不也一样!

瓷娃娃就这样到了卫疏星手里,她交给随行的侍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贺玉舟说快到开席的时分了,最好现在便赶去福全馆,别让别人等。

卫疏星说好,两人并肩往福全馆的方向走。

“哥哥,”卫疏星已经变了称呼,“你送我娃娃,我也想送你什么。你选一样东西,我买给你,必须要选哦。”

贺玉舟顺着她的心意,选了一家卖扇子的摊位。见这小摊上折扇、团扇、羽扇各类扇型应有尽有,他不禁犹疑着该要哪一柄。

“老板,你的扇子我全买了!”

贺玉舟瞳孔一颤,迅速望向身侧,只见卫疏星掏出钱袋子,已与老板商议着后续的事宜。

“嗯,这是定金,明日一早请你把折扇送到崇安侯贺府。”左右明日卫疏星是要给贺意嵘拜年去的,到时候遇见老板,再付尾款便成。

贺玉舟连忙拦她:“圆圆,你不用这么破财。”

“你不要管我嘛,我把你当成哥哥才买给你的,花不了多少钱。”买几十把扇子的钱,对卫疏星而言只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用心疼,“你不把我当妹妹吗?”

她花钱向来大手脚,单说在裕京城逛的这一日,侍从们便许多次跑回府,只为把她买来的东西放回去,否则,就要拎不下了。

听到她将自己当成哥哥,贺玉舟有一种说不出欣喜,她还愿意接纳他,他只有宽慰的份儿,平日里敏捷多思的心竟被蒙上了厚厚一层油,压根未品出女郎的弦外之音。

次日,大年初一,给长辈拜年的日子。

卫疏星因昨夜多喝了几口酒,有些贪睡,好几个丫鬟上阵才将她哄起来。

“今日小姐多说吉祥话,别说,别做晦气的事,遇见熟人要祝贺新年安康......大人说虽然是过年,但补药还是要喝的,药都晾好了呢。”茹姨笑眯眯站在一旁了,等着侍女为卫疏星梳妆。

卫疏星瞥了眼药碗,理直气壮:“大年初一喝药,一整年都会喝药,这才是最晦气的事!”

“胡说!”茹姨瞪起眼,不许她说这种话,“喝了药平平安安,一整年都会平安,这分明是最吉利的事。”

“茹姨,话都让您说了,我说什么呀?”

“没话说便好好喝药!......喝完了药,姑爷就在咱们府里,小姐同他一道去贺府,给贺夫人拜年。”

有一样风俗,出嫁的女儿通常在大年初二才与夫婿回娘家,她的夫婿,便在这一日向岳母岳父拜年道贺。

偏偏贺玉舟大年初一就上了门,卫疏星歪头想了一会儿,来就来吧,破风俗不守也罢,没几个人在意。

待她到了卫府正厅,贺玉舟、钟尧皆已从卫淳中领了一把金叶子,坐在一旁安静地喝茶,谁都不看谁。

卫疏星向母亲说了几句吉利话,便顺利地将金叶子也揣进了手,要与贺玉舟一道去贺府了。

两人许久未同乘一辆马车,如今旧景重现,卫疏星倒很是轻松惬意,哼着应了春节之景的童谣。

只有贺玉舟一人,如芒在背,犹坐针毡。

不久之前,卫疏星也在马车里哼过曲子。

而后她偷偷地凑过来,在贺玉舟脸颊落下一吻。

贺玉舟低头,注视自己的掌纹,与那一日同样的错综复杂,可他与卫疏星间的情感却大相径庭了。

他变成了渴望渴求的那个人,而卫疏星,还会再悄悄吻他,红着脸躲到一旁去吗?

贺玉舟慢慢地侧过脸,艰难道:“圆圆,你......”

“嗯?哥哥,怎么了?”卫疏星笑着应他,以后她和贺玉舟拜兄妹了,她便又多了一个哥哥,要如何在称呼上分清贺玉舟与钟尧呢?

贺玉舟默了默:“......前面不远便是我家,你自己去吧,我不能陪你。陛下召我进宫,快到时间了。”

“好呀,面圣要紧,你放心入宫吧。”卫疏星忽想自己婚后曾与贺玉舟拜见过太后,险些便多问过年是否也要去一趟。

却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问为好。

贺玉舟嗯了一声,似是还有些话想说,几番欲言又止后,又唤起女郎的小名:“圆圆......”

卫疏星掀起秋水似的眸,等他开口。

“......新年安康。”这原不是贺玉舟想说的话,却是他的真心话。

他原本想告诉卫疏星,他捡到了她扔掉的娃娃小船,洗干净了,也晒干了,蹩脚的针脚都请人重新跑了一遍。

如果她还需要小船,他便还给她。

可是贺玉舟怕她说不要。

“贺玉舟,新年安康!”卫疏星很乐意祝福他。

在她眼里,贺玉舟的神情仅是极寻常地浮动了半瞬,哪能猜到他心里的煎熬。

到了贺府门口,两人作别,一人入宫面圣,一人进府给贺意嵘拜年。

贺玉舟的刀伤尚未痊愈,前些时日又挨了大舅哥一顿打,还发了几天高烧,如今整个人元气大伤,进出都是乘马车,暂且骑不了马。

车里唯剩他一人,他靠着车厢壁,想起发烧时郎中的诊断:

“......七情不顺,肝气郁结,侯爷心里藏着事,才会起高热啊。”

诊断一出,贺玉舟许久都没有说话,就如此刻孤零零地倚着车厢一样,心里唯有酸涩罢了。

“停车,”贺玉舟掀开车帘,“折返回去。”

“折返?”车夫大为错愕,不是要入宫面圣吗,怎的又要折返?

“立刻折返。”贺玉舟斩钉截铁地下令,他现在就要回去,回到卫疏星身边去。

他要问她,是否还需要那只船。

甫一下马车,贺玉舟便往雪斋的方向追赶。

他不敢跑,怕伤口再当着卫疏星的面裂开,也不敢磨磨蹭蹭的,因为他一瞬间都等不下去了。

雪斋就在不远处,越过垂花门,便能嗅见院中成片的红梅暗香。

“......小姐,你和姑爷要分居到什么时候啊?”

是锦绣的声音,原来卫疏星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贺玉舟不觉笑了,正好,他现在便可以问个清楚。

“到今年春天吧!”卫疏星笑语琳琅,谁都能听出她的欢喜。

“贺玉舟连笑都不会笑,也不心疼怜惜我。我娘对我最好,她肯定会为我撑腰,支持我和离的!我姥姥就更不必说了!”

......?

她、她想与他和离?

怎么会?怎么会么?贺玉舟扶住墙,甚至因为双腿的无力,身体往下滑了几分。

他没有听错,那就是卫疏星的声音,只有她才有这样动听明媚的笑声,银铃似的,比山泉水还要清澈。

她笑得好开心,好开心,就像是奔着无价之宝去了,奔着极乐之地去了……………一刻的犹豫都没有。

“圆圆??!”

贺玉舟终是咬紧了牙,在卫疏星见到贺意嵘前,将人拦在了雪斋的前庭。

“哥哥?”卫疏星正在逐渐适应称呼他为哥哥,“你不是要进宫吗?为何又回来了?”

即便两人的关系还停留在夫妻的层面上,可是卫淳和卫老太太都疼爱她,不可能再委屈她做贺家妇了。

“我有话,我有话要和你说!”

卫疏星瞧见贺玉舟眼眶红红的,像沾了点儿水渍上去,耳根的颜色也不对。

不像是泫然欲泣,倒像是腹热心煎时,急出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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