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快点!他们都快过来了!”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催什么催!官兵抓的是你,又不是我!”李斯翻了个白眼,将换下的衣物打包背起。
“好了,走吧!去哪里?”李斯走到韩非身边,没好气地问。
韩非一把拉住李斯的胳膊,将他拽到床边,敲了敲床底。只见床板中间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黑洞。
“我的天,这个地道不是一两天就能挖成的吧!”李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如此庞大的工程,显然是多年前就埋下的伏笔。
“废话少说,快走!”韩非一把将李斯推了下去,回头看了一眼房间,扔出一个火折子,自己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李斯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他坐在地上,疑惑地问:“你刚才扔了什么?”他隐约看见韩非下来时似乎扔了什么东西在房间里。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韩非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墙壁。上方的开口瞬间合拢。
在最后一刻,李斯仿佛听到了外面官府拍门的声音。通道内漆黑一片,韩非什么也看不见,猛地站起,结果头顶撞到了上方。
“这么低!”他抱怨道。
此时,外面传来官兵的喊话:“里面的人,快出来!配合官府行动!窝藏他国罪犯者,株连九族!”
韩非迅速掏出火折子,照亮通道,推了李斯一把。
“快走!别耍花样!”
李斯翻了个白眼,背紧包裹,揉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地向前走去。
“我什么态度?我都被你们抓了,还能耍什么花样?”
韩非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没有理会李斯的嘀咕。他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抓着李斯,向地道深处走去。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尽头。
李斯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通道,又看了看前方的一堵土墙,再抬头也是一片漆黑。
“没路了,怎么走?”他好奇地问韩非。
韩非推开李斯的大脑袋,伸手拍了拍头顶。随后,上方传来声音:“拨开乌云晴天日。”
韩非立刻回应:“山高水清见牛羊。”
暗号对接成功,上方的人说了一声“稍等”,接着李斯就看到堵在上方的东西被移开了。
“韩丞相。”地面上的人伸手要拉韩非出来。
韩非将李斯推到跟前:“让他先上去。”
那人拉着李斯出来,又拉了韩非出来,然后把刚才移开的东西推了回去。
李斯上来后才发现,那原来是一个井盖。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后院。
“那边情况怎么样?”韩非也帮着把井盖推了回去。
“官府已经去过了,但什么都没发现,很快就走了。”那人回答。
“楚帘将军他们呢?”韩非继续询问。
那人看了李斯一眼,谨慎地回答:“楚帘将军说让我们先走,他们随后就到。”
韩非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李斯:“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官府很快就会追过来的。”
“这边走。”那人二话不说,走在前面领路。
三人早已换上了秦国的服饰,专走小路以避开搜查的官兵。很快,他们来到了一户农家。
韩非上前敲门,门“吱嘎”一声自行开了。
“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大爷,我们是从东边来的,要去西边,路过您这里,想借宿一晚。”韩非压低声音说道。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走。”韩非拉着李斯推门而入,那人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确认无异样后也跟着进了屋。
“景明先生。”韩非走上前去行礼。
“韩丞相,李斯大人,里面请。”景明说完,转身率先走去。
身后,李斯一把抓住韩非的胳膊,警惕地环顾四周,小声问道:“他们是谁?”
没想到,走在前面的景明突然回头,礼貌地对李斯微笑道:“李斯大人,在下楚国景明。”
楚国?李斯看向韩非,韩非却沉默不语,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进入屋内后,李斯立刻甩开韩非的手,双手环抱胸前,瞪着韩非。“你们六国已经联手了?”
韩非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往两个茶杯里倒水,轻描淡写地回答:“联手不联手的,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时,景明走了进来,在韩非身边坐下。
他拿起韩非刚倒的一杯茶,放到鼻尖轻嗅,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李斯大人当年周游列国时,可曾去过楚国?我们楚国的普洱茶,可是七国公认的好茶。要不要来一杯?”说着,他故意将茶杯递到李斯面前。
李斯冷哼一声,侧身坐下,端起桌上的另一杯茶,一饮而尽。
“茶叶这东西,得细细品味。像你这样牛饮,简直是暴殄天物。”景明轻轻抿了一口茶,说道。
“饮茶,要慢慢品,细细回味。当你尝到先苦后甜,甘中带涩时,才算是真正懂得了品茶。”景明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贵族的气质与风范。
李斯猛地将茶杯搁在桌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本是乡野匹夫,出身贫寒,学不会你们那些贵族的虚情假意、矫揉造作。我只知道,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没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你们把我弄到这儿,到底有何企图,干脆直说了吧。”
景明将目光投向韩非,示意他来接话。
韩非无奈地叹了口气,提起茶壶,又为李斯续上了一杯茶。
“鸟儿会选择适合自己的树木栖息,你的选择,我能够理解。”说完,韩非缓缓坐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李斯冷哼一声,态度强硬:“道不合则不相为谋,你休想用你那套花言巧语来打发我。”
韩非苦笑摇头,显得颇为无奈:“你我师兄弟多年,我怎会不了解你的脾气?自然不会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李斯又是一声冷哼,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见韩非欲伸手提壶,他连忙拦住,自己接了过来。“别,还是我自己来。咱们现在可是绑匪与被绑者的关系,怎能让你给我倒茶?”李斯阴阳怪气地说道,自己动手倒了一杯。
韩非尴尬地缩回手,脸色难堪:“你非得这样跟我说话吗?抛开家国大事,咱们还是多年的师兄弟啊!”
“抛开家国?”李斯一拍桌子,猛地站起,冷笑反问,“你若真的抛开家国,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他们一同站在我面前。”
他指了指景明,继续说道:“你若还念着同门之情,就不会在秦王监视老师的时候,深夜独自去找老师。韩非子啊韩非子,你把所有的大义都占全了,难道我们的老师和众多师兄弟,都成了白眼狼吗?”
韩非的脸色阴沉如水,景明见状不妙,早已悄悄溜走。
李斯积压已久的怨气,此刻终于得以宣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扪心自问,师兄弟们对你如何,老师又对你怎样?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你少拿那些大义来压人。”
韩非双手紧握成拳,脸色难看至极,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李斯的指责:“够了,你别说了!”
李斯愣了一下,原本脱口而出的话,此刻却忘了词。
韩非缓缓站起,右手撑着桌子,目光直视李斯,左手点着李斯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道:“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你李斯,也并未比我高尚多少。”
李斯挥开韩非的手,冷笑回应:“道不合则不相为谋,咱们还是别再浪费口舌了。”
韩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正欲开口,门突然被推开,楚帘和楚青走了进来。
“情况如何?”韩非迅速转移话题。
“一个不剩。”楚帘兴奋地展示着手中的武器。李斯看向他们,只见楚帘和楚青手中都握着秦国的特有兵器——三棱军刺。这些本应是那十二个侍卫的武器。
“秦国的士兵,若人人都能配备如此锋利的神兵,我们六国,恐怕难以匹敌。”楚帘感慨万分。他们之前已经见识过这种武器的威力。在战场上,若是被这样的武器所伤,绝对是药石无灵,只有等死的份儿。
“听说,秦国还有另一种神兵利器,长约八到九尺,重约十公斤,刀身宽大,前端尖锐无比,锋利异常,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是骑兵的最佳武器。”楚帘说着,目光看向李斯。
李斯冷哼一声:“这是我们王上亲自设计的武器,除了王上,无人知晓其锻造之法。你们还是别再白费心思了。”
真的是秦王设计的?楚帘与韩非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若李斯所言属实,那这个秦王嬴政,就太过妖孽了。他如今才十三岁,便已知晓如此之多,若给他时间成长,待到他长大成人,六国将更无生存之地。
不行,这个秦王,绝不能留。必须尽早铲除。这是韩非与楚帘共同的心声。
李斯看着那几把三棱军刺,心中一阵难受。
昨日他们还一同赶路,憧憬着战争结束后的美好生活。然而今日,却已天人永隔。
那十二个黑龙台侍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却遭人暗算昏迷,最终横死他乡,真是莫大的讽刺。
李斯转向一旁,沉默不语。韩非此刻也不想再与李斯多言,两人皆陷入沉默。楚帘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也悄悄与楚青离去。
“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有何目的?能否直说?”过了许久,李斯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反问道。
“我们原本只是想找个秦国的官员,打听一下秦国近来的动向。谁曾想会在这里遇到你,便只好将你一并带来了。”韩非苦笑着解释道。这也算是阴差阳错,意外地逮到了一条大鱼。
“你们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没用,我绝不会背叛秦国。”李斯一本正经地说道。
“无论你背不背叛秦国,他们都不会放你离开。如果一切顺利,明日我们便能离开这里,回到楚国。”韩非解释道。
“回楚国?”李斯冷笑,“楚国现在内忧外患,项氏一族几乎灭门,他们还有什么能耐,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对抗秦国。”
韩非无言以对。这时,景明与楚帘走了进来。“楚国虽内忧外患,但究竟敢不敢对抗秦国,就不是李斯大人需要操心的事了。”景明说道,“今日已晚,还是早些休息吧。外面有人把守,不会出事的。”
韩非点头:“你们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睡。”景明与楚帘看了李斯一眼,便转身离开。
韩非走到里间的床铺查看了一番,对李斯说道:“天还未亮,你再睡会儿吧。”李斯也没客气,衣服都没脱,便直接躺下了。韩非也随即离开。
此时外面月已上枝头,入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荀子从王宫里出来,很快回到了家中。侍从端上热茶,荀子先坐下来喝了一杯,暖暖身子,然后开始写信。
韩非现在是否在韩国,能否收到这封信,都是未知数。但写这封信,主要是表明一个态度,不能让秦王起疑。而且,如今爱徒李斯下落不明,如果真的是韩非所为,荀子真想骂句脏话。师兄弟相残,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画面。
给韩非的信从荀子府上流出,最终落到了秦王的书桌上。信件已被打开,嬴政看过之后,又将其合上,交给一旁的侍女。“你派人把这封信送到韩国,务必亲自交到韩桓惠王手中。”嬴政吩咐道。
“是。”侍女恭敬地接过信,转身离去。“韩非啊,韩非,这份大礼,孤就先替你送出去了。你可千万别感激孤。”嬴政喃喃自语。
“哈哈,陛下这招釜底抽薪,玩得真是妙啊。趁韩非不在,断了他的后路,厉害,厉害。”仙女啃猪蹄哈哈大笑。
“你在前面抓我的人,我就在你后面,端了你的家。陛下可真是阴险狡诈,不过,我喜欢。”王境泽第二跟着拍马屁。
“六国都开始小范围地行动了,陛下再不出手,就只能陷入被动的局面了。”有人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