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妃
慕鸢强忍住看向宫承睿的冲动,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但心脏处的钝痛仿佛一把尖锐的刀,翻搅得她喘不上气。
她已经死了三年了,就算有朝一日,承睿知道了一切,以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可能再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从黄泉爬上来的她尚且这样,不知道洛千絮又会作何感想。
筹谋数十载,自以为坐稳太子妃之位的人,怕是死都想不到皇上压根没将她放在眼。
更何况,以洛千絮如今的名声,怕是入太子府做通房,都得有一堆人站出来反对。
就在慕鸢出神的时候,皇上已经发话让众人散了。
她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
宫斯年早就察觉到慕鸢一直在神游天外,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怎么做到的?”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宫承睿一怔:“什么?”
宫斯年却不理会他,站定转身,定定地盯着慕鸢,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她听得懂!
慕鸢默了默:“那只叫雪球的猫,性格有点‘喜怒无常’。”
像你一样!
慕鸢抬眸撇了他一眼。
闻言,宫斯年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却染上笑意,有欣赏,也有她那一眼的回应……
慕鸢总觉得宫斯年听懂了她在骂他。
不,她不会承认!暗卫骂人会掉脑袋。
宫承睿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里又憋屈又生气。
憋屈他听不懂还不能直接问,生气二人竟然看着分外和谐!
旋即黑眸微眯,带着些许挑衅:“说起来,皇叔与孤一般大,至今也还未大婚,这次围猎,皇叔不妨一起看看有没有心仪的世家小姐。”
宫斯年收起眸中的笑意,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怎么,昨日替你请的太医没查出什么问题来?怎么今日还有闲功夫操心长辈的婚事了!”
“你……”
宫承睿的脸彻底黑了,还没等他说完,宫斯年扭头便离开了。
这次轮到慕鸢听不明白了,他病了吗?为什么昨日需要请太医?
皇家子弟都是被教育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一会儿,宫承睿便重新挂上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带着慕鸢向反方向走去。
一刻钟后,二人站在了一处冷宫的门口。
当慕鸢看到“清宁宫”三个字的时候,恍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有些心疼地看着宫斯年的背影,无声地陪着他。
过了许久,宫承睿才鼓足勇气轻轻推开尘封许久的大门,门框上的灰尘缓缓掉落。
也打开了他埋藏许久的童年回忆。
似乎是因为慕鸢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罕见地让他有了想倾诉的欲望。
“这里是孤幼时长大的地方,只有母妃与孤两个人。”
“母妃原本是玉贵妃宫里打理花园的小宫女,只因为被父皇多看了几眼,当夜便侍了寝。”
“她原本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在等着她出宫,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愿意。”
“那一夜之后,玉贵妃便将母妃扔进了冷宫,父皇更是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不久之后,母妃有孕,孤便是在这里出生,没有人接生,母妃难产自此重病缠身。”
“今日是她的忌日。”
说到这儿,他便不再说了,只是盯着院中干枯已久的桂花树发呆……
慕鸢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过去的事情,虽然他们通信的时候宫承睿六岁,她五岁,但是从来不谈涉及彼此的身份的事情。
后来订亲之后,只知道每年的这一日是他母亲的祭日,其余知之甚少,似乎从前的宫承睿很避讳和她聊起过去。
慕鸢也只是从最初信中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他的环境很恶劣,但是他却从未认输和放弃。
也正是他在逆境中的坚韧勇敢,还有对未来的远见抱负,才渐渐吸引了她。
想到这儿,慕鸢再也忍不住,轻轻念起了儿时信中经常安慰他的一首诗:”落日归山海,烟火向星辰。“
声音很轻,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慕鸢定定地看着他,眼中仿佛盛满了漫天的星光。
等了许久,直到所有的光亮一点点熄灭,才等到了宫承睿的转身。
然后,恍若未闻般,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她仿佛掉入万丈寒潭,刺骨的凉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慕鸢始终想不明白,他们十几年的感情,为何抵不过这短短三年的分别。
他不愿再提起她的名字,也不再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去。
她以为这三年宫承睿孤身一人,是因为忘不了她……
就在慕鸢不解与挣扎的时候,宫承睿开口了:“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孤只希望将之永远放在心底,今日……就当你不曾听过。”
慕鸢蓦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
所以是因为,将她也一并埋葬在心底了吗?
是啊,他们那般真切地爱过!
怎么忘,又如何能忘……
既然她回来了,就是上天给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
回到府里,宫承睿便闭门不出。
慕鸢记得往年他都是如此,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想到这儿,她似乎记起了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夜里,关了自己一天的宫承睿才从屋中走出来。
郑远见状连忙上前,似乎早就习惯了宫承睿每年这一日的反常。
“殿下,还要去审那个人吗?”
宫承睿点点头,刚要走就停下了脚步:“十一呢?叫上她一起。”
郑远摸摸头,有些不解:“自从下午殿下同她回来,她就将自己关进了小厨房。”
小厨房?
宫承睿疑惑地看向厨房的方向,月光下,屋顶烟囱里袅袅升起一缕炊烟。
她在做饭?
带着疑惑,宫承睿忍不住向小厨房走去。
果然,亮着灯。
轻轻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让人心中忍不住温暖,待看清里面的情形,却瞬间僵住。
昏黄的灯光下,女子站在灶前,锅里冒出来的热气相称,她仿佛从云端而来。
这一幕赫然同三年前重叠!
宫承睿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阵惊悚的颤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三年前,多少个深夜,宫承睿忙到废寝忘食,都是慕鸢为他煮上一碗素汤面,而她死后,这个小厨房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