弊端在于秦国的强盛,有独霸六国的趋势;而利处则在于其余六国将以齐国为首,进行真刀真枪的合纵联合。
若真能借此机会战胜秦国,齐国或许能成为六国中最强的一国。用八成的本钱去赌一把大的,将秦国从七国王位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这究竟值不值得呢?答案是肯定的。
不久,周子和丞相都来了,他们神情熠熠,尽管竭力掩饰眼中的兴奋,但仍难以完全遮掩。
“稍等片刻,王上马上就到。”有人轻声说道。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齐王建的身影出现在偏殿门口。他的目光沉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君王的威严。
看到殿内众人,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手中握着一份竹简,上面刻有秦国特有的秘信符号。众人看到这份竹简,都愣了一下,但随即压下心中的疑惑,行礼问候。
齐王建笑道:“免礼平身,随我一同去书房。”说完,他便朝一旁走去。
“至于我手中的这份密卷,你们也不必猜测了,其实你们猜得没错。”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是秦王嬴政传来的密信。”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描绘着当今六国的局势。
这对齐王建和在场的臣子来说,都是一种警示和提醒。
地图周边挂着与六国相关的物品,不远处书桌上堆积着如山的竹简。
齐王建拿着那份竹简,众人跟过来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齐王建已步入中年,大约四十岁左右,两鬓已有些斑白。
尽管身为君王,但他仍挂着黑眼圈。不过此时的他精神饱满,或许是因为刚收到的好消息。
“诸位爱卿,不必如此拘谨,这不是坏事,而是好事。”他温和地说道。
近几个月来,其实在小秦王即位之前,齐王建就有了改革的念头。他并没有刻意隐瞒大臣们。前些日子黄河水涝,他亲自下场安抚难民,虽然嗓音因此变得有些沙哑,但更显成熟稳重。
众多大臣点头应和,但看到君王没有坐下,他们自然也不敢坐。齐王建笑着摇摇头,手掌拍打着书桌上厚重的卷轴,绕行半圈后,索性直接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御书房里,君王所在的位置比臣子高出几个台阶。这样一来,他便与众多大臣平视了。大臣们面面相觑,索性也都没坐在椅子上,而是盘膝坐在了地上。反正八月份的地板温热,不会让他们感到寒冷。
虽然大臣们都在看着齐王建,但他们的余光却相互传递着信息。秦王的密信?是我听错了吗?你们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就在大臣们一脸茫然的时候,齐王建拍了拍手,缓缓开口。他的目光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你们在猜测什么,这是西边的小秦王嬴政传来的消息。”他沉声道。
身居高位久了,即便是坐在地板上或随意说句话,都流露出君王的威严。齐王建虽不是齐国在位最长的君王,也不是最贤明的君王,但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有智慧的君王。如今经历过了诸多事情,他的智慧与威严早已展露无遗。
他抓着手中的情报,毫无掩饰之意,直接丢给了丞相。
“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你们都看看吧。”他大方地说道。
丞相接过情报,愣了一下,但并未犹豫太久。他恭敬地答应后,缓缓摊开了竹简。当丞相看到竹简上的字时,瞳孔顿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是……”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将消息传递给了身边的谋臣周子。
周子看到后,也是瞳孔一缩,眉头紧锁。看到他们两人的反应,后面的大臣们更加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情报让他们如此慎重?是秦王的挑衅秘信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来到御书房的大臣并不多,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竹简便在众人手中传了一圈。当大臣们看到竹简中的内容时,更是差点直接愣在了原地!
竹简上的话并不多,只有短短几句,甚至不足百字。但其中的份量却是无比沉重!
“齐王建,你是否愿意与我联手?你的齐国与我的秦国分别雄踞东西二地,倘若你我联手,这天下定然唾手可得。你是否愿意与我共同敌对?两分这天下!”
看到这几行字,众多大臣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两分天下?这是什么情况?这真的是秦国嬴政传来的密卷吗?不是什么人伪造的吗?按理说,这里面装的应该是挑衅的书卷才对啊!
众多大臣心中震撼的同时,很快便恢复了理智,脑袋飞速旋转。没多久,他们的脸色就变了,有些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两分天下……是啊!当下赵国、楚国战败羸弱,韩国、魏国早已积弱多年,这四个国家根本不足为惧。唯一能稍微有些反抗实力的,无非就是北方的燕国了。但现在合纵联合是以齐国为首的,燕国也同样会派遣使者加入合纵联合之中。
若是他们与秦国暗地里联手,多加坑害一些燕国的军队,岂不是可以说……不,不仅是坑害燕国的军队,其他四国的军队,若是与秦军商议好了,周转得当,或许也可以坑杀一些!甚至是极多!
御书房中,众多大臣的双眸猛然亮了起来。倘若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齐国与秦国联手,里应外合,一同施展手段的情况下,或许真的有可能一战直接吞了其余五国!
‘噗通噗通!’御书房中,有不少官员的心跳猛然加快了几分。两分天下!这是何等庞大的诱惑啊!
一时之间,许多大臣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挣扎。他们眼中神光闪烁,无数智慧的光芒在他们的双眸中流淌。与秦国联手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谁又能保证秦国不会出尔反尔呢?
唯有齐王建依旧面带微笑,只是一句话便让他们重新回到了理智的状态。
齐王建轻轻鼓掌,瞬间吸引了所有大臣的目光,随后他嘴角上扬,缓缓启齿。
“各位卿家,切莫误解孤意。”
“一国之君,岂能与他人共享天下?更何况是小秦王这样的霸主。”
“若孤暗中捣鬼,破坏了合纵连横,那才是秦国真正期盼的时机。”齐王建笑语盈盈,但眼眸深处却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凭一己之力,征服六国!”显然,齐王建头脑清醒,并未轻易被嬴政的言辞所迷惑。
从嬴政的过往行为,到秦国近年来的举动,都让人无法相信“分水而治,两分天下”的荒谬提议。齐王建初见密信时便嗤之以鼻,那并非真正的商议,而是赤裸裸的挑衅。
“孤料想,在座诸位应无人会将此密信当作真事吧?”齐王建面带微笑,眼中却寒光闪烁。
“若真有人如此天真,孤可得好好找他谈谈心。”齐王建半开玩笑地说道。
御书房内,大臣们鸦雀无声。先前因巨大诱惑而心动的大臣们,此刻背后冷汗涔涔。他们终于醒悟,换位思考,若自己处于秦王之位,拥有征服六国的实力,怎会轻易放弃,与他人平分天下?
显然不可能!这样的提议,无非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
若齐国真与秦国联手,坑害其他五国,那秦国平定五国后,又怎会放过齐国?唇亡齿寒,吞并五国后的秦国,必会肆无忌惮地攻向齐国!
想到这里,大臣们面色难看。方才,面对分治天下的提议,他们确实心动了!毕竟,那可是一半的天下啊!但当机会真正摆在眼前,又有谁能保持不动心?
若非王上意志坚定,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暗中使绊?
同时,几位大臣暗暗松了口气。他们也曾有过动摇,但生怕王上一时冲动答应下来,那可就糟糕了。
好在,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大臣们的脸色愈发阴沉。这小秦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不仅这些大臣,原本动摇的臣子们也面色阴沉。
他们担心,嬴政既然能给齐国写信,是否也会给其他国君写信?那些国君是同意了,还是拒绝了?其他国家是否也猜到了秦国送信给六国?
答案显而易见。即使议会上否认,谁又能知道六国心中的真实想法?六国合纵连横,共同伐秦,的确不假。但六国之间,也是各自的对手,甚至有的是世仇。
如今,这封信突然出现,怎能不让人怀疑?
御书房内,大臣们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仅仅六封密信,就让尚未开始的六国合纵连横之间,凭空多了一层隔阂!
齐王建微微眯眼,缓缓抓起竹简,笑道:“孤知道你们的想法,知道你们的不满。但现在,孤很高兴!”
他虽坐在台阶上,但已登基十多年的齐王,相比赵王偃或秦王政,在为君之道上确实堪称前辈。无数抉择与煎熬,已让他身上散发出帝王应有的威严。只是平时,他并不轻易显露。
但这一刻,齐王建环顾四周,一字一顿地说道:“孤很高兴。”
他抬头望向下方的大臣们。
“自孤即位以来,便鲜有好消息。楚国兵强马壮,燕国北下,魏国虎视眈眈。而西方的秦国,不知何时已悄然崛起。孤之大齐,虽坐拥极东之地,却仍被远方的秦国压制。”
“数十年前的秦昭襄王,前几年的秦庄襄王,以及秦国的商鞅、白起、吕不韦等人。但现在,他们都已逝去!孤所熟悉的名字,一个个都消失了!”
“如今坐在秦国王位上的,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孤原以为他真如传言般强悍无敌,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全然不是!那个坐在王位上的人,终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齐王建挥动手中的密信,用力拍在桌子上,眼中神光流转!
下方的大臣们听到这话,有的愣住,有的没明白齐王建的意思。
“王上?”
“自从秦王政率军击溃赵楚两国军队后,你们是不是已经害怕了?”齐王建目光炯炯地盯着下方的大臣们,“孤要你们实话实说!”
大臣们闻言,脸色微变,不知如何回答。怎能不怕?本以为只是个刚即位的孩子,自断秦国脊柱,对上赵楚两国应是大败之局。谁料竟能赢得如此干净利落?
短短两个月,便歼灭了八十多万军队。想当年秦国的杀神白起,被封为武安君,坑杀了赵国四十万军队。但那可是与赵国对峙了一年之久啊!
而现在,仅仅两个月,就将八十万大军一网打尽,仿佛是他故意设下的圈套一般!
若非被这小秦王打怕,其余五国怎会如此焦急地召开议会,商议合纵连横?要知道,距离上一次合纵连横对付秦国,不过才过去了十几年!
八月初的夜晚,已能感受到些许清凉。御书房中,齐王建的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他提出的问题,让在场所有齐国官员都面色苍白,不知如何作答。
“是否惧怕秦国?”
“当然惧怕。”
夜色中的风悄悄吹进御书房,吹动了地图与灯火。房间内沉默片刻,大臣们与齐王建对视着。许久之后,齐王建才缓缓开口。
“不仅你们怕,其实孤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但孤并非惧怕,而是忌惮。”
“忌惮那遥远的秦国,先吞并韩国,再拿下魏国,接着攻陷赵国与楚国,最后将燕国驱逐。”
“只剩孤一个大齐。”
“如何与之抗衡?”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大臣们望着坐在台阶上的君王,感觉体内血液在沸腾,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流淌。
“秦国,孤并不惧怕。”
“若正面交战,即便秦国再强悍,孤之大齐也绝对有一战之力。绝不会像赵国、楚国那样不堪一击,输得如此干净利落。”
“若想斩杀孤大齐四十万勇士,你秦王政,也得留下四十万秦国人的尸体!”
齐王建缓缓说道,一字一顿,眼中闪烁着难以想象的坚韧。